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衣在发脾气,她把房间中所有能摔的东西全都扔出了窗外。
侍儿们禁若寒蝉,她们从未见过公主如此生气。
无双回到高平公府时,看见的便是满地狼籍的情形。她不由地好笑,楚衣是为什么生气呢?是因为被她出卖还是为了九月?
她推开房门,见楚衣气鼓鼓地坐着,满面怒容。
她笑道:“你在生气吗?”
楚衣哼了一声,不去理她。虽然她与无双尊卑有别,但这一次,她真地生气了。
无双笑道:“其实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楚衣忍不住问:“我险些被拓跋颜带走。”
无双笑道:“可是你不觉得你在九月的心里也很重要吗?”
楚衣怔了怔:“重要吗?他根本就不关心我!”
她心里一酸,眼眶就又红了。
无双笑道:“他为了你连哥哥的话都违背了,你不知道他哥哥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呢!”
楚衣疑惑地问:“真的吗?”
“当然,我听他说,他是个孤儿,若不是流火救了他,他恐怕早已经饿死在路边了。所以流火在他的心里很重要,就象是他的父亲一样。”
楚衣心里就有些释然,想到最终还是九月救了她,其实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她倒有些后悔刚才乱发脾气,“九月会不会觉得我很无礼?”她有些担心地问。
无双笑道:“当然不会,你生气也是人之常情。”
楚衣却还是担心,若是他真地生气,以后都不来见她,该如何是好?
无双便仿佛知道她的心事一样,“你放心吧!他会来见你的,我总觉得其实他也很喜欢你,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楚衣喜道:“真是这样吗?”
无双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想,我总有办法让他明白的。”
“你又想怎么样?”楚衣有些担心地问。
无双笑道:“你想不想和自己赌一赌?”
“赌?赌什么?”
“赌九月喜欢你,不会让你和刘勃勃成亲。”
楚衣脸有些红了,她虽然羞怯,但这几日与无双相处,也被无双影响了许多,“你想要怎么做?”
无双笑道:“我们就把九月激出来,逼他面对你,逼他和你成亲。”
楚衣疑惑地看着无双,“能行吗?”
无双笑道:“这一次,一定不会再失败。”
“少主,快躲到草丛里去。”马倌连推带搡地将刘勃勃推入草垛,然后打马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从草垛的缝隙向外张望着,一队魏兵急匆匆地从他面前跑过,其中有一个人张弓射箭,箭疾如闪电,一下子射在马倌所骑的马上。
那马长嘶了一声,仍然不甘心地向前冲出了几步,方才倒在地上。
马倌从地上爬起来,仍然踉踉跄跄地向前跑着,但很快,追赶直来的魏兵便用绳套套住了他的脖子。
马倌被绳套一拉,脸涨得通红,手足失去了力气,却不能摔倒。
刘勃勃看见他的舌头从嘴里伸了出来,眼珠也似乎就要从眼眶中挤出来一般。
魏兵哈哈大笑,放松了手中的绳套。一名魏兵大声喝问:“刘家的小崽子呢?快点交出来。”
马倌喘了口气,艰难地说:“少主已经逃走了。”
魏军马鞭一甩重重地抽在马倌的背上,马倌背后的衣服立刻便被抽得裂开了,现出后背上被抽打而留下的红印。“刚才你还和他在一起,你把他藏在哪里了?”
马倌的脸疼得有些扭曲,他说:“少主早就逃走了,我一路把你们引到这边来,其实刚才在差路口,少主已经走了另一条路。”
魏兵露出狰狞的笑容,“既然如此,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他忽然拔出了腰间的刀,只一挥间,马倌的头便落了下来,这一刀极快,头落下来后,马倌的身体仍然站立着,他的双眼仍然看见自己无头的身体,于是他的脸上便显出惊骇已极的神情。与引同时,失去头颅的身体忽然失禁,大小便一起流了出来。
空气之中混杂着恶臭与血腥气,几名魏兵捂住鼻子,一名士兵道:“还不如把他勒死呢!弄得这么臭。”他们因受不了这臭气,只略四处张望了一下,但急匆匆地打马而去。
待魏兵走完,刘勃勃才颤抖着从草垛中爬了出来。马倌的双眼仍然大睁着,腔子里的血流了满地。刘勃勃觉得马倌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似乎死不瞑目。他双手合什,低声道:“你放心吧!有朝一日,我有了天下,一定会报此日之仇。”
他转身向着西面逃去,仓皇如丧家之犬。他的父亲本是苻秦的西单于,却因为魏国的进攻而死于沙场,连他的母亲和他年幼的妹妹也都下落不明,只有他逃了出来。
与他一起逃亡的家奴一个个死去,现在连最后一个马倌也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少年,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象是一个噩梦。
但一定要活下去,要报仇,要拿回本来拥有的一切。
他暗暗下定决心,从此以后,要不择手段地活下去,要坐拥天下,他记得他父亲死时,拉着他的手说:“勃勃,去找没弈干,他是我的结拜兄弟,让他收留你,记住,一定要东山再起。”
虽然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却已经暗下决心,他会拿回一切,会找回母亲和妹妹,一定要完成父亲的遗愿。
忽听得远远传来马蹄声,他一惊,连忙向着草丛中奔去。
紧握的手心里溢满了冷汗,他心里暗叫:“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将军,将军!”
刘勃勃被侍儿摇醒,又做恶梦了。身上的丝质内衣已经被冷汗湿透,虽然已经是十年前的旧事,但他只要一紧张,就会在夜里做同样的梦,梦见那段可怕的逃亡岁月,梦见那马倌死时恐怖的脸。他想,最近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如此紧张,就算是魏兵围城,他也能够镇定自若。而今夜使他如此紧张的原因,只能是无双,这个女人。
他咬牙切齿地想,也许应该先强*奸了这个女人,再杀掉她。
他不由地想起无双嘲讽的笑容,杀的时候一定不能杀得太快,要慢慢地一刀一刀折磨她,一定要她在他面前求饶。
他设想着无双痛哭呻吟的样子,才总算有些心满意足,头也不再那么痛了。
更衣梳洗已毕,到了议事厅,见众人都已经来了,无双坐在议事厅上,脸上仍然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一见到这种神情,心里就不由地痛恨,这总是使他一下子失去信心,仿佛在无双面前,什么也无法隐藏。
“我请大家来,是有一件事情想宣布。”
无双的声音虽然娇滴滴的,却自然带着贵气,不由得不摄人。
“魏军围城已久,长安仍然没有求援,我想以前派出的使者可能都已经遇难了。而现在城中瘟疫横行,饥民倒毙于街头者无数,若再不想出退敌之计,恐怕要生灵涂炭,不必魏军来攻,城内的百姓便已经无法忍受了。若是强攻,魏军人多势众,我们自然不是敌手。只怕要损兵折将,反而使城更快陷落。我思前想后中,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行,就是刺杀魏军的主帅。拓跋颜是魏主叔父,在魏国的地位兴趣足轻重,只要他一死,魏军自然会退。”
众将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道:“魏军训练有素,谁有这种本事,可能在千军万马之中取主将首级。”
无双笑道:“这确实很难,但我相信也未必就无人能够办到。为了激励大家的志气,不如贴出告示,只要谁能够取得拓跋颜的首级,我愿意屈身下嫁。”
众人听到无双这样说,都吃了一惊,没弈干忙道:“公主万金之躯,万万不可轻率任为。”
无双眨眨了眼睛,笑道:“对啊,我忽然想起来,我处小出家,虽然没有剃度,但也是个尼姑,尼姑怎么可以嫁人呢?”
没弈干松了口气:“正是如此!”他唯恐无双轻易许嫁,以后他无法在秦主面前交待。
无双笑道:“不若这样,以楚衣顶替我,谁若是取得拓跋颜的头颅就将楚衣嫁与此人如何?”
没弈干一怔,道:“这,这”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推辞。
无双正色道:“虽然楚衣自幼与刘将军订有亲事,但此时是国家危难之际,相信高平公会以国家为重,儿女私事为轻吧?”
没弈干忙道:“不敢,只是为何一定要用楚衣做为奖赏?”
无双道:“重赏之下,才有勇夫,高平公身为国家肱股之臣,若有这样的勇士可于千军万马之中取主将首级,做你的女婿,也不失为一个好助手。”
没弈干虽然百般不愿,却也找不出推辞的理由,只得道:“即是如此,微臣明日就贴出榜文。”
无双目光微转,落到刘勃勃身上:“若是刘将军能够取得拓跋颜的首级,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即立是大功,又娶得美人归,我自然会请高平公立刻主持你们的婚事。”
刘勃勃心中暗怒,却仍然笑道:“多谢公主。”对无双又恨又爱,只觉得这个女子简单就是上天派来的魔鬼,专门与他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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