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指出了万俟卨。登时间众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万俟卨的身上。
罗腾飞的脑中有这个人的印象,在历史上万俟卨便是秦桧地死党之一。岳飞被诬陷以后,多番查证,主和派的御史大夫何铸为岳飞的忠义感动,临阵反水,打算秉公处理岳飞一案。
但秦桧从中作梗,罢黜了何铸,改命万俟卨纠察岳飞一案。万俟卨诬陷岳飞虚报军情及逗留淮西等罪,一口咬定岳云曾经写信给张宪,布置夺军谋反的计划,陷岳飞于死狱,致使岳飞父子和张宪等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杀害,而他本人也是跪拜在岳飞坟前,遗臭万年的人物之一。
这种小人罗腾飞本就对他痛恨万分,此刻见他竟然惹在了自己头上,更有满腔怒火,愤然质问道:“万俟卨,我问你,张涛所犯何罪,要受如此酷刑?”
万俟卨支支吾吾,急得冷汗直流。不知如何回答。
赵构也拍案而起,厉声道:“万俟卨,朕封你为御史少卿,负责协助御史大夫掌管大理寺刑法,但可没有给你未审就罚的权力。”
万俟卨见赵构发怒,更是诚惶诚恐,跪伏在地,哀求道:“臣……臣见张涛出言不逊,顶撞金使,令金使不悦,所以就擅自做主,罚了张涛。”
“擅自做主!”赵构冷笑道:“好一个擅自做主,朕命你为御史少卿是为了让你秉公处理。但此刻你无辜将人动以私刑,却来一个擅自做主的理由。朕哪还敢用你,从今日起,你这御史少卿也无需当了,永不录用。”
赵构厉声下达了命令。
万俟卨瘫倒在地,罢官万俟卨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永不录用,却意味着他的政治前途完全断绝,对于一个官迷来说,这比杀了他,更加让人难受。
万俟卨哀求的望着王次翁,希望他给自己求求情。
王次翁原本自身难保,见赵构偏袒罗腾飞哪敢出言求情,对于万俟卨德哀求视若无睹。
罗腾飞不满道:“难道张涛这一身伤白挨了不成?”
赵构见罗腾飞死咬着不放,也颇为无奈。知罗腾飞性格,问道:“张涛,万俟卨如何拷打你的?”
张涛气若游丝道:“鞭打,针刺,伤口摸盐,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玩意,各种酷刑少说也用了不下十种。”
罗腾飞愤然道:“这张涛是我霸王骑中的队将,作战向来骁勇。在半年前,张涛领七十骑在南京南路游弋,遇上八百金国残兵,张涛领队冲杀,击溃金兵残部,亲自斩敌首级而归。以他的体魄,若非受到极其残酷的刑罚,定断然不会这番模样。”
赵构惊奇了看着张涛,赞道:“力胜十数倍之敌,张队将竟有如此能耐?朕竟然不从得知?”
张涛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胜金国残兵算何本事,在我军中类似这等小功,那里排的上号!”以罗家军敢打硬仗那本来就是传统,类似这样以少胜多的战例,罗家军上下将士普遍表示很淡定。根本算不得大功。
赵构了解详情,方知罗腾飞麾下的神武前军为何能他干所不干之事,以七十人击溃八百人若是发生在张俊军中只怕会被大肆吹捧,而在罗腾飞的军中却仅仅只是小功一件,不值得上报。
赵构怒视万俟卨,喝道:“万俟卨竟然如此待我大宋功臣,天理难容。何卿,你立刻将万俟卨用在张涛身上的刑罚也在他的身上重复用过一边。”
万俟卨脸瞬间吓的苍白了,身子晃了晃竟然直接吓晕了过去。
罗腾飞上前道:“皇上,万俟卨如此殴打臣的部下,不亲自行刑,实难消我心中之恨。陛下,臣只求一鞭,只要让臣亲自动手,打上一鞭,臣决不再追究今日之事,更不在为难皇上。以后定当全心全意为我大宋天下效命。”罗腾飞说的是大宋天下,而不是赵构或者赵宋社稷。
这种口误,赵构自是听不出来,沉吟了片刻,点头道:“好吧!来人,泼醒万俟卨,殿外行刑,此事就此告一段落了。”
罗腾飞接过递来的特质的牛皮鞭,被泼醒的万俟卨趴在他面前瑟瑟发抖,口中不断发出懊悔的哀鸣,“饶命、饶命!”
没有一个人认为受罗腾飞的一鞭会比赵构口中的刑罚更加的痛快,尤其是他们见到王次翁胸口的那块凹陷进去的钢板,更加坚信这一点。
罗腾飞深深地吸了口气。聚力于臂,以十二成的力道挥打了下去。
“啪!”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万俟卨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痛晕了过去。这一鞭之力,含着罗腾飞心中无边的愤怒,威力之大,令人咋舌。
时正冬日,天气寒冷,万俟卨穿了三层衣服,罗腾飞这一鞭竟然犹如利刃一般打裂了万俟卨的三层衣服,直接命中他的后心,皮开肉绽,一条红的发紫的血印。
万俟卨像死了似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罗腾飞打王次翁的那一拳虽然被钢板抵消了大部分的力量,但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创伤。议和之事,赵构还需要王次翁来执行,赵构早已叫来了御医给他治伤,见万俟卨如同死猪一般,顺便也连同他一起医治了。
御医检查了一下万俟卨的伤口,在他的背部摸了一摸,失声道:“好厉害的一鞭!”
赵构沉声问道:“御医,情况怎样?”
御医不敢隐瞒,鞠躬道:“这一鞭的劲力深入皮肉,直接打断了万俟卨大人的脊椎骨。万俟卨大人只怕这一辈子再也不能站起来走路了。”
听得御医如此说来。大殿内除了张涛以外,包括赵构人人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他们心知罗腾飞不会手下留情,但万万想不到他手辣至此,竟一鞭毁了万俟卨的一生。
赵构头痛的搂了搂发痛的脑门,有罗腾飞这么一个难以驾驭的臣子,实在是在不知是福是祸。
赵构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也没有多做表示,一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罗腾飞将张涛背起,大步走出了延和殿。
王次翁并未离去,而是在罗腾飞走后,跪地哀呼道:“皇上。罗腾飞手段残忍,实在令人发指……”
他本欲告上罗腾飞一状,岂料赵构竟勃然大怒,叫道:“王次翁,你还有完没完!朕用你,是因为你能帮朕处理议和之事。你帮朕的忙,朕自然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你若不想干,朕立刻将你撤了,让别人来干。别以为朕你知道你在外面干的好事,那万俟卨能够有胆对于张涛动用私刑,你或许不知,但他若不是依仗你的气焰有胆如此嚣张?朕说过此事到此为止,你不长耳朵吗?退下!”
王次翁见赵构如此大火,甚至扬言要撤去他的相位,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赵构见王次翁远去的身影,长叹了口气,摇头道:“真是废物,若会之(秦桧)尚在,朕何须如此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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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腾飞带着张涛回到了他在临安的府邸,将他安置下来,并且请来了临安医术最好的程大夫为他治伤。
静候程大夫视察结束。
罗腾飞急忙上前问道:“程大夫,情况怎样?”
程大夫笑道:“并无大碍,他的伤看似很重,但大多都是皮肉伤,并不致命。我开几副调理身体的补药,只要按时服用,只需静养,以他的体魄很快便可康复过来。”
罗腾飞这才露出放心的笑容,连连道谢,并且亲自送大夫离府。
西湖独擅山水秀丽之美,林壑幽深之胜,被誉为“人间天堂”。
自宋代以来就有“西湖探梅”的习俗,西湖两岸遍栽梅树,每逢冬季来临,寒梅盛开,迎冬风而开。令无数文人雅士为之惊叹。
罗腾飞漫步苏堤上,看着四周的寒梅,也是心旷神怡,心中烦闷一扫而空。他对于美景实在没有什么眼光,但这一株株的寒梅迎冬风而开,却给人一种刚毅不屈的感觉,这正是罗腾飞心旷神怡的主要缘由。
冬风凛冽,四周游人稀少,罗腾飞很快就在湖心发现了东方胜的身影,东方胜站在船头,迎风而立,白衣飘扬,飘飘然却有神仙之态。
罗腾飞来到西湖,正是受到了东方胜的邀请。
今日遇上东方胜的时候,罗腾飞急着进宫,路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也没有时间详细商议。东方胜只是告诉他关键的时候应该如何做来,却没有解释为何。
罗腾飞至今也是一肚子的疑惑,好在分离时东方胜以邀请他于午后至西湖一叙,让他有一解困惑的机会。
东方胜也发现了罗腾飞的身影,亲自摇船靠岸,请罗腾飞登船。
罗腾飞登上小船,船往湖心而去,不一刻,岸上的景色以渐渐朦胧,人影只剩蚂蚁大小。
罗腾飞笑道:“想不到先生还会掌舵,而且造诣颇高。”
东方胜淡笑道:“相公过奖了,这路走多了,凡事都懂得一些!东方知相公好酒,已经温好了美酒,相公还请尝尝!”
东方胜放下船艄,请罗腾飞入舱就坐。
一进舱内,罗腾飞立刻闻道了一股清淡的酒香,醇而不腻。
“好酒,这香味是杜康,只怕年份不低,至少也有六七十年的历史了。”罗腾飞鼻子动了动,将自己丰富的知识斗了出来。
东方胜道:“相公果然好酒,这正是七十年的杜康千金难求啊!此次来临安会见挚友,向他讨要来的。”
两人就坐。
东方胜给罗腾飞倒了满满一碗。
罗腾飞迫不及待的一饮而尽,赞叹道:“高一点太烫,低一点不足,这火候先生扣得正好。将你老情人赠送的东西就这么浪费,不心疼吗?”
东方胜先是一怔,随即要有苦笑道:“相公误会了,东方口中的这位挚友可不是仁寿郡主。”
罗腾飞不信道:“蒙谁呢!这七十年的杜康除了皇宫,别处应该没有吧!”
东方胜道:“那人相公认识,是枢密使王庶。”
“王先生?”罗腾飞露出惊疑之色,道:“你们竟然认识?”
东方胜点头道:“认识好久了,我们是志同道合的挚友。他是第一个看穿我用意的人,我们彼此有着共同的目标。”
“乱后而治?”罗腾飞询问道。
东方胜点了点头道:“正是乱后而治!”
罗腾飞始终无法理解这四个字的意思,但也无兴趣深知,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那王次翁实在可恶,若非先生制止,今日我非要他坐不稳相位。”
东方胜道:“可相公想过没有,官家没有王次翁,难道不会再来第二个王次翁吗?议和的源头在于官家,是官家想这么做,只要官家不终止这个想法,走了一个王次翁依旧会来第二个,第三个,永无止境。所以,东方认为将王次翁赶走没有实际的意义,反而有可能塑造一个更强的劲敌。”
罗腾飞一脸好奇,问道:“这是何意?”
“王次翁是一个小人,一个只知道自己利益,而不懂把握全局的小人。得罪了他,或许会不死不休,但小人就是小人,不死不休,又有如何?有何可惧?”东方胜言语中充满了对王次翁的不屑,但随即神色又变得严肃了起来,沉声道:“王次翁若是被赶走,官家势必会另找他人,万一让官家又找到一个秦桧呢?秦桧此人是个奇才,是千古难遇的奇才。他能够将自己的利益,牵扯在对方的利益上。说句白话就是他将别人买了,人家还觉得他好,还在帮他数着卖身钱。若非相公下手的早,让他成了气候,相公必定斗不过他。”
罗腾飞并不否认,秦桧确实有这本事,历史上他把持数十年的朝政,所犯罪行,罄竹难书,可却得到了善终,被加封为申王,谥忠献,比起岳飞的武穆还要高几个档次。
虽然历史分的清楚黑白是非,但秦桧在生前死后,善始善终,不得不说是他的本事。
想到这里,罗腾飞心中一动,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王次翁虽然高居相位,但他干略远远比不上已死的秦桧,翻不了天。先生是怕,王次翁走后,赵构找出一个类似秦桧,比王次翁难对付百倍的人出来,危害大宋。与其如此,还不如让王次翁继续干下去。这样将来对对付他的时候,也容易一些。”
东方胜笑道:“正是如此,王次翁继续任相,从长远考虑,对于相公来说只有利大于弊。所以,今日此事一搅合,官家必然对相公另眼相看,明白了相公的‘忠心’,对于相公的未来很有帮助。”
罗腾飞叹服道:“东方先生神机妙算,也只有张良、诸葛亮能够比拟了。既然先生屡次助我,凡事为我考虑,为何不考虑加入罗家军助我一臂之力?”说着,罗腾飞又强调一句:“不许说时机未到!”
东方胜眼睛眨了眨,笑道:“不说时机未到,那便说时候未到吧!”
罗腾飞不满道:“先生不是不愿助我,为什么总是说什么未到,时候未到?究竟什么时候才算是时机到了?”
“等相公掌舵的时候!”东方胜若有所指的说道。
“掌舵?”罗腾飞看着不远处的船舵,一脸的疑惑。
“不错!”东方胜肃然道:“相公目前还没有掌舵的觉悟,等相公有了掌舵的觉悟以后,便是东方为相公效以死力之时。”
罗腾飞想不透这背后的含义,索性起身抓起了船舵,道:“我现在就掌握着这条船的舵,你看可以了吧!”
东方胜啼笑皆非摇头道:“此舵非彼舵也,这仅仅只是这一条船的舵,而相公真正要掌握的是……”东方胜万分严肃了说了四个字“天下之舵。”
罗腾飞露出了骇然之色,这掌天下之舵,他压根没有想过。
这时,不远处驶来一艘巨型军舰,身后还有十余艘小舰跟随,声势颇为浩大。
东方胜看着即将到来的巨型军舰,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罗腾飞一看就知是张俊的船队,也不以为意,正待回舱坐下。忽听巨型军舰上传来一声叫喊:“是谁人的船?金国使节要游西湖,速速离去。”
罗腾飞停下了脚步,真他娘的冤家路窄。他让东方胜在舱内等候片刻,双手交叉胸墙在船头上傲然道:“老子就是不走,你待如何?金使?金使又怎么呢?金使就不是屎了,我还狗屎呢!”
“何人如此猖狂!”巨型战舰上传来一阵阵的喧闹声,岂有此理,哪个刁民,等等话语络绎不绝。
罗腾飞听出叫的最响的那个正是张俊,心底不由奇怪,他跟张俊交往不深,但也互有接触,对方没有理由听不出自己的声音。随即,恍然大悟,今早因见张涛受到酷刑,自己当时怒发如狂,叫哑了嗓子。现在虽然是好多了,但音线已经有了小小的改变。熟悉的人应该听得出来,但张俊跟他并无深交,如何分辨的出?
罗腾飞又度叫喝了一声:“老子——罗腾飞!”
罗腾飞这一自保家门,登时使得船上传来一阵惊恐之声,随即是一阵“噼噼啪啪”的奇怪声响,竟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