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汗天命所归,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第二日,广宁城被女真游骑搜索了数遍,确定没有威胁后,努尔哈赤踏着黄布进了广宁城,孙得功大声歌颂表示着自己的心意。
城中的百姓并没有见过努尔哈赤,但是他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个名字伴随着杀戮、痛苦和掠夺。天启元年努尔哈赤攻占沈阳,当年四月迁都沈阳。大明立国二百余年,从太祖开始不断迁徙关内汉人开发辽东,直到天启年间汉人在辽东占据各族总人口一半以上,占据了绝对的主力。
努尔哈赤迁都以后,女真人纷纷迁徙到辽河流域。辽河流域土地肥沃,经过汉人百年耕种开发,碰一把土都能挤出油来,虽说近几年女真叛乱,战乱频繁,人口逃亡不少,但仍可以称的上富饶之地。
大金的核心国策就一个“抢”字,大片的肥沃土地被努尔哈赤封赏给子侄和各旗战将,土地上的汉人直接成了女真的奴隶。
女真人的文化传统,生活方式和风俗习惯和汉人截然不通,就是和辽河附近的蒙古部落也有很大的差别。
不通怎么办,改,通通向女真人靠拢。辽河流域的汉人被迫剃发易服,交出金银存粮在屠刀下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大明统治辽东两百余年,虽说有些贪官污吏横行不法,但是也没有女真来的离谱。活不下去的汉人要么逃离,要么和女真人玩命。
短短半年,辽河流域人口锐减,田地荒芜,百里无人烟,处处是骸骨。不过努尔哈赤不怕,奴才跑了再抓就是了,大明有的是人。
逃离辽河流域的汉人不是去朝鲜投奔毛文龙,就是来了广宁避难,通过难民的口口相传女真人的残暴人人皆知。只是让百姓离开故土实在有些困难,广宁城中依然有上万百姓不肯离开。
近十万骑兵会战,惊天动地,广宁百姓怎能不知,见女真人如此神勇,百姓心中更加惶恐,生怕努尔哈赤心情不好拿自己开刀。所以孙得功的赞歌一落音,万余百姓争先恐后跪倒高呼:“天命汗天命所归,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征服的感觉最好不过,无论是野马还是女人,或者是一方百姓。击败了大明和蒙古,征服了广宁,懦弱的汉人匍匐在自己,努尔哈赤仿佛和阿巴亥大战几十回合一般,神清气爽,想起阿巴亥努尔哈赤心里有了注意。
街道两旁跪倒在地的汉人五体投地,脑袋贴近地面,静等女真人通过大街。大金的贝勒大臣们看到汉人连绵不绝,纷纷盘算着自己能分多少奴隶。
孙得功跟着后面小步走着,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唯恐惊扰了前方的主子。
赵行老师,广宁太学教授王互鸣也在迎接的队列中。
那日兵变,刘伯强的岳父早早就通知了女儿女婿,让他们住进广宁驻军大营。刘伯强父母双亡,广宁也没有什么亲戚,只有恩师和师弟二人值得自己牵挂。得知消息后刘伯强不顾妻子的阻拦连夜去报信。恩师老弱孤寡,放心不下的刘伯强把王互鸣接到家中一起去了大营。
凭借妻子的关系众人很顺利进了大营,担惊受怕二夜一天后,大家被通知到大街上迎接大金天命汗。
王互鸣本不愿意离开太学,无奈学生一片赤子之心,执拗不过这才随着他进了大营,让他跪倒迎接奴酋那是万万不能的,刘伯强苦苦哀求也无济于事。
站直腰板的王互鸣鹤立鸡群,很是显眼。
广宁城中的大火已熄灭,不见往日的车水马龙,武库、粮仓,民宅,处处断壁残垣。
作为大明的前龙虎将军,努尔哈赤不止一次来过辽东重镇广宁。追随干爹李成粱从这里数次出击漠南,征讨蒙古各部。数十年的卑躬屈膝终于让原来的配角成了主角,破碎的广宁让变成主角的征服者满心的不快,胸口仿佛被石块堵住了一般。
张目四下看望,努尔哈赤试图找到当年熟悉的建筑,只是熟悉的建筑没有见到,到时看见了昂首挺胸的王互鸣。
王互鸣也看到了努尔哈赤,目光不仅没有回避,头颅反而昂的更高,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鄙视。
这种眼神努尔哈赤再熟悉不过,当年他落魄之时,在李府为奴时这种目光见的多了,被挑起心事的努尔哈赤十分生气。
“老匹夫,还不跪下,找死是吧。”不等努尔哈赤发怒,孙得功一个箭步窜上来,对着王互鸣小腿就是一脚。老先生小腿吃痛,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不过还是咬牙坚持站立。
广宁城就这么大,有头有脸的人物并不多,王老先生在太学教授多年,城中过半百姓都认识他。孙得功的侄女嫁给王互鸣的学生刘伯强,说起来两人还沾亲带故,刘伯强大婚时两人同在主桌上喝过酒,当时的孙得功还表示了对教书育人的老先生万分敬仰。不过此时此景,就是孙得功的亲爹亲妈也照打不误,何况在他看来老匹夫完全是自己找打。
“老夫此生只跪天地君亲师,从来不对人面兽心的畜生下跪。”王互鸣并不理会,盯着努尔哈赤说道,声音听起来甚是平淡。
老先生说的平淡,陪伴努尔哈赤的贝勒大将无不变色,孙得功更是吓的脸色惨白,跌跌晃晃眼睛发花。
努尔哈赤,代善,洪太吉等人对汉话都不陌生,自然听懂了王互鸣的辱骂,“老狗让你不跪。”莽古尔泰心中不忿,自己阿玛何时被人骂作畜生,飞起一脚,战靴狠狠踢在老先生的膝盖上。
“咔嚓”一声,老先生的膝盖骨被踢得的粉碎,清脆的响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王互鸣再也站立不住,跌倒在地,身旁的刘伯强早已泪眼模糊,浑身发抖的他再也顾不得妻子的拉扯,向前一步试图把老师搀扶起来。
“扶我起来,扶我起来。”老先生声音依然平淡,但是刘伯强分明听出出恩师的声音在颤抖。
老匹夫的倔强,努尔哈赤丝毫不感到意外,这样的读书人他见的多了,沈阳的张铨就是最近的例子,就连那个不会打仗的袁应泰也不是举家**了吗。
“畜生沐猴而冠像个人样,但骨子里面还是畜生。”靠着学生的搀扶老先生重新站直了身躯。
莽古尔泰本欲再把王互鸣的另外一条腿打断,还未出腿就被努尔哈赤喝止。“这样的忠臣是值得敬佩的,给他留个全尸吧,绞死。”不管什么死法都是死,但是努尔哈赤特别喜欢用绳子勒死对方,对方临死挣扎的模样能给人带来快感,也能给他带来名声,人人都会说天命汗仁慈。
“大汗真乃仁慈之主。”心惊胆战的孙得功终于松了一口气,老匹夫早死早好,不然还不知道惹出多少事情来。
王互鸣到不慌张,说道:“老夫不敢奢望死的如文丞相那样照丹青,但也不能臭万年,老夫绝不死在畜生手中。”说完老先生干瘪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推到刘伯强,“彭”一声撞死在青石街道上,脑浆迸裂。
“老师,老师。”刘伯强手足并用,爬到恩师身边,抱着老师的尸骸失声痛哭。
“把尸体挂到城楼上喂乌鸦,老匹夫想留名声,便不能让他如意。”王互鸣的举动让努尔哈赤大丢面子,尤其在众目睽睽之下。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刘伯强紧紧抱住恩师的尸首,撕心裂肺的喊道。
“吆喝,没想到又一个有种的。”莽古尔泰亮出腰刀一刀削掉刘伯强的一只耳朵。
“相公,相公”孙秀挺个大肚子扑到在刘伯强身上,单手捂住耳跟处,另一只手抓起丈夫的耳朵试图把耳朵重新装上去。
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的刘伯强被妻子的哭喊惊醒,不待莽古尔泰第二刀回去,双膝跪倒在地,喊道:“大汗饶命,大汗饶命。”,边求饶边磕头,生生将额头磕出血来。
“哈,读书人,读书人呀。”努尔哈赤很是感叹,十分大度地饶恕了刘伯强,在众人的簇拥下继续前行,身后只有不停磕头的刘伯强和他恩师留下的一滩红白之物。
“阿玛,是否追击逃窜的明军,如果让他们退入榆关恐怕后患无穷。”进驻巡抚衙门后,大厅里面只有大金的核心成员,无关人等都退了出去,洪太吉再一次旧话重提,表示了自己对撤走明军的担忧。
“追什么追,儿郎们激战半夜,人困马乏,实在无力追击,那些胆小鬼跑了就跑了。”昨夜激战莽古尔泰的正蓝旗出力最多,伤亡最大,他一点不愿意再让兵丁再去追击逃窜的明军。
努尔哈赤坐在椅子上闭目眼神,被王互鸣一折腾感觉有些劳累。
儿子的话让他想起了老对手熊廷弼,暗自感叹熊蛮子三进辽东次次灰头土脸的回去。年前山西商队带来了最新消息,大明朝内部角斗越发厉害,这次熊廷弼恐怕只能在监牢里度过余生了。熊蛮子真的老了,再也没有当年的胆气,如果大战之前他力压王化贞,到广宁主持大局,自己那能赢的了,脑海中想到老字努尔哈赤感觉一阵倦意袭来。
“不要去追了,老二、老八你们带人去义州,把那里的粮食运回来,老五的损失最大,就留在城里休整吧,好了你们下去吧,我困的厉害。”
“遮”三大贝勒叩首谢恩后退出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