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四格格的“先入关者为侯”的计策,立刻在统帅部里获得了一致的赞赏。当场好多人就鼓起掌来了。因为这条计策不仅歹毒,不仅立竿见影,而且很难破解,不属于“阴谋”,而是“阳谋”。用意很简单,是个人就能看穿。郑州兵团上下也都一眼就能看懂,但绝对仍会心甘情愿、打破头地钻进去。陈旺武知道了也一点办法没有。他最好的办法,就是也拉着嫡系队伍,赶快加入到这场“夺宝奇兵”之中,没准还有抢到函谷关的希望。
因为事关册封爵位,所以唐云生去奏报朱佑榕,请求陛下定夺。
朱佑榕本来都睡下了,听到事关战局的紧急奏报,才又重新穿衣起来接见唐云生的。她听唐云生把前前后后一说,立刻也觉得十四格格这是个非常好的主意,当即批准。不过爵位名称改了一下,不叫“关中侯”,而叫“镇关侯”。关中地方太大了,相当于半个省了,不能用来对“侯”进行命名。一般冠在“侯”这一级爵位前面的,只能是县的名称。“镇关侯”的意思,就是说,这个侯的“封地”在函谷关一带,取替天子“镇关”之意。
朱佑榕亲自划定,镇关侯的封地将包括函谷关镇和潼关县,也就是东起函谷关,西至潼关,中间五十多公里长的狭长地区,都属于“镇关侯”的封地。从面积上来看,也达到了一个县的规模了。
当然,大明今天的“封地”概念只是一个象征了。不会像从前那样,把封地内的赋税全都给这个贵族。大明今天的贵族都采取年金制,每个头衔的年金,都是当初册封的时候就固定下来的。比如辽阳公主名义封地在东北的辽阳,但是只有70万的固定年金。向小强的名义封地在江心洲,固定年金是50万。
朱佑榕把“镇关侯”的年金定在了50万明洋。这相当大方了。赶上向小强的了。向小强虽然只是一个伯爵,但他属于天子近臣,又是立下赫赫大功的。他的实际年金在侯爵里都算高的。辽阳公主爵位是公主,在大明,公主是女**爵位中最高一级,相当于男**爵位中的亲王了。她的年金不过才70万。
年金50万明洋,这对于郑州军团上下军官的吸引力是无与伦比的万明洋,相当于35万美元,相当于115万块大清银洋,相当于6220两黄金,整整草丛中文网小说网公斤。
在明军的《起义奖金令》中,规定带着一个整军投诚的,军长才一次**奖励50万明洋。而一旦得到“镇关侯”这个爵位,那就是每年都能拿到50万明洋了。
毕竟,能有机会、有本事把一个整军都拉去投降的人,毕竟很少。首先至少得是军长吧,其次还得对麾下的这个军有很好的控制力。而且,筹划投诚的前夕,还不能被军中的粘杆处特务察觉。总之难度很大。
但是“镇关侯”这个机会,却是完全开放的。哪怕你是个团长营长,只要有本事抢到函谷关、并不让人家抢去,镇关侯就是你的了……
况且,“封侯”这种事,是中国历代文臣武将的终极梦想,是天子对一个人功绩和成就的最高肯定,是着无上的荣耀。“三千里外觅封侯”,历代多少名将、宿将、老将,发须花白了还抛弃舒适的生活,一次又一次在沙场上出生入**,就是为了追求“封侯”的最高梦想。当年一代名将李广征战一生,战功赫赫,最后就是因为始终不得封侯,绝望含恨自刎于沙场,留下“李广难封”的千古憾句。
所以,统帅部一致认为,就郑州军团里的那些北清军官,没有一个能抵御得了这种**。只要有点实力的,都会铤而走险,参加这场**博弈。
……
大明对清宣传的老牌机构——东厂一局,下面的写作班子紧急加班,几个写传单的老手关起门来,几两威士忌一喝,下笔如有神,耍了半辈子笔杆子的功夫全施展出来了,传单写的一句比一句勾人,一句比一句有**力。最后写完,厂督看过,在电话给统帅部,在电话里念出来。
中央指挥厅里几位老头和朱佑榕在扬声器里听了,都觉得非常满意。肚子疼凑趣笑道:
“末将现在恨不得到郑州兵团里去当个营长。”
几个老头都望向他,有些不解。
肚子疼接着笑道:
“好赶在别人之前去抢函谷关。”
所有人都笑了,都知道肚子疼这是变相夸传单写得好,“杀伤力”强。
于是拍板。
传单一连串地发往了人民卫队左路司令部。战争中的对敌宣传,主要就是人民卫队政工队负责实施的。政工队在各座机场、各支部队里都有印刷车,车内机器油墨纸张齐备,一旦接到电文,就可以立刻大量印刷传单。而且,明军攻占每一座北清城市和县城,政工队都会进驻当地广播电台,以便随时用清晰的中波,对北清进行广播宣传。短波覆盖距离远,但是声音很不清晰。而中波覆盖距离近,但是非常清晰。
24日深夜到25日凌晨,西部战区几座明军前线机场内,印刷车开始轰鸣作响,一摞摞新传单印出来了。最靠近郑州兵团的一座发射塔——新占领的开封广播电台,也开始对郑州兵团进行中波广播,“先入关者为侯”的政策一遍又一遍,传到郑州兵团各级指挥部的收音机里。
但是在郑州兵团里,又是在夜战中,能听到收音机的人毕竟非常有限,只是一些高官。而明军这次宣传攻势的“目标受众”,主要还是下面那些团长、营长们,就是要郑州兵团从中层开始乱起来。因此,主要还得靠传单。
几座前线机场也点起了篝火,明军侦察机在两串篝火间起飞,升上漆黑的天空。很快,从郑州到洛阳一百多公里长的战线上,到处都飘落着“先入关者为侯”的传单。
同时,明军方面火力稀疏下来了,不再玩命强攻了,各支部队临时后退修整。
……
明军攻势减弱,前线清军各级都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了一次喘息的机会。
但是,半小时不到,气氛就明显不对劲儿了。
无论在洛阳山地前线、郑州平原前线上,那些战壕里、沙袋掩体后面、观测窝棚里,无论官兵,都捡着漫天飘落的传单,盯着看,看着看着表情就不对了。小兵们嫉妒地望着自己的长官,小声嘀咕着:
“贼你妈,不是吧……”
“……真的假的?”
“封侯啊……”
“看,看,上边说了,不分级别啊……”
“那咱也能去抢关了?”
“就你个哈怂还想封侯,冉的跟怂一样……”
“这不是冉不冉的事儿,这得手里有兵……咱当小兵的不行,起码得是咱长官……”
……
而那些长官们,凡是手里有几个兵的,此刻都是眼珠子红通通的,咽着唾沫,手里捏着传单,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营长大人!”
一个地堡窝棚里,一个营副突然大声喊道。把一大圈下级军官都吓了一大跳。
这些下级军官,每人手里都捏着一张传单,都是各怀鬼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营长大人!”那个营副慷慨激昂地大喊道,“您平时待弟兄们就像亲兄弟一样,这个节骨眼儿上,没说的!咱全营弟兄豁出去了,保着您抢函谷关去!咱爷们儿在这哈出生入**,为的也不过是陈旺武那几两金子!还不如现在就拉到西边去,保营长当镇关侯去!营长,您封了侯,只要到时候别忘了弟兄们就行了!”
那个营长也是激动得面色潮红,紧紧攥着传单,原地猛走了几圈,“啪”地一拍桌子,喝道:
“好!!!弟兄们有这份儿心,额姓刘地只要抢到镇关侯,绝不亏待弟兄们!在额地封地里边儿,大官小官少不了弟兄们的!到时候侯爵以下,伯爵、子爵、男爵,全营弟兄谁都少不了!要是弟兄们嫌南明皇帝老儿不大方,额姓刘地从自己掏钱,给弟兄们发年金!”
“嗷!!!”
窝棚里爆发出一阵兴奋的嚎叫,随即“啪”的一声枪响,这个营长捂着后腰,****盯着旁边的营副,慢慢倒下去了,身下一团血泊。
营副提着冒烟的手枪,大声喊着:
“弟兄们!这姓刘的军校都木上过,家给买了个营长,平时媚上欺下,喝大家兵血,全营弟兄敢怒不敢言,今天这驴不日也不掂掂自己成色,还想全营弟兄保他当镇关侯?球!”
这个营副显然比营长更得军心。下面又爆发出一阵更响的欢呼,立刻都把他喊做“营长”了。
“营长大人!”一个下级军官喊道,“从咱这到函谷关二百多里地呢!咱咋去?”
“咋去?坐火车!火车最快!”新营长挥动着手枪,指指点点命令道,“马上下手布置,让前边弟兄们都从阵地上撤下来,上北边抢火车去!快!快!慢一步就让别人抢先了!”
一声令下,指挥部里乱作一团,每个军官都抄起野战电话,往前线大呼小叫,让部队都撤回来,朝北边铁路火速行军。
……
一时间,整个郑州兵团,几乎每个前线指挥部里,都上演着类似的一幕。整个集团军的指挥体系、控制架构,一瞬间崩溃了。而且这种崩溃是从中层开始的,以营团为主力。营团级别反应最快,传单扔下去一小时内,各营、团都在忙着往回调兵。而师、旅级别的也坐不住了,都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队伍。但这些师长、旅长们并不是像稳定队伍继续抵抗明军,而是想拉起自己的队伍,也向西抢函谷关去。
但是师和旅也是由营和团组成的。下面的营长团长们,都觉得自己手里的兵力足够抢关、守关的了。师长旅长已经指挥不动下面的营长团长了。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军队分崩离析,毫无办法。而下层的连、排、班,基本都没有乱,还是听从营长团长的指挥。因为他们都知道,连排级的兵力不足以夺下函谷关。想分一份儿富贵,最好还是保着自己的上司去抢。
清军中的粘杆处特务们,这时候也全傻眼了。他们根本不敢出来控制局面。自己特务身份平时挺**,那是建立在朝廷控制得住军队的情况下。现在别说朝廷控制不住军队,就连集团军司令、军长、师长都控制不住军队了。眼前是一群群荷枪实弹、红着眼睛、想封侯想疯了的“匪军”,自己一个小特务跳出来打横,那不是找**吗。
这些军官们决定投身博弈,参加“夺宝奇兵”,之所以那么轻易就能下决心,就是因为这不是孤注一掷的。这种行为在平时,就和杀官**无异,那是一旦失败就要掉脑袋的。因为没有退路,所以很难下决心。但是此刻,明显只有杀官**的利益,却没有杀官**的风险。抢到函谷关、封了镇关侯那固然皆大欢喜,就算失败了没抢到,也不是就没有退路了。
退路很简单:大不了再投降明军嘛。就算抢不到镇关侯,只要能带着弟兄投降明军,明军那里起码还有一份儿奖金呢。
因此,在这种只有利益没有风险的**下,谁还坚守阵地谁是傻子。
一小时内,几乎所有团长营长,都从前线撤回队伍,一窝蜂地往西狂奔了。郑州兵团轰然解体,化解成一股一股的独立匪帮。
而且,就和十四格格算计的一样,火拼很快就展开了。
这些匪帮都是几百人、上千人的规模,而这么大的规模想快速西撤,最好的方式就是坐火车。但是铁路线只有一条,就是秦齐铁路。于是,在距离铁路线南边还有几十里的地方,一场场“内战”就展开了。
……
最先抢到火车的“匪帮”是一个营,而且还是后勤部队。这也不奇怪。后勤部队掌握最多的交通工具。他们把马车都解了套了,光骑着那些军马和骡子。还有少量的汽车,他们也是把车上的弹药辎重都扔下来,弟兄们坐在卡车上。
就这样,一个山寨版的“摩托化营”出现了。在山路上摇晃着车灯,在汽车喇叭和骡马的叫声中,浩浩荡荡,最先奔到了北边的铁路线上。
最缺德的是,他们为了保证自己最先到达函谷关、不让其他部队得到交通工具,临走的时候把师里多余的汽车、坦克、马车、包括自行车,全部一把火给烧了。
那些只靠这两条腿奔的“兄弟部队”,全都被甩在了后面。他们骂着娘,一边迈开双腿往前赶,一边诅咒着:风水轮流转,抓住前边那群碎怂,非活剥了他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