第二百二十三章 混乱
比赛的原地地点是在德顺客栈。
德顺客栈坐落于外城、靠近广渠门的德顺大街,它是北京城规模最大,也是最高级的客栈。
德顺客栈大极了,客房有五百多间,光是停放车马的就有三个大院子,饭馆子、澡堂子、戏园子……里面简直应有尽有。
比赛的场地就是客栈里的戏园子。
住店的客人要是想听戏,既有钱又图清静的,那可以点戏,到自己的屋子里单独唱;没那么多钱,又或是图热闹的,那就去戏园子。
德顺客栈讲究的是海纳百川,什么都分上中下三等,钱多钱少都可以住进来,戏园子也不例外,既有公众的大看台,也有级别不等的包厢。
戏园子是一栋单独的二楼,大堂中空,戏台就在大堂中央的高台上。楼上楼下,都有大看台和包厢,最多可以同时容纳**百人。
因为这场对决太引人注目.了,有太多的人想亲眼目睹江俞佳江小姐的风采,所以那真是一位难求。
本来呢,这是个发财的决好机会,.价高者得,所以卖门票就能大发一笔利市,但因为**海不上路,把自己手中的一半名额都白送了,使得张万林脸皮再厚,再喜欢银子,也不敢买票,白白放走了一个发财的大好机会。
这个时候,票自然早就发送完.了,但因为没有得到正式的通知,所以**海自然不会冒失到连夜告知他送票的那些人家比赛地点变更的消息。
第二天早上,因为通知还没有到,所以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海带着女儿按时去了德顺客栈。
比赛时间定在上午巳时。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海他们到时,戏园子.里的人差不多就满员了。
来看比赛的几乎都是年轻人,其中还有不少年.轻女孩,而能让**海和张万林送票的,这些年轻的男女出身自然都是非富即贵。
之所以有这么.多年轻的女孩子,是因为**海和江俞佳这对父女给某些人的震撼实在是太强烈了,这让越来越多的人深刻地意识到时代不同了,如果再囿于老一套,那就有落伍的危险。
对绝大多数人而言,相比于荣华富贵,让家里的女人抛头露面又算得了什么?何况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还是那句话,时代变了。
**海、张万林和孟广全等人坐在二楼正阳的包间里,桌案上摆的是香茶、四时鲜果和种类繁多的各色小吃食。
今天来捧场的,能压着张万林一头的人一个也没有。一开始,张万林的话还算规矩,但慢慢的,把门的又没有了。
看着四周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张万林眼中的目光越来越猥琐。
忽然,张万林嘿嘿一笑,低声道:“江东家,呆会儿令爱上台一展风采,必定会成为无数少年郎的梦中神女,想来江东家很快就会有一位乘龙快婿了。”
这下,**海真的怒了,他拂袖而起,甩手就出了屋子。
张万林的声音虽低,但屋中众人还是都听得到的。**海走了,人人也都脸色不善。这是什么地方,他们都是什么人,张万林也太不知自爱了!
对这些年轻人来讲,不论男女,都兴奋极了,他们何尝有过这样的经历?男男女女的目光大都鬼鬼祟祟、躲躲闪闪,但时不时地就会碰在一起。
江立仁也在,他正在和一群人高谈阔论。忽然,见三叔向自己走来,江立仁赶紧撇开众人,向三叔迎去。
叔侄两人面对着大堂,站在栏杆旁,**海低声吩咐道:“去张万林的档口,买俞佳三场全赢,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眼中精光一闪,江立仁道:“我这就去安排。”
摇了摇头,**海道:“不,你亲自去,一次买定,要快。”
江立仁走了,**海没有回去,他就站在栏杆旁,低头沉思。这时,孟广全走到了**海的身旁站定,道:“青海,别太理会那头猪。”
很多人都不知道,就是江德奉都不知道,**海和孟广全是朋友,是好朋友。
笑了笑,**海道:“大哥,我是在等消息。”
孟广全楞了一下,问道:“什么消息?”
**海低声道:“昨晚俞佳去孙大人府上做客,见到了领政大人,领政大人有意要把比赛定在太和殿举行。”
难怪**海看上去心事重重,孟广全还以为是因为张万林不高兴,原来是为了这个。孟广全清楚这事儿对**海的重要性,他沉吟了一下,道:“别急,领政大人要是跟俞佳说了,那就应该不会有变。”
这话没多大意思,但孟广全现在也只能这么说。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又回到了正屋,跟没事人似的继续谈笑。
这时,**海发现张万林的管家张德匆匆走了进来,在张万林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孟广全也发现了,见张万林向**海看来,他问道:“怎么了?”
**海笑了,低声道:“我刚才让立仁落了重注,买俞佳三场全赢。”
孟广全道:“这是不是太明显了?”
**海不动声色,道:“他还是会接下来的。”
这倒也是,孟广全轻轻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海越来越焦急的时候,领政局的人终于来了,**海大大地松了口气,心也放到了肚子里。
领政局来的人说了领政大人的意思,比赛延后三日,正月十五,元宵灯节,在紫禁城的太和殿举行。
张万林嘴里发苦,他越看**海不顺眼,这小子便越春风得意,但他又怎敢不同意?这不要说是逆了陈海平的意思,就是四周的这些年轻人也能把他吃了。
领政大人说了,在德顺客栈的票继续有效,而且比赛之后,还会在太和殿召开元宵灯节的庆祝晚会,人人都可以参加。
疯了,男男女女都疯了,自从在太和殿举行过那场中国报社的庆祝酒会之后,那就成了无数年轻人的梦想,希望有朝一日他们也能有机会参加那样的酒会。
现在,机会竟然就这么突如其来地来了,这让这些青春洋溢的年轻人不疯也难。
――――――
张万林的心情很不好,回到府中,便一个人关在屋里,谁也不理。
张万林心情不好,一个原因当然是见不得**海好,而另一个原因则是担心。**海竟然下了三万两银子的重注,而且是买江俞佳三场全赢。
那是最高的赔率,如果输了,那他自杀去算了。原本的赔率应该是九倍,但他留了个心眼,把赔率由九降为了四,但**海还是买了。
就是这样,如果输了,那还是得赔给**海那个王八蛋十二万两。这个时候,张万林有点后悔,后悔不该说那些话。现在,不管**海怎么做,别人都说不出什么来,而且越说,就会把他弄的越黑,越不是人。
但,这要是他赢了呢?
正当张万林心中忐忑,患得患失的当儿,张德来报,说是解州李家的东家李方水来访。
张万林一愣,李方水来找他干嘛?
解州盐池天下闻名,那是个聚宝盆,这个李家就是解州的大盐商。
既然是聚宝盆,那自然很多人都想参一脚,但这一大块肥肉早就被人把持了,不好弄。张万林早就想进去,但一直也没成功。这期间,他和这个李方水处的倒是满热乎。
后来,陈海平起事,却对盐业这一块始终没有个明确的态度,闹得这些个盐商坐卧不宁。李方水就想通过他的关系探听一下,但他被老丈人王元程臭骂了一顿,不得不偃旗息鼓。
因为这事儿,张万林骗了李方水不少的银子,以致闹得很不愉快。这事儿才过去没多久,李方水怎么又登门了?
现在张万林自然不怕李方水,在他看来,李方水来那就是肥猪拱门,只会对他有好处而绝不会有坏处。
李方水的年纪也不大,和张万林仿上仿下,都是五十来岁。李方水不是一个人来的,是和三儿子李望林一起来的。
张万林来到客厅,李方水立刻起身,两人都热情的不得了,好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寒暄已毕,李望林又给张万林见过了礼,两人分宾主落座,李望林在李方水身后侍立。
张万林现在没什么兴趣和李方水周旋,所以一坐下,就开门见山地问道:“李东家来张某府上是不是有什么事?”
心里咒骂了一句,李方水陪着笑,道:“张兄,小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还真的有事要拜托张兄的。”
“啊,能为李东家效力,那可真是张某的荣幸。”张万林一听,精神就是一震,真的是肥猪拱门来了。他和李方水办事,那就是痛快,先拿银子后办事,百无禁忌。
李方水笑了笑,回身指了指侍立在身后的儿子,道:“张兄,犬子望林算账那是一把好手。”
张万林一听,心就凉了半截,他知道李方水打的是什么主意,李方水这是想让他这个犬子上擂台,在众人面前露一鼻子。
这是绝对不行的,即使这个李望林算账算的比他的人还好,他都不可能让李望林上台。原因没别的,他信不过,这可是涉及将近二十万两银子的赌盘,这要是李方水阴他一下,那他还活不活了。
也不是绝对不能让李望林上台,但那就要李方水把这个赌盘整个接过去,答应赢了算他的,输了李方水自己负责。如果没有**海后来的那三万两银子的下注,这还有可能,但现在已经毫无可能了。李方水绝对不可能答应的,数额太大了。
什么心情都没了,张万林直截了当地道:“李东家,你知道这个赌盘有多大?”
李方水一愣,道:“有多大?”
伸出两个指头比了比,张万林道:“二十万两银子。”
李方水一听,苦笑一下,站起身来,道:“那就不打扰张兄了,小弟告辞。”
刚刚送走李方水,又来人了。接进来一谈,还是这事儿。这拨还没有走呢,下一拨就又来了。
看来聪明人不止李方水一家,今天有得热闹了。张万林的脑门子都青了,但人还是得见,车轱辘话还是得说。
―――――
陈海平的脑袋疼,他遇到麻烦事了,他第一次受到了真正的挑战,而挑战他的,就是那些他百般呵护的女人们。
事起即将审议通过的《婚姻法》。
对于婚姻这一块,陈海平根本就不想去触碰,那是一个大雷区,而且还要耗费不小的资源,比如建立婚姻登记制度什么的。
陈海平不怕触雷,但这个雷区至少是暂时没有必要去碰,他之所以把《婚姻法》拿出来审议,唯一的一个原因就是把男子满二十岁、女子满十八岁才可以结婚的法条确定下来。
相比于后世,现在的婚姻制度无疑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但这些他根本还顾不上,更重要的是这些对国家的根本大计没有太大的影响。
婚姻方面,对国家的根本大计有极大影响的唯一一点就是早婚早育。
孩子生孩子,孩子养孩子,这毫无疑问会造成*人力资源的巨大浪费,更是会把人人都束缚住。如果不把这个改了,那他的很多计划都无从谈起。所以,他让鹿继善制定婚姻法唯一明确的要求就是把这个定下来。
但没想到,出问题了。
正月十三,大会开始审议《婚姻法》,但谁都没想到,一开始就是火光四射。
陈海平本应该想到的,但他忽略了,这些在他的培养下成长起来的众多热情奔放的女将,又怎会不对基本承袭《大明律》的婚姻法群起反对?
这其中,反对反的最卖力的却不是向彩英等人,而是陈海平的师姐戴小蓉。会上,戴小蓉火力全开,那是逮谁灭谁。
不过两天,戴小蓉就成了英雄,也取代了风头最劲的江俞佳,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因为李凤玉和孙娇等人某足了劲,几乎把中国日报做成了戴小蓉的专刊。
“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两天,这句圣人古训被念叨的次数可能比大明朝立国以来一直到今天,加在一起的还要多。
想到春风满面、得意万分的戴小蓉,还有跟挂了牛劲似的李凤玉和孙娇等人,陈海平就觉得脑仁疼。
戴小蓉还好说,容易摆平,但对李凤玉和孙娇等人,陈海平就没辙了,因为他不能自打嘴巴,告诉她们怎么怎么做。
相比于她们给他造成的困扰,陈海平更不愿意看到她们的漏*点受挫。而且,最为重要的还是今后有很多事都需要这种漏*点做开路先锋。
女人们对《婚姻法》最不满的是两点:一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个是七出之条。
在结婚这件事上,要结婚的男女双方基本都是局外人,是没有任何权力的,完全是由长辈和媒人操作和决定的。
媒人在男女婚定之中是不可或缺的,没有媒人的参与,婚姻是无效的。结婚的各个步骤都要有媒人的签字、画押,否则就是无效的。
没有媒人是白做的,媒人这么忙乎,自然是要有报酬的,所以有很多媒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往往欺瞒哄骗,造成很多纠纷。
这些从训练营出来的姑娘,自然无法忍受这个。此外,比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人们最恨的还是七出之条。
七出,也叫七去、七弃,是丈夫可以把妻子赶出家门的七个理由,出自《孔子家语》。所谓七出,就是不顺父母,无子,yin佚,妒嫉,恶疾,多言,盗窃。只要女人犯了其中一条,丈夫就可以把妻子赶出家门。
在这七出之中,有很多根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男人只要真想把老婆休了,那这个老婆就是个完人,也能被休了。总之,有了这个七出之条,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就得老老实实的。
在陈海平看来,最可恶是“恶疾”这一条。所谓恶疾,就是有重病,不能操办祭品。
这些确实不合理,陈海平也想改,但现在还顾不上,所以就想暂时拖着。这都拖了上千年了,他再拖上个十几二十几年应该不是问题。而且,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只要男女晚结婚和越来越多的女人出来工作,那这方面的变化自然而然就会出现,到时他只要顺应潮流就可以了。
但是,可惜,因为他的疏忽,没有防范于未然,这事儿已经闹得是不可收拾,再想按部就班地来已经不可能了,因为现在他要是插手,把事情转向,那这嘴巴打的也就太重了。
不能这么做。
这些天实在是忙翻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土地改革上,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所以鹿继善、孙传庭、成基命和徐光启四人联袂而来,把这个问题摆到面前时,他的脑袋一时都有点不好使了。
静下心来,陈海平默默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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