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车、军车轰鸣着开过安康城的大街,车队两边是大队的步兵。1⑹ k 小 说 文字版首发他们戴着锃亮的钢盔,扛着步枪,提着通用机枪和三脚架,无数只大皮靴“哗啦哗啦”踩着石板路,回响在整条街道上。当地老百姓从没见过这样的军服,也从没见过这样的旗帜、这样的“带着炮筒子的奇怪车辆”、以及上面的标志。
士兵们背着行囊,扛着武器,一边走一边互相说笑着,嘻嘻哈哈,用同样新鲜的目光瞧着这座山间小城。
城中心的大街很长,街道两边挤满了老百姓。先头部队开到哪里,路边的百姓都会至少错愕几分钟,很紧张地望着这一队从未见过的、军容严整的部队。百姓的第一感觉就是:
……这不是当地的部队!
百姓的第二感觉就是:
……这也不是传说中的八旗师!
百姓的第三感觉就是:
……这根本就不是大清部队!
接下来就简单了。……不是大清的部队,那是哪的部队?
南明部队啊!
几分钟后,路两边的百姓都兴奋起来了,“嗡嗡”议论着,一种狂喜的气氛在人群中传递,但是,长期以来的恐惧、谨慎还在牢牢抓着人们,人们还在喜悦、期盼、恐惧的交织中坚持着。
终于,有一个人大着胆子喊道:
“你们是明军吗?”
队列里的士兵都是一愣,一脸的意外,然后哄然一笑,相互看看。其中一个士兵笑道:
“不会吧,你们还不知道我们是谁?”
“啊,啊,你们是……?”
几个士兵边走边笑道:
“我们是大明陆军第十一军55师!”
……
人群中一个声音高喊道:
“明军————!!!”
顿时,半条街都沸腾了。各种狂喜的声音震彻天空,人群从两边向中间“挤压”过来,行军队列速度一下子就被拖慢了。
随着明军进城的消息在城中扩散,安康城开始四处响起了鞭炮。和鞭炮同时点着的,还有城里的各座军、警、政衙门,还有那些官员的府邸、豪宅。
安康不比别处,这是一个山间小盆地,四面都是大山,大山的外面又都是明军控制区,根本逃无可逃。更重要的是,清廷采取对地方封锁消息的措施,安康的官员至今还不知道明军已经拿下汉中了,甚至都没来得及安排逃跑。现在连个事先预兆都没有,明军就这么突然进城了,全都是措手不及,推门出去,街上民众自发的“大清算”已经开始了,到处在追杀“当官的”,“当官的”们此刻成了猎物,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躲藏。
警察局门口已经围了几百个老百姓,一边起哄一边要往里冲,外围不停的有人拿着砖头、石块往院墙里扔。
两只汉白玉大石狮子旁边,两只站笼也已经被劈开了,那个金店的段老板和那个少年都躺在墙角,身下垫着几件长袍被单,那个少年的爷爷和几个街坊在照顾他们。门口嗑瓜子的两个年轻警察早已经成了两具尸体,被人群砸得血肉模糊,其中一具尸体被半挂在围墙顶部,上半身耷拉在围墙里面,后半身耷拉在围墙外面,明显是被人群试图扔进院子内、没扔进去才挂在上面的。
“啪啪!!……啪啪啪!!!”
里面传出了几声清脆的枪声,大门外的老百姓“轰”的一下往外散了些。但是枪声紧紧压住了人群几十秒,随后人群更加狂躁了。多年压抑的仇恨此刻完全爆发出来了。各种最恶毒的污言秽语火山般地爆发出来,吼声震天,两扇大铁栅栏门被人群顶的“咣当咣当”作响。院子里的几个警察躲在一张桌子后面,端着步枪,惊恐地瞄着铁门外的人群。
外面的人群开始翻墙了。他们手里拿着菜刀、木棍、扁担,拼命往墙上爬,然后往院子里跳。院里的几个警察毫不犹豫地开枪了,几个先跳进院子的人立刻中弹倒地,身下快速渗出一摊鲜血。
在子弹的直接威胁下,暂时没人敢再翻墙了。
人群都离开铁门一些距离,伸长着脑袋,望着街道那一头。那一头的欢呼声已经很近了,大批发动机的声音也已经很近了。
终于,在市民的夹道欢迎下,明军的先头部队——坦克和装甲车列队轰隆隆地靠近了。最前面一辆闪电3坦克上,坐着五六个明军士兵。他们每人怀里都抱着一大捧香烟、糖果,喜笑颜开,不住的跟两边的市民挥手,挥舞钢盔,回应着众人的欢呼。两边不住的有市民到路边的小店里买出香烟,然后跑到坦克旁边,踮起脚尖塞到明军士兵的怀里。
对于大明左右两路集团军群的士兵来说,这样的场面每人也都见过几次了。但是对于这些明军士兵来讲,却还是第一次,有些参加过汉中入城式的士兵也只是第二次。D日后,他们就没有参加进攻作战,而是一直在四川后方驻防。现在要进入汉中、秦岭,才调他们北上的。现在这些毛头小伙子们刚刚参加这场战争,仗还没打过一场,就已经享受了两场凯旋般的礼遇。他们捧着满怀的“战利品”,看着车下近乎痴狂的北清百姓,都在感叹:啊……原来这就是打仗啊……打仗真好。
明军坦克开到了警察局门口,立刻被上百市民拦住了。他们悲愤地指着大铁门前的几具尸体,指着两具站笼,指着被救下来的奄奄一息的人,大声控诉着。
明军的坦克车长望着前面血泊里的尸体,心里痒痒的,很想露一手,毕竟上阵之后还没开过一炮呢。但是他又怕上军事法庭。这毕竟不是清军的军事目标,只是个警察局,警察局再坏,那不是战争范畴,不是他们军队要对付的东西。
正犹豫着呢,一声枪响,坦克炮塔上“当”地弹出去一颗子弹,一道深划痕清晰地擦在上面。旁边坐的一个士兵吓得一骨碌就跳下去了。另几个士兵也“呼啦啦”全跳下去了,马上躲在坦克后面蹲下,把枪都摘下来拿在手里了。
后面一辆装甲车听到枪声也停下来了,车头机枪指着这边,观察着是怎么回事。
警察局大院里,一个警察的枪口还在冒着烟,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枪口,又错愕地看着铁栅栏外的明军坦克,也不知道是自己太紧张了,还是该着倒霉,枪走火。
这下没什么好说的了。
车长做了个手势,对耳麦中说道:
“我遭到攻击,准备还击。”
说着缩进炮塔,“砰”地盖上顶盖。
周围百姓欢呼起来了,这下不用说,所有百姓自发地散到路两边,为明军坦克留出足够的回旋空间。然后,几百市民开始在四周齐声鼓掌,同时齐声喊着:
“打进去!……打进去!……打进去!……”
紧接着这辆坦克后排气管喷出青烟,两条履带反方向转动着,坦克在石板路上转了半个圈,把车头对准警察局的大铁门。
里面的几个警察哪见过这个阵势,一个个真慌了,端着步枪,拼死瞄着坦克。也不知谁喊了一声“打”,几条步枪“噼噼啪啪”地开火了,子弹叮叮当当敲在坦克正面装甲上。
闪电3坦克发动油门,吼叫着冲着警察局大门直冲过去,一下子就把大铁门撞在地上。坦克甚至都没减速,仍是以三十公里的时速冲进大院。“大铁门”从后履带飞出来,摔在外面,已经扭曲成了麻花。
几个警察吓得丢了枪就往里跑,坦克的机枪吐出了火舌,“哒哒哒”几下,就撂倒了三个。其中一个还没来得及惨叫,就被履带从后背上直接轧过去了,成了一条衣服里的血肉泥。
剩下三个警察跑得快,没命的抢进警察局大楼,机枪扫射不到了。
坦克停了下来,鸣叫着压低炮管,“咔”的一声,定住了。
两秒钟后,一声炮响,火焰团从炮口喷出,47毫米高爆弹在警察局大楼的一楼大厅里爆炸了,石灰、烟尘、碎砖块、碎水泥块、碎玻璃、碎木屑、石膏块,夹着滚滚烟尘喷涌而出,一楼的所有玻璃窗、二楼的一半玻璃窗全部震碎掉下,大楼前亮晶晶的落了一地碎玻璃。
警察局大院外,半条大街的老百姓爆发出了最畅快淋漓的欢呼,随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好半天,白茫茫的烟尘中,才有一个警察全身血肉模糊地爬出来,脸上除了红色就是白色。红色是血,白色是粉尘。身上也是白茫茫的粉尘,几乎看不出来黑色的警服了。
围墙外的民众火山顿时爆发了,上百人从压倒的大铁门上蜂拥而入,一下子就扑在这个半死的警察身上。这个警察转眼就消失了。
然后,人群又涌入警察局大楼,去继续发泄多年来的怨恨,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洗刷冤屈、伸张正义。他们还要打开所有的班房门,把里面的人都放出来。因为多年来的经验让每个人都清楚:那里面没有一个小偷强盗,基本都是为了要赎金而抓进去的“肉**”。因为对于这些北清警察来说,抓小偷强盗难度既大、又危险、而且还没什么油水,远不如去抓那些家里有两个钱、又没什么背景的“肥羊”划算。
明军坦克又喷出青烟,倒退着退出大院,回到街上。
车长很有成就感地掀开顶盖,重新站出来,立刻就受到了百姓们英雄般的欢呼。他咧着嘴大笑着,志得意满地一挥手,对耳麦说道:
“抵抗已清除,继续前进!”
……
11月2日下午四点,北京才收到了明军突然强行进军安康的报告。广武皇帝目瞪口呆,望着地图,一时说不出话来。
也就在同时,南京收到了“已控制安康全境”的报告。
吴王山庄的谈判桌上,永贵还在磨叽,还在自以为是地拖时间。
“哎呀,我的向大人啊……”永贵摇着头,一脸为难相,“啧啧啧,有难度啊……这是整个安康地区啊……不是说一个碉堡,我们一个命令过去,就能投降了的……要有时间啊……唉,我说向大人,你们也不能太急,这种事急不得的,一急就容易出乱子……”
向小强知道明军现在正在挺进安康了,心中有数,他也不急。但是不急归不急,表面上还得装出很着急的样子。要不然永贵这个人精,准能猜出端倪来。
“永大人,”向小强急得直拍桌子,“你只说不急不急,叫我们如何不急?是啊,你们倒是不急,反正我军在山西也停下来了,你们尽可以慢慢耗!告诉你,贵方等得起,我方可等不起!”
永贵越看他这副样子,心里越得意,但脸上越发地为难相:
“向大人,照你的意思,我方是故意拖延了?……我的向大人啊,现在贵我两方在山西是同时停步,又不是贵方停步、我方还在继续前进……你说,我方有什么拖延的必要吗?”
向小强敲着桌子道:
“那你说贵方在安康都在磨蹭什么的!有多少事要安排!说出来听听!”
永贵摇着脑袋,叹息道:
“唉,那就多了……向大人啊,不是在下冒犯,向大人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想必是没有多少基层经验,对下面的具体事情没多少概念,也是情理之中……”
向小强一愣,这家伙,这倒是说对了。
永贵见他这个反应,越发笃定,笑道:
“向大人,安康还有整整一个师,一万好几千弟兄……那里天高皇帝远的,掌兵的可不像京师军队那样听话。唉……贵军开战来屡屡采用‘金钱开路’的策略,这本来就不符合道义,看看,现在显出弊病来了吧?唉,本来不打算投降的,固然会被你们的赏金吸引得投降,但是反过来也一样啊!这本来打算投降的,现在听说有赏金,也都不怎么愿意就这么投降了,都想着待价而沽,憋着让贵军给涨价,多捞一点……
“更有甚者,连我大清朝廷,现在也不敢就这么一纸命令,强迫哪一支军队投降了……人家也不想白投降,也想待价而沽……唉,跟向大人你透露一点吧,现在安康守将也在勒索朝廷了。既然要投降,那就更不把我们大清朝廷放在眼里了。要朝廷也出贵军这么多奖金他才肯投降,不然就抗旨不投降,让朝廷在谈判桌上没牌可打……这都是贵方那个无良‘赏金令’搞出来的啊,我的向大人!”
向小强惊愕地望着他,心中却在暗笑。这老小子信口开河都到了这份儿上了。还安康守将勒索你们朝廷,说谎话不打草稿,人家安康守将的老婆孩子、满门家小都在你们后方,他还敢勒索光武那个凶神?
这时候,肚子疼推门闪进来,弯腰递给向小强一张纸,小声说了一句话。
向小强低头看着电报纸,微微一笑,知道安康拿到手了。
他抬起头,笑道:
“永大人,那真对不起了,给你们大清朝廷添麻烦了……那什么,那你们就别麻烦了,我们也怪不好意思的。”
永贵一愣,狐疑地盯着向小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向小强笑呵呵地把电报纸推过去,笑道:
“不用麻烦贵方了,我们已经自己解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