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恒的神情有些复杂:“你不会杀我,因为你不愿意殿下伤心难过。”
“为什么?”方轻尘有些气恼。他这么大的局都布出来了,还有什么不愿某人伤心难过,这话说出来也得有人信啊。
“因为,殿下……也是这样待你的!”
柳恒看方轻尘那一副似乎不解的样子,忽然有些愤怒起来:“殿下,他就是这般待你的!便是自己再为难,再痛苦,也不会愿意让你伤心难过。方轻尘,事已至此,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你为什么屡次相救与他,你为什么数度为他出生入死?你待殿下也是一样的!你不会为了你自己的安危,去伤害他,你只是,你只是……”
后面柳恒在说什么,方轻尘已是一个字也没有听清了。
他以为他待秦旭飞算是够保持距离了,原来,所有人都还是看在眼中,心中明了。
数度出生入死,几番挺身相救?
是吗?
他自己都已经忘了。
那些相救相护,做起来太过理所当然,自己早都不当一回事了。却原来,他待秦旭飞竟已至此?而秦旭飞待他,亦是相同?
只是……纵然如此,又能如何?
将心比心,他不会为了自己的安危去伤害秦旭飞,但为了楚国,他会毫不留情地布局陷害他。秦旭飞宁可自己再苦再难,也不会伤害他,但是,为了秦国……
方轻尘忽然微微一笑,眼神渐渐遥远起来。
柳恒深深叹息一声:“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方侯,何去何从。你……”
他苦笑了一声,一句话没有说完,便转身悄然投入暗夜深处。
方轻尘慢慢坐下来,心中一片萧索寒寂。。wAp.16K.CN。
柳恒审出了真情,却在见秦旭飞之前先来见他。
不是因为他对秦旭飞不够忠诚,也不是因为感激他方轻尘所做的一切。
柳恒先一步来找他,只是想要保护秦旭飞。
真相已经瞒不住了。所以他来提醒他立刻离开。只有这样,才可以避免让秦旭飞面对最痛苦的抉择。
该怎样对待他呢?秦国遍地烽烟方散,而他这个始作俑者,便在秦旭飞的眼前。如果不对他做些什么,那无数惨死的百姓和将士。若是地下有灵,知道自己的君主竟然庇护他这个将他们推入深渊的人,当是死不瞑目。
该怎样对待他呢?秦旭飞这个无论如何,总是借了方轻尘地阴谋,踏着那么多人的尸骨和苦难。才走上了皇位的人,若是不对他做些什么,该怎样面对自己良心的责拷。那样的良心折磨。对秦旭飞这种人来说,当是日日难安,夜夜辗转。
如果不对他做些什么,那么,也就是要承认了,他这个得利者,对方轻尘的“馈赠”,是心存谢意。是甘心与方轻尘为伍,是承认自己是方轻尘的共谋。这样地认知,要让秦旭飞如何才能承受。
更何况,不对他做些什么,会伤害的不止是秦旭飞。还有随他出生入死的袍泽,还有秦国的这片土地。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有朝一日,秦人得知了真相,或者甚至,只需看着他与他携手相从,便可以心生疑忌,猜测不休。
再回过头来,看他与他……
若是他不对他做些什么,人们便不会再当他是救世之主,而善忘地人们,也不会再当他的大哥,是那个迫害忠良之人。他只会是一个被阴谋篡位的君主,一个死于乱军之中的君主。。www,16K.Cn。
那些不顾生死,随他回秦救国的将士,不再会被文人交口传诵,不会再在百姓家中享有一块祭祀地牌位。他们,会被记忆成是暗含乱臣贼子之心的投机者。
不止是声名,不止是史书留笔。他的统治,到现在为止,仍然有很大一部分,是在依赖他无私无畏地战神之名。这样的震撼,可以轻易被有心人利用,给秦国播下隐患的种子。可是,他若是真的出手,对方轻尘不利呢?他屡屡受他所助,得他相救,若非他手下留情,秦旭飞恐怕早已成一缕英魂。
若是翻脸相向,秦旭飞难道便可心安。更何况,他和他……
伤害他,总也会是极痛。
前不久,他才刚刚亲手杀了自己的兄长侄儿,心神已经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伤害。柳恒又如何忍心,让他在这样的时候,再次承受如此的痛苦。
而只要他走了,秦旭飞就能解脱一半。
说起来,不管是秦旭飞还是柳恒,都是聪明人,只怕在开始追查之前,心中已是隐约能猜到真相了。若是他们能够装糊涂,不查不究不追寻,也许就不必有这样地痛苦和两难。
方轻尘轻轻笑起来。
何必这样正直,何必如此放不开责任与担当。凡事看得太清,想得太明,有什么好。撕掉所有伪装去看那赤裸裸的真情,学不会难得糊涂,不懂得睁一眼闭一眼,那么,最后自是矛盾,痛苦,永世挣扎不脱。
只是活该。
他低笑着讥嘲秦旭飞,心里却明明知道,他嘲笑的,是他自己。
柳恒,你太不了解我了。
你想要我走,却怎么从来不曾想过,我为什么一直留到现在。战事已定,秦国已安,秦旭飞也已经不再需要我的帮助,我为什么还一直留连不去?
因为我早就知道你们在追查,我也早就知道,你们必然会查出真相。
所以,我留下,我等着,我要看,秦旭飞最后的决定,是什么。
其实,那决定,也不是有多么艰难。一个大义地名号,要用来埋藏一点私心,抵消几分歉疚,多少良心,都可以那么容易。
而这一次,这一个大义的名号,甚至不需要他临时去编织。
堂堂正正,现现成成。
而生与死,成与败,这些从来不是我所在意。我只是那个,世世生生,要拉着全世界,陪我一起沉沦地妖魔。
方轻尘伸手按在心口处,默默感受着那里奇异的悸动。
柳恒,你的苦心,只是枉然。因为你根本不了解,真正的我,到底有多么可怕。这世上,没有人真的了解……
心口忽然一痛复一热,方轻尘有了一瞬间的怔仲,抬眼望窗外,暗夜寂寂,恍惚间记起,在一片幽暗迷茫中,他曾听到一个声音,一遍遍地说……
方轻尘,相信我……
我了解你……
夜深时分,京城内外是禁止出入的,但规矩这种事,对于特权人物,从来都是一句空话。
所以,现在,今晚轮值守城的祁士杰,苦着脸无可奈何。
“方侯,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没有令牌,这城门开不得。”
方轻尘也懒得同他多费口舌,只淡淡一笑:“你开门让我出去,或是我直接打出去,自己选一个。”
祁士杰满头冒汗,方轻尘现在又没毒发,他要真硬闯,自己手头这一队人马,还真不够拦的:“方侯,你有什么事,直接进宫找殿下要块令牌不成么?何必这样为难我。京城的门禁不可玩笑轻忽,我今晚开了城门,那就是失职之罪。”
“我出城有事,至于是什么事,你自己去问秦旭飞,他必不会怪罪你。你要再耽误,我也没功夫跟你客气。”方轻尘笑道:“你放我出去是失职,让我闯出去了也是失职。反正你这职是失定了的,自己看着办吧。”
唉,是啊,反正这职是失定了的,何苦硬要得罪这么个小气恐怖的人。祁士杰苦着脸,略一犹豫,终于挥挥手,喝令打开城门。
方轻尘挥鞭纵马,绝尘而去。
祁士杰站在原地,看着他一人一马,渐渐远去,直至踪影全无,无奈地叹气摇头。今天晚上,来的怎么都是他惹不起,拦不得的人,害他想留个不畏权贵,坚守原则的佳话,都不成。
他正哀叹,身后马蹄声急响,他回头一望,又见柳恒一人一马,转眼已到面前。祁士杰忍不住伸手抚额。看吧看吧,又来一个自己拦不住的人。
柳恒在马上疾问:“殿下可是出城了?”
“是,半个时辰前,殿下一人一马出的城,我问什么事,殿下不肯说,我劝殿下多带几个人,殿下也不理。”
“方侯是不是也出了城?”
“是,刚才出去的。殿下出城前对我吩咐过,见到方侯要出城的话,不要真正阻拦,做个样子就好了,所以,我就从命放方侯出城了。柳将军,今晚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柳恒叹息一声:“不必问。你开城门吧,我要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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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棕:纳兰不是后妈,纳兰不是后妈,纳兰不是后妈……请大家再随我默念997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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