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沉玉又生龙活虎。嬉皮笑脸地回到桌前狼吞虎咽,不客气地吃了个十分饱。
江怀闲不着痕迹地睨向蓝小玉,却见她微微摇头,亦是面露不解。美眸一闪,愈发幽深难测。
“今儿天色不错,不妨出去走走。”他勾唇浅笑,淡声建议道。
蓝小玉眉宇间满是雀跃,急忙附和:“姐姐,镇上有市集,我们待会去看看吧。”
“也好,”既然美公子开口赶人,自是有事不想她知晓太多,沉玉又何妨顺他的意。当下装作感兴趣,点头应下了。
江怀闲也不吝啬,命小元给了两人不少银两,她们这便高高兴兴地出了客栈。
沉玉对身上麻烦的衣裙已经受够了,这一出门,便直奔成衣铺。好在镇子虽小,却样样齐全。她随意买了一身长袍,执着墨兰折扇,将乌发竖起,转眼便成了翩翩少公子。
满意地笑了笑,她便独自在街上闲逛。蓝小玉爱美,难得出来一趟,去的都是胭脂水粉,或是衣裙、首饰的店铺。沉玉对这些毫无兴趣,又对着香粉不停打喷嚏。两人既然目的地不一样,只好分头行事了。
镇上的百姓刚开始对芮军的进驻很是抵触,但士兵守在城外,没有伤人性命,又没打扰他们平日的生活,人们面上渐渐有了笑容,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沉玉对小摊上的玩意儿有些好奇。这里看看,那里转转,最后挑了把普通的匕首。听小贩说得天花乱坠,她稍微一试,果真削铁如泥。样子又精巧得紧。又小又薄,放在靴子里,丝毫不会被人察觉。
她倒没有想到用来防人,只是在山中野兽众多,习惯性地带上匕首以备不时之需。.1 6k.
而且,经过一轮讨价还价。这要价二两地匕首,沉玉不过用了半两银子,自然满心欢喜。可怜小贩说得口干。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
沉玉正抬步走向隔壁的小摊,小巷里忽然窜出一个六七岁的男童,朝她撞了过来。她痛得咧着嘴,跌坐在地上的孩子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都招呼到沉玉地衣摆上,留下一道红红的糖渍,乌黑的大眼睛立刻蒙上一层水雾。
看他就要大哭一场,沉玉连忙蹲下身,安抚道:“别哭别哭,我帮你再买一串最大的糖葫芦。好吧?”
男孩点点头,转而又摇头:“衣服弄脏了,娘亲……”
“哎呀,你又闯祸了。快来跟公子赔不是!”身形有些臃肿的妇人满脸焦急地走了过来,黝黑的面上带着一丝慌乱。
“没事,孩子也不是故意的,我到旁边的成衣铺再买一身就行。”沉玉笑了笑,反正美公子给地银两够多,不用白不用。
“这怎么行,”妇人皱起眉,不安地搓搓手。“若公子不介意。我家离这里不远,把衣服洗干净……”
“这……”沉玉正要拒绝,看见孩童揪着她的袖子,一副又想哭出来的模样,只好叹道:“我们走吧。”
妇人家里没有多余的衣服,只得孩童他爹的一件布衣旧衫。看她满怀歉意。沉玉神色如常。笑着接过。常年在山上穿的就是师傅的旧衣,她丝毫不觉得不自在。
衣服不过拿来遮体之用。又有何区别?
在路上,大致知道小孩的爹上了战场,早已以身殉国。沉玉在孩童身上似乎看见了以往的自己,便与他亲近了许多。1--6--k--
待她换下衣衫,这叫做升儿的男童拉起沉玉,便往后院匆匆走去。还道是他想带自己看有趣地玩意,沉玉也没多问,任由升儿牵着她。
但是当他推开后门,领着她到了不远处的土屋,看见里面形形色色的衣衫褴褛的青年男子时,沉玉心下一跳,已觉不妥。
下一刻,所有地人包括升儿跪倒在她脚边,沉玉吓得退后两步,震惊不已:“升儿,这是怎么回事?”
看向身旁小小的人儿仍是稚嫩的脸蛋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与恨意,她略感诧异。为首一名男子抬起头,恭谨地道:“公子,还是由我来解释吧。”
环视着身后的众人,他缓缓开口:“集结在这里的,都是与芮国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我们的叔伯兄弟,都成了芮军地刀下亡魂!既然天意让沉公子来了这里,恳请公子为我们报仇!”
“请沉公子为我们报仇!”
“手刃江怀闲,把芮军赶出锦国!”
大伙目光炯炯地盯着沉玉,激忿地高呼道。
沉玉叹了口气,细细一看,这土屋里不过三四十人。手里的武器不是锄头、镰刀就是木棍,如何跟士兵的刀剑、长矛和弓箭相比?恐怕这才起事,几十个人就被冷箭射成刺猬了。
毕竟她不觉得,这批人在美公子眼皮底下作乱,他会毫不知情。怕是正觉得沉闷,愁着无人上门给他耍弄,等着他们不要命地撞上刀口去……
撇撇嘴,她好心地提醒道:“你们可知,这镇上有多少芮
“大约近千人,不足为患。”为首的男子冷笑着,胸有成竹地答道。
沉玉心下无奈,几十对近千人,这些人是异想天开,还是另有妙计?
“那么,你们原本打算如何报仇,有何计策?”
众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大伙愿听从沉公子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抬手扶额,沉玉对他们的不自量力,已然无语。敢情这些百姓以为她是神仙,能以一敌千?这样的自信,究竟从哪里来地?
垂下眸,她淡淡应道:“抱歉,此事你们还是另请高就吧。”
转身要走,升儿一把抱住沉玉地裤腿,不肯松手,小脸上满满的慌张和不解。她伸手摸摸他柔软地黑发,叹道:“你这般年纪就该嬉戏玩乐,报仇雪恨这样的事,本就不该由你背负。”
为首的男子盯着她,仍旧不死心地劝道:“公子是皇上赐封的骠骑大将军,如今国难在前,怎能弃之不顾?”
沉玉蹙起眉,觉得多说无益。见状,那人满目失望之色。突然瞥见她发上的木簪,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站起身忿然指责:“原来大伙都看错人了,这沉玉不过是贪财之徒。那簪子为紫木所雕,价值连城,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摸摸头上的簪子,沉玉真是哭笑不得。出来的时候,小玉愣是要给她戴上发饰,沉玉拗不过,随手在桌上挑了这根看似普通的木簪子,谁知居然会是个少有的宝贝。难怪小玉面色古怪,还一味夸赞她有眼光……解释只会越描越黑,沉玉懒得开口。众人更是义愤填膺,执着手里的农具,纷纷站起来。为首的男子蓦地冷笑,低喝道:“既然送了这么贵重的簪子,江怀闲定然对他十分器重。兄弟们,将他绑了。就不信把沉玉吊在城门,江怀闲会不妥协!”
为了区区一个小人物,江怀闲会妥协才怪!
沉玉撞开门,便冲了出去。谋事不成,就要拿她开刀。这些百姓的态度说变就变,真是要命!
后背一冷,沉玉迅速弯下腰避过头上的镰刀,快手从靴中抽出匕首,侧身挡去攻向下盘的锄头。
“当”的一声,她手臂一麻,匕首险些脱手。别看他们的攻击杂乱无章,不懂武艺,但力气够大,硬碰硬沉玉显然落了下风。
灵巧地避开扑面而来的镰刀,可小腿被木棍打中,疼得摔在地上。她狼狈地爬起身,险险抵着颈上的锄头,好几人已经追上,朝她扑了过来。
来不及了!
眼看着农具就要落在她身上,银光一闪,那些人惨叫着退了开去,手臂上鲜血淋漓,看得沉玉不禁心底一颤。
“不过才离开半个时辰,怎变得如此狼狈?”江怀闲看了眼地上穿着不合身的布衣,满脸污泥又呆愣中的女人,挑了挑眉。转向几丈外的百姓,美眸凝着冷霜,似笑非笑。
“一群愚民,也敢对我的人动手?”
沉玉的命是他的,居然有人想要擅自取去……
小元上前一步,手中银剑点点鲜血滴落。方才救下沉玉的一击,便是他所为。
沉玉茫然地望向众人,目光落在那小小的身影上,手一动,匕首横在江怀闲的颈侧,淡淡道:“公子,放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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