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把两个头抵着头伏在桌上的人吓了一跳。\\www.360118.cOM\\
绮红整整衣衫,忙过去开门。只见葵娘带着两个龟奴进了门,一脸怒气,瞪着铃铛眼看着二人。李玄心道,不好,要暴发了。
“你个烂蹄子,生意也不做了么?把人家小哥偷来藏在屋里,想吃童子鸡啊?人家好歹也是青城山下来的人,清清白白、周周正正地,没地染了你一身骚狐气!看老娘怎么治你!”
葵娘毕竟是风月场中打滚的,发起火来吓得绮红浑身打颤。李玄一看不对,忙陪着笑脸道:“妈妈却是误会红姐了,她只是见我累了半天,烧水让我洗个澡,却没有其它的心思。”
“当真?”葵娘毕竟没有捉奸在床,见两人衣衫周整,到也将信将疑。
“妈妈息怒,是小红不好,没跟妈妈说一声。不过镜郎倒是为我们姐妹做了一件大好事,奴家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他呢。”当下便将李玄所传的“前七后八”之法细细地说了一遍。
葵娘打量了李玄一眼,忽地笑了起来:“你个小伙子,却怎么知道人家姑娘天癸之事,难道书上说的法子竟是错的?”
“这是我青霞派祖师独传之秘啊,断无虚妄!”李玄要她相信,便不得不撒个大谎,反正祖师升天,要对证也只能上天了。
“照你这么说,这也是仙家妙法?怎么神仙也是各说知话地!不过,如果我楼中的姑娘一月之中都要歇工十天,那我这生意却怎么做?”
“楼中姑娘天癸之期人人不同,只要妈妈令每个姑娘将天癸月信报将上来,再细细排个轮值的日子,将那些姑娘错开了,便也能保得无事。”李玄想的是一种统一管理的办法,按说应该降低受孕的机率。当然月经周期本来就可能不规律,这前七后八之法只有百分之七十的可靠性,但总比没有好!要真正做到安全避孕,这年头,唯一可行的就是上环!不锈钢环难做,或许银环金环是行得通的。这又是一个能够造福这些苦命人的办法。大唐有多少青楼,有多少妓女?李玄一刹时竟然想像自己将成为青楼女子的护花使者,这该有多么风光?
葵娘叹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细密,心肠更是不错。那我就按你这法子,下月开始排班当值,试试看吧。”她虽是老鸨,毕竟也知道姑娘们的苦楚,而且因为怀孕而减员,也是这青楼经常发生的事情,如今有这法子,自然乐意接受。
“如此甚好。听说妈妈手中有那堕胎之药,可否让我看看?我师傅精通药理,若许能找到更好的方子。”李玄一直担心着那虎狼之药,便趁机提了出来。
“镜郎啊,先别说这些,跟我下去吃饭,算是妈妈谢你了。”葵娘有意打岔,拉了李玄出门,回头对绮红说:“死丫头,下次乱来,看我不撕了你!”
这回葵娘真的准备了一桌酒席,豆豉蒸鱼,樟茶鸭子,酱香牛肉,麻油豆腐,虽然跟后世的川菜没法比,总是少了那么点辣味,也少了点鲜味,但也算是李玄穿越以来享受的第一次盛宴了。只是那米酒喝起来实在不过瘾。看来历史上的剑南烧春此时怕还没有流行开来。
“怎么样,好吃么?”葵娘微笑地看着李玄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地大嚼,心想这孩子在山上清修,平日里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真够可怜的!一时间,竟是同情心泛滥成灾。
“嗯,还行!只不过少了点味道。”
“啊?我这楼里的厨师可是成都数一数二的啊!”葵娘只当他是在说大话。
“这蒸鱼没入味,鸭子火候未到,牛肉又太老,这豆腐嘛,花样太多了,要是我来做,能给你做出个豆腐宴来!”李玄大言煌煌,一时竟忘了自己穿越的身份。他娶了个黑社会老婆,被打入厨房两年多,也不知道研习了多少本菜谱,早练就一身好手艺来。此时不加思索便说了出来。
葵娘只是笑,伸了他一下,啐道:“还真以为自己是个神仙了呢。”
正说着,小丫头阿妍忽然闯了进来,见到李玄,似是吃了一惊。她急急地对葵娘道:“妈妈,不好了,曹大家这几天疯了,吃不下睡不着,天天抱着琵琶没命地弹,手都磨出血泡了,妈妈你快去劝劝吧!”
“怎么回事?这几天也没人点她的台啊?”
“就是几天前有人送了封信来,她看了,便像得了失心疯一般,病得不轻!”
葵娘一听到是急了,这曹玉娘是浣花楼的花魁,她是要出点事,那还了得。当下便说:“镜郎,你先吃着,我去去就来!”
李玄抹了抹嘴,道:“我跟你去!”
“你会看病?”
“哈哈,会两下子!”其实李玄哪里会看病,纯粹是想去看看那花魁究竟是啥模样。
“那就走吧!”葵娘心想,这小道士是从山下来的,说不定有什么仙法可用,当下便带着李玄上楼而去。
到了门口,只听得一阵瑟琶声,这声音李玄再熟悉不过了。
果然是花魁的香闺,陈设比绮红的房里高雅多了。只见一女子怀抱着琵琶叮叮咚咚地弹个不停,脸上脂粉不施,下唇咬得苍白失血,似是神智错乱,只是那清丽的面容还是让李玄吃了一惊:这女子是混血儿!
葵娘心疼地问道:“玉娘,你这是怎么了?”
玉娘也不答话,只是眼中眩然若泣。
“哈哈……哈哈哈”,李玄笑了,而且是大笑,笑得弯下腰来。
众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葵娘甚至有点恼了:“你笑什么?”
“没……没笑什么,哈……哈哈”,李玄还是忍不住,因为号称“天下琵琶第一手”的曹玉娘,居然横抱着琵琶,右手还拿了个拨子,简直是像后世在弹吉它的样子!李玄怎能不笑出声来?
曹玉娘正自忧思重重,却见了个陌生男子来到房中,还无礼地捧腹大笑,不由得羞怒难当:“你是谁?你给我出去!出去!”
葵娘狠狠地瞪了李玄一眼,心道,你这小子,怎么不知天高地厚!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见了花魁变花痴了。
李玄笑够了,忽然脑子里闪出一句话来:“天下琵琶皆姓曹!”这玉娘,竟是昭武九姓中的曹国人,是从西域过来的粟特胡人啊!难怪呢,看她眉弯睫长,眸色如漆,琼鼻似胆,唇角飞扬,真是个混血美女啊。
“姑娘可以让我看看这把琵琶吗?”李玄伸手道。
“你也会弹琵琶?”玉娘和葵娘几乎同时问道。
“呵呵,乱弹,乱弹琵琶伎乐天。”李玄想起那敦煌壁画来,笑呵呵地随口道。
玉娘无声地递过琵琶,李玄接来一看,又乐了。这是一把曲项琵琶,琴颈不是直的,和后世的琵琶看起来颇有不同。再一摸琴弦,原来是丝弦!他可是只听说过,根本没见过。琴背漆工细致,还镶了螺钿,是把好琴!再看看面板,哎呀,原来是四相十二品,跟后世的琵琶比起来,整整少了十八个品阶,这怎么弹?
他抱起琵琶,拨了拨四根弦,确定这定弦倒是跟后世一致的,心里有了底,便在一弦上曲指一通滚轮,那清脆的琴声如一粒粒珠子落下,却是细密无间,均匀不断!
曹玉娘霍然站起,颤声道:“你……你可是裴家的人?”
“什么裴家?我姓李!”
原来李玄自幼最恨的东西,便是这琵琶。他不幸生于一个琵琶世家,母亲是琵琶浦东派的传人,从小便逼着他苦练。没办法,家里就这么一个独子,他不学谁学?在胡萝卜加大棒的教育下,李玄五岁学琴,到了十几岁,已经将浦东派的十大古曲炼得滚瓜乱熟,他不爱《夕阳萧鼓》、《汉宫秋月》等文曲,却偏好武曲中的《霸王御甲》、《十面埋伏》,那里面的金戈铁马,战阵杀伐,才是身为男儿的本性。虽然算得是琵琶高手,他却从不爱出外演出,因为他觉得大老爷们“犹抱琵琶半遮面”,怎么都有点娘娘腔。后来学了历史,才真正地明白,琵琶,最早也是老爷们玩的东西,在大唐边军中,这就是军乐!“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催什么,催着整队出发,那就相当于集结号!
这回见了曹玉娘这般弹法,却也忍不住技痒,只是这古琵琶跟后世的琵琶相差太远,一时间连音阶都摸不清。只好试试轮指。哪知他这一轮,却让曹玉娘惊呼失声!
“你不姓裴,却如何会用这般指法?”
“难道非要裴家的人才能用指弹吗?”李玄看到了曹玉娘手中拿的拨子,那到是像中国的阮咸琵琶的弹法了。这曲项琵琶传自西域,入了中土才慢慢地改了形制,但究竟何时变成五指弹法,李玄到是不太清楚。
“当年裴神符废拨改指,而我曹家仍守着拨法,难道你不知道吗?”曹玉娘只觉得这人太不可思议。而葵娘和阿妍,更是觉得这个磨镜郎简直是神了,怎么什么都懂,什么都会?
这时李玄已将音阶摸了出来,只是这品阶是按五音排的,只好将4音和7音用按半品处理。当下笑道:“你先听我弹首曲子,再跟这说这废拨改指的故事吧。”
取了胡凳坐定了,将琵琶直直地抱在怀中,李玄弹起了他最爱的一首曲子。清脆的声音,流畅的旋律,欢快地律动着,让三个人听得如醉如痴。玉娘的脸色一变再变,当最后一串琶音停歇,她忍不住颤声问道:“这……这是什么曲子?”
李玄呵呵一笑:“这曲子名为……《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