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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李玄将“科考小队”分成了两组，由凤磊、土根带着那三个纤夫，在山上将昨日发现的硝洞硝坑重新取样，做好记号，并尽量多制些硝石样品。自己则跟冰凝、麻黑道长一起，带着两个军卒，下山去考察周边的环境。两组人约好了次日在纯阳观会面。

其实是李玄拗不过冰凝的央求，才做此安排。那小妮子听说了熊猫这动物之后，一下子来了兴趣，缠着他问长问短。李玄只好把自己知道的熊猫添油加醋地当故事说给她听。李玄在后世曾去过卧龙大熊猫保护区，跟可爱的大熊猫亲密接触过，所以对熊猫那娇憨之态记忆犹新。他这一说不打紧，更激起了立志要当“博物学家”的小冰凝的兴趣，非要缠着他去找这可爱的熊猫不可。赶情她想抓一只带回家去当大猫玩呢。

李玄心道，这大熊猫哪里是随便就能找到了，那可是要碰运气的！

无奈之下，只好请出麻黑道长，让他施展望气之术，看看哪里会有大片的竹林。

麻黑道人不愧是望气大师，他站在半山腰一块突出的大石上，眯着眼睛四处眺望了一番，便指着一处低洼的山谷道：“那此山谷乃三处山脉交汇之处，可以先去看看！”

众人便跟着他下山，走的却不是来时的路。这山里本也无路，只是认着一个方向，在山石林木间穿行。

那两个军卒却是猎户出身，一个叫普杰，一个叫谢守，俱是汶川一带的山里人。两人弓箭在身，手持大砍刀在前开路。李玄心想，有这两人在，便是有个什么猛兽，也对付得了。

忽地山间一阵吱吱地怪叫，吓得冰凝一把抓住李玄的胳膊。两人定睛看时，却见远处几只猴子窜了出来，见了人也不躲避，只是抓耳挠腮，显得十分调皮。

“好漂亮的猿猴啊！”冰凝惊叫道：“这种猴子没见过，全身金毛！真好看！莫不是神猴？”

“那叫金丝猴！这可少见得很！”李玄惊道。金丝猴，珍稀物种啊！却没想到在这龙门山里看到了。

那两个猎户张箭要射，却被麻黑道人和李玄同时喝止：射不得！

“这是神猿，岂能冒犯！”麻黑道人急道。他连忙对着那几只金丝猴拜了几拜，口中还念念有辞，却把猴子吓得窜出老远，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山路崎岖难行，五人一路走着，冰凝还不忘采些植物标本。下了山，又翻过一座小山头，才到了那片谷地。远远望去，果然是一片绿色的竹海，大片的竹子大小杂生，虽是冬天，也不见萎黄。WwW.360118.COM

“这种竹子叫什么？道长可知吗？”冰凝问道。

“这是箭竹，长得并不高，却甚是茂密。”麻黑道人道。

“那这竹子里面并无竹沥。”冰凝道。这小妮子脑袋里想的都是中药。

李玄看到这片竹林时，心里却在想，说不定运气好，还真能找到大熊猫呢！

众人小心地拨竹前行，走了一段，竹林里忽然传来沙沙的声音。李玄忙道：“别出声！”

众人停下脚步，屏声静气，不敢乱动。普杰和谢守早已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那沙沙之声越来越近，众人越来越紧张。冰凝紧紧抓着李玄的左手，手心已经出了汗。李玄也拨出了唐刀，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一大一小两只熊猫，慢悠悠地进入众人眼帘。全身洁白如雪，手足和耳后眼睛处却是纯黑如漆。全身肥嘟嘟地，一晃一晃地抓着竹叶，大口大口地嚼着，那小熊猫似乎并不依恋大的，独自乱抓竹叶，样子特别娇憨。

“熊猫！”

“玄貘！”

“白熊！”

不同的声音同时喊出，普杰谢守张弓便要射去，慌得李玄连忙大吼一声：“别射！”他冲过去将两人一把推开！

那两只熊猫听得声音，本能地停了脚步，身体左右一晃，倒退了几步。

只听“嗖，嗖”两声响，两支铁箭擦着熊猫的身体飞了过去。

“谁？”李玄怒了，怒得要发狂！手挥唐刀，高声喝道：“别射！再射我杀了你！”

这两箭明明不是自己人射出的！前方十余米处露出两个人头来，叫道：“我们是本地猎户，你们是谁？”

李玄大喝道：“我们是官兵！你千万别再射了，不然要你好看！”

说着，对着普杰谢守一挥手，命令道：“快去，把那两人揪出来，别让他们射杀了这熊猫！”

两人应声而去。

冰凝早已痴了，看着两只熊猫施施然往竹林深处去了，她还是没回过味来。

麻黑道人也喃喃地道：“天降玄貘神兽，今日亲眼得见，莫不是什么好事要降临了吗！”

那两个猎户被带了出来，见了李玄，还是老大不乐意。“我们找了十来天了，好不容易找到两只黑白兽，你这些军爷却把它们吓跑了！”

“这兽这里很多吗？”李玄问道。

“稀罕着呢！除非运气特别好，一般哪里碰得到！”

“这兽又不伤人，你们为何要猎杀它？”

“扒皮吃肉啊。那肉肥美得很，皮毛可值大价钱了，卖给官府，都是上贡的！”

李玄听得气结，猎杀大熊猫！在后世那可是令人发指的大罪啊。唉，唐朝人啊，没办法。这大熊猫如此金贵稀少，除了本身物种的原因，可能跟猎杀大有关系吧。

“不行！以后听好了，不许猎杀这神兽！老天要降罪你们的！知道了吗？传给众猎户听，就说剑南节度使派人传令，凡遇见此神兽者，一律不许杀生，违者死罪！”李玄咬牙切齿地道。

那猎户听着愣了半晌，才迟疑地道：“可是……可是官府没说不能猎杀这黑白兽啊！”

“节度大人的文书很快就到你们本地官府了，快快回去传话吧！”李玄挥挥手，让他们离开。对这两个要猎杀大熊猫的山民，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早点让他们滚蛋。

“说得好，这神兽乃天降祥瑞，岂能滥杀！”麻黑道人赞道。

李玄心中想的是，回去第一件事，无论如何要求鲜于仲通以剑南节度使的名义，发一道针对大熊猫的禁猎令。这样也许能起到一点作用吧。

冰凝喃喃地道：“这熊猫真的像大猫啊，黑白分明，真是太可爱了。它真的不伤人吗？”

“只要你不惹怒它，它可不会伤人的，性子温和着呢！”李玄没想到真的见到了熊猫，也许这个时代，熊猫的数量还比较多吧。

众人走过山谷，见前面有一条小溪，因为是冬天，所以几乎没有水流，只是各种山石堆在溪边。遇到有些有颜色的石块，李玄和冰凝随手拣起，作为样本。

沿着小溪往上走，却见一个深潭，潭水深绿，看上去极是好看。冰凝高兴地跑近前去，伸手便掬了一捧，张口要喝。麻黑道人忙喊道：“喝不得！”吓得她一哆嗦，手里的水洒了，可舌头上已经沾了一点。众人跑过去，见她一张俏脸拧成一团，吐舌道：“这水好苦啊！比胆汁还苦！”

李玄赶紧递过水囊，让她漱口。一旁麻黑道人呵呵笑道：“小娃儿说得没错，这水没毒，但却很苦，所以人称‘胆水’！你看这水是从山口里流出的，这泉便叫‘苦泉’。”

李玄听他说得离奇，忙用手沾了点那绿水，伸舌一舔，果然苦味甚浓。

“胆水？莫不是石胆之水？”李玄问道。

麻黑道人道：“人因其苦似胆汁，才叫胆水，不过这颜色，倒是跟石胆、空青所化之水极为相似。或许此山中藏有石胆，你看，这水从洞中流出，乃是暗水，这山腹之中，必有石胆！”麻黑道人看看了出水口，极为肯定地道。

“啊？那可是太好了！”李玄忽地灵光一闪，石胆之水，不就是含有硫酸铜的溶液嘛！用这胆水来炼铜，那可是宋代才开始的水法炼铜啊！

当时北宋钱荒，各地兴起水法炼铜，一年的铜产量有好几百万斤。到了南宋时，几乎九成以上的铜钱，都是用水法所炼的铜铸造的！这可是一大生财之道啊。

李玄想到这里，忙对普杰谢守二位道：“你们快将箭壶里的箭，扔一把到这水里去！”

两人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办了，十几支铁箭插入那绿色的胆水中，李玄让他们握住箭尾，在水里慢慢地拖动。

眼下是枯水期，洞口只有几滴绿色的山泉慢慢滴出。那潭由于日久冲涮，形成了一个大坑，所以还积了些绿水。否则这点水早就流走了。

李玄道：“道长可知这胆水里可以炼铜吗？”

“胆水炼铜？丹经里有啊，曾青得铁则为铜，又有以胆矾、鸡屎矾化水涂铁为铜的。这铁入胆水，必生赤毛，将那赤毛刮下，熔了便是精铜。”麻黑道人道。

“这苦泉，如果到了春天，一定会流出更多的泉水不是？”

“那是当然，春天一来，这里的山涧会涨满的，这龙口之中，出水必多，这有何奇？”麻黑道人道。

“如果在春天到来之前，在这溪边开出几个池子，将那胆水引入池中。则可采集胆水。再在池中放入铁片，而胆水之铜，必附于铁片之上，就是道长说的赤毛了，如果定时将这赤毛刮下，烹炼成铜，如此操作，只要胆水不竭，就一直可以从胆水炼出铜来！”李玄道。

“这个法子好啊！比起那采铜于山，冶铜于炉，这水法不省时省力，花费不多，真是好办法！”麻黑赞道。

这时李玄才让普谢二人将铁箭从水中取出，仔细看时，果然箭头之上，又有一层薄薄的“赤毛”。

这里的确是含硫酸铜的“胆水”，毫无疑问，完全可以炼出铜来。

其实李玄当日给鲜于仲通演示铁钱变铜钱时，便已经想到要找寻水法炼铜的资源，没想到，在这龙门山里意外地发现了。后世在各地陆续发现了十几处胆水炼铜的场子，几百年后，这些资源才得到充分利用。李玄只不过把历史提前了。

看来，老君山不仅可以作为硝石基地，还可以做水法炼铜的基地啊！有了硝石，可以造火药，有了铜，用处就更大了，简单来说，把铜卖给官府，用来铸钱，至少剑南道的钱荒，可以有一个缓解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