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啦?”
槐枫动静太大,楚云被吵醒了。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槐枫他的眼眶里看到了成熟、自信和坚定——简直不能相信,方才黑暗里低声哭泣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回来了。”
“外面冷吗?”
“还好,倒不是很冷,就是风大。”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略扯了几句,楚云忽然回手一抹脸:“我脸上怎么湿湿的。”
槐枫脑内一阵#¥%&……心想你问我做什么问你自己啊难道还是我看你秀色可餐把口水滴你脸上了不成?张开嘴出口却是一句:“那啥,我进门洗了手没擦干,不小心甩你脸上了。”
说着抬手帮他抹掉了。
“啧,”楚云像要抱怨什么,张了张口却松开了眉头,“算了。”
“吃饭不?我带了粟米粥回来,还有小白菜……”
“不饿,也不想动。”
“吃一点吧?”
“说了不饿了……”楚云妄图转过头去做“我正在睡不要吵我”状,不想牵动了伤口,“嘶”地抽了口气,牙关紧咬,脸都皱了起来——伤痛和逞强在那不大的脸上扭曲地糅合在一起,连眼角的泪痣仿佛都抽搐起来。
槐枫只觉得自己胸腔中间偏左的地方被一只有力的手狠狠地拉扯着,生疼。不由分说地架起楚云的肩膀把他圈进怀里:“吃一点吧,我喂你。”
“哎哟!”楚云想挣扎却没气力,拧着眉抱怨,“说了不要了你……唔……”
槐枫把勺子伸到楚云嘴边——他最终还是别扭地张开了嘴。
夜晚宁静。
已经是深冬了,没死光的虫子也睡着了,除了风偶尔抚过树丫,带来轻微的“嘎吱”之外,一点声音也没有。
槐枫低头,看臂弯里的楚云——他完全被笼在了槐枫的身影里,看不清脸,只听到他含含糊糊地抱怨,然后乖乖地一口一口把那碗粥都吃了下去。
“其实我满讨厌粟米的。”
槐枫拿起毛巾帮他擦嘴的时候,楚云最后嘟囔了一句。
手指在柔软的水色的嘴唇上滞了一下,槐枫别过头去把自己的暗笑藏进黑暗里
——果然,绵羊就是楚云,楚云就是绵羊。
“贝贝,你笑什么?!”
“不,师兄,呃,我没笑……”
不要小看一匹绵羊。
它——或者应该用“他”?——有着惊人的爆发力,过人的执著和吓人的破坏力。
第二天早上,在羊蹄践踏下醒来的槐枫这样想。
“师师师……”槐枫坐起身把绵羊从肚子上抱下来,阻止了他进一步把自己的肚子当蹦床的暴行,“师兄早!”
“早你个头啊咩!”羊蹄“啪啪”,v型印左右各一个,“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咩!快起床咩!”
“今天不是没有对剑么……”昨天楚云吃完后,槐枫还要收拾碗碟加打扫浴室,折腾了大半夜才协,这会儿正睡眼惺忪。
“没对剑就可以偷懒咩?”楚云毫不客气地给他脑门上也补了一下,“快起来,去现场看镜明元亮对杨尚彭正!”
杨尚彭正,是松派除了楚云槐枫之外,进入八强的另一对双剑。和楚云槐枫不是一个教练手下,所以并不熟识。
“他们进四强了?”
槐枫清醒过来,把绵羊放在床头柜上,跳下床。
“咩,他们运气好,连续两组对手都有伤退会了。”绵羊横在柜子顶上,一个前蹄支着下巴,另一个拍打着柜面,急躁不耐烦地,等着槐枫洗漱穿衣。
“哦,”槐枫牙刷还含在嘴里,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去看‘明亮’?”
‘明亮’是江湖人对镜明元亮组合的简称。
虽然有记录卷,但在没有找到打败镜明和元亮的方法之前,楚云大概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现场的机会罢。
“嗯,重点自然是明亮,”绵羊点头,“可是我们自己那对也要看一下,我从没和他们在一起训过……咩,这次一共出来了八对,但是总舵里,长时间首组应该是养不下这么多人,所以……这次剑会完,应该会有一次组内淘汰,趁现在去观察一下对手也好咩。”
“你就这么去?”
槐枫打点好了,从浴室里钻出来问楚云。
“你以为呢咩?”绵羊蹬了蹬腿跃进他怀里,“如果是人形态我早自己去了要你做咩?——伤太多,”声音小下去,“而且我实在没体力撑了,今天这个状态大概要保持一天才行咩。”小小的羊脑袋不甘心似地别过去。
槐枫大着胆子摸了摸羊头——羊角只有一点露在外面,圆圆的优点硬并不扎手,刮过掌心的感觉有点痒。绵羊没有反对,在他胸前挪了两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自己蜷好:“快了快了出发了咩,不然来不及了。”
——果然来不及了。
槐枫祭起轻功一路狂奔,来到安排的第七号比武场,却发现观众已经开始离场,忙随手抓了一个问这是怎么回事。
“哎,”被抓住的这位一脸花了冤枉钱的大便色,“别提了,这可是四强赛啊,场面还没昨天明亮打八强的好看——你说对手同样都是松派的新人,怎么就差那么多,不到一刻钟啊!不到一刻钟就被打了个落花流水,场面完全一边倒,这真是……唉!”愤愤然地挥了挥手上的门票,“我花六两银子买的内场票啊——啊!好可爱的绵羊!”
槐枫点着头刚想进场内剑客休息区看看情况,忽然被那人拽住了:“超可爱呀呀!!这是你的宠物?”
“啊……呃……是ovo……”
槐枫结结巴巴地回答,冷不防胸口被绵羊狠狠地来了一脚几乎内伤。
“哎呀真的超萌的……我可以摸吗?”槐枫这才看清面前的是一位小姑娘,心想果然果然玩偶状的东西容易博得女孩子的欢心,一面结结巴巴地敷衍着,征求地捏了捏绵羊的蹄子。
绵羊不置可否,槐枫不知所措——然而无论他们是赞成还是反对都无所谓了,因为那女孩已经“单妹!阿花!”地擅自呼朋引伴了。
霎那间,二三十个女孩蜂拥而上把他们围在正中,叽叽喳喳,“好可爱”“好萌”“好柔软”“哦哦是活的会动啊”“你捏肚子——哎呀太好玩了”,把楚云传来递去,左右揉捏,上下其手。
结果这一个上午,他们既没有看到对战,也没能见到明亮,甚至没有时间去拿记录卷看。——他们被那群行动力和热情都过分旺盛的女性围了个水泄不通,槐枫苦笑,楚云哀号。
自那以后,楚云再不敢以绵羊姿态,出现在任何有雌性动物的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