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手一松,两个月前才从俄罗斯寄给王兰妹的诺基亚乳白色镶钻手机跌落在地。他却丝毫没有任何内疚的意思,推开王兰妹,套上鞋,冲出了门。
大奔停在院外,动机轰轰的空转着,排气管不停地冒出淡淡的白烟。王飞正在紧张地往公安局拨电话。见陆南跳了副驾驶,还没来得及抽开手刹,王兰妹已经钻进了后座,道:“王飞,我担心他会情绪失常。
”
大奔车车身一震,猛地往前一窜,箭一般冲出小巷,王飞手一甩,原地一个飘移,同时拉响了从来未用过的军用警笛。
尖锐、刺耳的警笛在凌晨两点半的街头猛然响起,惊醒了周围所有的人,睡眼惺松的男人搂紧了身边的女人,警惕地竖着耳朵,辨听着警笛消失的方向。被惊醒的孩子钻在母亲的怀里,好奇地猜想着外面来了什么怪物。
“抓人么?”以为是警察行动的老百姓们在兴奋中展开了无边无际的猜测。同时,他们也幻想着明天能够看到电视里播出的新闻,身边的流氓地痞统统进了牢房。
米晴的心砰砰跳,她紧紧地抱着被子,听着越来越近、细细而又纷杂的脚步声,突然有点惑,是谁会在这个时间来呢?
还留在棚户区的,除了米一家,还有另外四家人。可是这四家人的现金,统共在一起恐怕都不超过1块钱。想到母亲戴的金戒指,以及柴明贵离开前托人送给自己的一枚小小的戒指,米晴突然觉得自己不害怕了。
万一有人;要来抢东西,除了这枚戒指他什么都可以给。柴明贵回来后,一定可以帮我报仇!
米晴把藏在抽屉,只舍得戴了一天的指取出来,攥在掌心,又松开心。
冰凉地金戒指正中嵌着一颗小地钻石。晶莹剔透。米晴脸上现出柔情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又用力地攥了攥拳头。为自己打气。
脚步自己家门口停了下来于没有小院。事实上只有一扇木门相隔。
“咣咣”两脚。外面地没踢开门。“咦”了一声。随即又压低声音道:“妈地。门怎么锁上了?”
“废什么话。快浇!”一个严厉地声音喝斥道。
“里面不会有人吧?”有人心虚地问道:“万一有人……”
“没人部没人!”
“不会吧,我下午溜过来时,好像看着这几家都还有人……”
“啪!”一个巴掌扫过,没人吭声了,然后浑身抖的米晴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哗哗的水声,刺鼻的汽油一下子就弥漫出来。
“他们要放火?”米晴被这个骇人的想法惊得呆,想冲出门呼叫,又一步也走不动伸出右手,看着戒指,突然大声叫道:“你们要干什么?”
“坏了,有人!”外面的人稍一乱,立即往外窜晴冲过去拉门,却现外面已经被人用铁丝扭死。
“爸!”米晴大叫道。
“轰!”的一声,整间房子突然燃起熊大火映着米晴苍白的脸,和那双眸子里的无无限惊恐。
陆南坐在车里还回荡着王兰妹说过的话。
“尼禄是罗马的一位暴君,有点像商纣王。但他志大才疏,却又远远比不上他。尼禄的罪恶主要是、屠杀。他自诩为当代最伟大的诗人,为了激灵感,他竟然丧心病狂,下令在罗马旧城贫民区放火,一夜大火烧死无辜的贫民无数。大火后,他又污指不信罗马天主教,而信新教(基督教的教民是放火的凶犯,并命令全城搜捕新教徒,整整一个月,他杀掉了上万名新教徒和同情新教的罗马平民……”
王兰妹之所以想到这些,是因为她正在看波兰最伟大的作家显克微支的小说《你往何处去》,而这本书,恰好是以尼禄时代为背景,描写了罗马新教早期行动的历史小说。
是了!《你往何处去》,陆南自然是看过的。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这方面。回想到这里,陆南不禁有点暗自庆幸,幸亏有聪明的王兰妹,否则自己还要在钻在“妮露”的怪圈里出不来。
陆南住的小院,离棚户区其实极近,尽管是小街小巷,大奔速度提不上去,但仅仅五分钟后,陆南就赶到了现场。
事实上,大火点燃的一刹那,陆南就知道自己来晚了。
王飞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地把油门踩到底,被大火惊醒的百姓纷纷披衣而起,出门观察火情,当他们现这场火并不会烧到自己家,就怀着“事不关己”之心,远远围观。
棚户区另外四家人也被惊醒,他们的房子和米晴家的房子连成一片,想救基本不可能,几十个人哭天喊地往屋外抱被子箱子,像蚂蚁式的搬东西。
王兰妹早红着眼睛在哭,陆南脸色铁青。已经向派出所和消防队报警,其余的,他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大奔距大火现场还有一里多路时,王飞目光一凝,
个急刹车,推开车门就跳了出去,“我抓你,你救火
陆南扑到驾驶位,把车开到火场,推开围观百姓,冲入一家抢了条棉被。那家人刚要回抢就被陆南一脚卷翻在地。
米晴家的房子像一支火把,前后里外一片通亮,大火熊熊,已经开始烧到第二家。有好心的人隔着老远往里喊话,也有几个见义勇为的小伙子端着水盆、拎着水桶,冲到七八米外,就使劲一泼。
陆南左右一看,把棉被往朊脏腥臭的阳沟里一扔,又踩了几脚后抖开披在身上,罩着脑袋,一猫腰冲进了火场。
“危险去!”十几个声音响起,陆南哪里顾得上这个?两脚踹开门后,陆南被反卷的烟呛得眼泪长流,面前一片烟雾,夹着噼哩啪啦不断坠落的火星,熏得人几乎窒息。
陆南常练不缀“呼吸式”不在知不觉中起了作用,他屏着呼吸用脚将已经烧废了的木门踹飞,又接连踢掉几扇窗户,一边在地上乱摸边大叫:“有人吗,有人吗?”
感到头都完全焦了,脸也像被小刀刮出了一条条细口子,陆南渐渐适应了屋内的烟雾,但是高达数百度的高温却让他越来越无法忍耐,更可怕的是,这砖木结构的旧房在大火口随时都有可能倒塌。
客厅没有南措到边上一间门,伸手推开后,用力呼吸了几口没有什么烟的空气,然后迅速扫了一眼,没人!
陆南又摸到另外一间门,手一推却从面锁上了。心里一喜,贴着门大叫了几声,却没有回应。陆南退后两步足脚力,“咣”的将门踹开,赫然现,门口卧着两人,均已昏迷活不知。
知道往里屋避,说明这家人还没睡:!
陆南起勇气手一个将两人托起,胳膊箍在两肋下着出了门。围观的老百姓顿时欢呼起来,巴掌、口哨响起一片几个小伙子飞快跑过来将人接走,又有几人围过来,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往他头上浇水,赞道:“哥们,好样的,里面热不热?”
陆南抢过他手里水壶,对着嘴灌了几口,幸亏是自来水,要是阳沟的水,估计要吐出来。
喝完水,陆南水壶一扔,紧了紧臭烘烘、湿漉漉的被子,正要往里冲,一直紧张看着他的王兰妹含着泪,道:“小心啊!”
“放心吧!”陆南咧着嘴一笑,随即又痛得呲牙咧嘴整张脸上的面都烧,似乎随便一碰就能着火。
陆南扔下人时,已经看清两人是米晴父母,这说明还有两人在里面。
再一次闯入火海时,形势比刚才更加危险,整幢房子四面八方都是熊熊的火声和木梁、出的吱吱呀呀声。
木子已经掉下来好几根,都带着火苗,陆南逐一踢开,一头钻进第三个房间,那个房间的门没关,从外面就能看到房间的书全部都在燃烧,火苗乱窜,整张床也被火罩住,如果有人在上面,肯定没法活了。
陆南焦躁地叫了几声,又用手裹着被在床上扫了一遍,没现有人的身体,稍稍放下心来。但是几千本书一齐烧起来,陆南怎么也无法搜遍全屋,无奈之下只有退出。
三室一厅已经搜遍,连外面的小厨房都查了一遍,陆南却没有现米晴的踪影,心里隐隐不安起来,在摇摇欲坠的客厅中打了几个圈,突然想起第一个房间里似乎有柜子。
消防车和警笛的声音已经响起,由于在书房呆得时间太长,湿了棉被已经着火,陆南像一个火球冲入了第一个房间。
那里面四处是火,陆南冲到衣柜前,心里一喜。地上全是乱七八糟的衣服!
他猛地拉开柜门,两个人葫芦般滚了出来。陆南手快眼快,张臂将人搂住,把被子一甩,拖着人调头就往外跑。
火光一闪,“喀啦啦~”一声巨响,烟尘火星乱飞中,客厅最大的一根房梁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屋顶的重压,轰然砸在陆南背上。
陆南只觉得喉咙一甜,吐出一口血,三人滚翻在地。
几百斤重,还在剧烈燃烧的木梁将陆南压得整个身体都像要烧着,他用力缩腿,弓背,转过身推开木梁,又踉踉跄跄爬起来,重新将两人分别抱住,刚跑出门,就看见浑身穿着绿色防火服的消防队员冲了过来。
“呼,呼,呼!”陆南用力呼吸,想把肺里高温空气的吐出,再吸进清凉的空气,但是他的眼睛却越来越模糊,隐约听到有人惊叫起来。
“他全身都着了~”
“快去救他~”
“他是谁?”
“不得了啊,老米全家都他一人救出来的!”
手里抱着的两个人被人接走,然后又有两双有力的大手托住了陆南,在他昏迷前,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大声地哭有人在愤怒地咒骂。
最后,有个低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唱着歌。
“别哭我最爱的人,可知我将不会再醒,在最美的
眨眼,我的眸是最闪亮的星光……”
十四天后,陆南睁开眼,现自己成了木乃伊。除了嘴巴、眼睛和鼻孔的全身都裹在厚厚的绷带中。
环境很好,好得不像是在医院。汉江省人民医院最好的烧伤科专家、最好的呼吸科专家、最好的外科专家,以及最有经验的手术室护士整整做了四场近40个小时的手术把陆南从死亡线上救了下来。
如果他看过报纸,就会知道,他已经成了英雄,成了这个城市的英雄。
虽然他仅仅只救活了一个人。但是他的壮举被近千民群众围观,人们亲眼看着他在火把似的房子里钻进钻出,把四个人救了出来,光是这分胆量和勇气就足够了!
而当报纸披露的身份后民群众出了更大的惊呼。一名亿万富翁,掌握了一家上市公司,一家省级重点高科技企业的老总,冒着生命危险,在火场中救人,这无比一名普通人做这样的事更能让人感慨。
陆南的名声不仅在省内,的事迹上了《人民日报》二版,每天从全国各飞来数千封慰问信和千奇百怪的礼物、汇款单院方指定的两名小护士天天忙得心花怒放。
陆南父母张秀云两口子都过来了,他们和王兰妹,以及闻讯赶来的芶菊花一起,24小时伺候着陆南。一周后,陆大富和胡开山不得不回去打理虾场而谢凤英和张秀云却留了下来,陪着陆南陪着伤心欲绝的王兰妹。
而在案件侦破上,由于王飞当晚就抓了跑慢了一车人情很快大白于众。
于是,举国哗然!
没有人会相信叶武学那如圣人般伟大理想。他其实就是一个纵火犯一个纵火烧死了三个人的罪犯,但是,他在当夜却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A级通令第二天就了出去,纵火杀人案”也被公安部列为1996年大案,属必破案件。
房地产开商为迫拆迁户就范,同时为了打击竞争对手,竟然丧心病狂地放火,并直接导致三人死亡,一人重伤,而救火英雄更是一直在死亡线上挣扎,牵动了亿万人民的心。总理表了讲话,并且对在还昏迷中的陆南表示慰问;副总理受总理委派,亲临汉中市,接见了陆大富父母,同时到医院看望了陆南,并嘱咐汉江省立医院院长,一定要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确保陆南同志康复,不留后遗症。
陆南屁股上和胸腹的好皮,被割去不少用来植皮。好在陆南身体素质一直很好,而且汉江省医院甚至还用重金从全国借了数名专家会诊,共同治定了治疗方案。在八方援手、劲往一处使的合力之下,陆南安然渡过了术后最危险的三天,伤口和植皮部位均没有感染,然后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直到醒了过来。
一个柔软的背,一个有点淡淡香味的脑袋,正伏在床沿打盹。陆南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王兰妹。想要伸手去摸,但是他的上臂上的绷带与背是连在一起的,就是为了防止他自己乱摸。
王兰妹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下子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陆南的眼睛,然后就轻轻地哭出声来。
“别哭,别哭啊!”陆南想要笑,然后又悲哀地现,自己脸上的肌肉也被绷得紧紧的。
王兰妹又惊又喜,两周来心力憔悴,无数次在梦中被陆南冲出火场听影像吓得大哭,然后就从梦中惊醒起来。
整个人从头到身全是火,就像电影特技那样,可是陆南却没有防火衣!
即使如此,陆南还是紧紧搂着两人,把他们的脸贴在自己没有火的胸口,尽量避开自己身上乱窜的火苗。
一想到这里,王兰妹的心就像被人揪住一样的痛,她宁肯是自己被烧得体无全肤,却也不愿陆南受这么大罪。
四场手术连场多小时,王兰妹就那么无助地抱着陆南下车前扔给他的夹克,呆呆地望着手术台,任何关月如何劝都不吭一声。后来关月也没有办法,只有叫来芶菊花,两人一人搂着王兰妹,一人端着小米粥一口口喂。
要不是那一碗小米粥,王兰妹恐怕早崩溃了。
即使汉光公司当天就派出车将陆大富夫妇接来,王兰妹也不肯离开,是张秀云搂着她说了半天话,又把她搂在怀里哄睡着,才由贺全年的区翔家两人抱上车,送回家。
王兰妹在家里睡了不到一小时,就被恶梦惊醒。一个人回到医院,面对一屋子惊愕的目光。
谢凤英哭晕几回,却是坚强的王兰妹贴心相伴,张秀云和她相依相偎,关月、芶菊花两人柔声相劝,打了安眠针,直接就躺在儿子病房里的加床上。
总之,陆南沉睡的二个星期内,牵动了很多人的心,同时,也改变了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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