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说的口干舌燥,可是赵上寿丝毫不为所动,坚持今晚就要离开广宁。少年见父亲无动于衷只好闭上嘴巴,坐在木椅上生闷气。
生为明人就应该报国杀敌,怎能一闻建奴寇边就搬家逃跑,人人都象父亲这样那大明早亡国了,汉人早就灭种了,可要违背父亲的意愿又说不过去了,真希望自己早些长大,离开这个家,到那时建功立业、杀敌报国要多畅快就多畅快,那想现在这样窝囊,真是对不起老师平时的教导。
一想到老师的教导,少年觉得有必要去和恩师及刘师兄告个别,也省的他们为自己担心。
“父亲,儿想去太学和师长们告个别。”打定注意后,少年说道。
“去吧,买些礼物带过去,早去早回不要耽搁太久,家里收拾的差不多了,你一回就动身。”赵上寿见儿子对搬家没有什么抵触了,心里也放心不少,并给了儿子一个八两重的银锭,天地君亲师,出远门和自己老师道别到也是应该的。
赵上寿的话还未落地,少年已经拿着银锭窜到门外。家里的几匹马、骡子已经被仆人牵到了庭院里,几个健壮的仆人正抬着木箱驮上马背。平时少年骑的战马也被驮上了两个大包袱,细心的赵忠还把赵行平时用的大弓和腰刀挂在了马背上。
战马和大弓等物件是少年舅舅馈赠的,都是大明骑兵的制式装备。见下人们都在忙,少年就自己把包袱取了下来。
不能上阵杀敌,享受携弓提枪、纵马飞驰的感觉到也不错。“得了踏,得了踏”少年和不断溅起飞雪的战马很快就消失在街道尽头。
国难当头,不思赴国难报君恩而是懦夫般偷偷地逃跑,一想到这些少年的脚怎么也踏不进太学。做贼似的门口徘徊了许久,直到路边戏耍的孩童打量怪物搬打量着自己,才不得不嘟喏着“父命难为”迈进了太学。
王互鸣踏雪时就知道建奴犯广宁,对学生举家关内并没有表示出太多的惊奇,只是谈谈地问道:“什么时候动身?”
“今日就动身,老师,父命难为。”少年眼睛盯着鞋尖,红着脸解释道。
王互鸣被少年的表情逗笑了,说道“无需如此,你一个生员无需同丘八一般上阵杀敌,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也好安心读书,将来金榜题名,做翰林,入内阁上报君王下安黎民,治国安邦才是正道。倾巢之下定无完卵,为保广宁王大人必与建奴死战,建奴最忌伤亡,恼怒之下必然屠城,所以能早些离开就早些离开吧。”
父亲如此说赵行有些不肖,没有想到老师也这么说,少年心底不由的发苦,难道广宁真的会失陷。不会,绝对不会,少年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也许是老师见自己窘迫不想让自己感到难堪而已。
“莫不是为师在太学教授了几十年,舍不得这里的一草一木,年老又体弱,为师必随你一同走。”
话说的凄凉,但此时的王互鸣更显的凄凉,满头的银发、佝偻的身躯,看的赵行心理有些发酸,忍不住说道:“老师,不如随同学生一道走吧,反正太学开学还有一段时间,若是无事学生再陪伴老师回来就是了。若是有事老师一人如何逃的出生天。”
王互鸣摆摆手,感叹地说道:“为师在太学教学多年,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一切,这里有为师亲手栽培的松柏,有你师母的遗骸,有为师半生的藏书,有我最看中的、、、”
满脸苦涩的王互鸣猛地收住了话头,看着少年良久,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和伯强是为师最看中的学生,伯强已成年,本身也努力所以为师并不担心他。只是你年岁还小,虽说天分比伯强高出不少,但是你心神不定,喜欢舞刀弄枪,你以后要发奋读书,切再沉溺与刀枪之中。只要你们师兄弟能出人头地,金榜题名,为师死也能瞑目。”
“行了,天色不早了,早些上路吧,再晚城门一关就走不成了。”
想起还得和刘师兄拜别,少年后退一步,举手及眉,鞠腰拜了四拜,说“老师保重,日后学生再登门求教。”
辞别恩师后赵行小跑起来,刘伯强家离这里不远,行动快的话应该能赶的上。只是顾着眼前,忘了脚下,出太学辕门时脚一滑,“扑通”摔了个狗吃屎。
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忽然感觉有人再看自己,细一看原来是师兄刘伯强抿着嘴在哪里偷笑。
“伯强兄,你怎么在这里?”
“天气寒冷,老师做饭不易,我给老师送些饭菜来。谁知还没有进门就先见到你英姿勃发模样。”
少年没有理会师兄的取笑,走上前说明了来意。
刘伯强叹了口气说道:“早些走了好,到关内好好温书,八月秋闱时再见。我本来也想迁望关内,只是内人与岳丈不同意,加上内人身怀六甲这才留在这里。”
“刚才我在门口见到你的马,被马背上的腰刀、弓箭吓的不轻,你平日整天要嚷着杀敌报国,还以为你真的投笔从戎投奔你舅父,去西平堡和建奴拼命去了。都怪你平时大话说的多,害的我白白担心一场。”临别之际,刘伯强不想气氛太沉闷,开玩笑地说道。
刘伯强怕冷了饭菜,向赵行嘱咐了几句后提着竹篮进了太学。
赵行牵着战马走在管道上,脑袋里面不停地闪现着“说大话、投笔从戎”等词,开始时觉得是刘伯强一个人再说,慢慢官道旁的房屋好想也在说,内容也变成了“胆小鬼,说大话”等词。说的人越来越多,刘伯强,如同雪人一般的房屋,舅舅,老师,陆国轩、、、、。
“阿”忍受不了的少年对着天空放声大喊起来,惹的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打开门窗。
自己不是胆小鬼,也不是说大话,搬家只是父亲的事情,自己不能违背父亲的意愿。
不对,父亲的意愿是不能违背,但是建奴杀我大明百姓,占我大明土地,那是国仇,国仇就是君父之仇,也是全体辽东汉人的仇,更是大明人的仇。天地君亲师,君在前,亲在后,对,先报国仇再说。
少年不知不觉来到了城门口,看着城外通向西平堡的茫茫官道,又回首看了一下自家房屋,少年终于下定了决心。
少年感觉周身充满了力量,揪住战马的鬃毛翻身上马,一手拽住缰绳,马鞭重重地抽打马臀,吃痛的战马载着少年踏着白雪奔向西平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