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铭九和赵碧琳在房间里就这样的无声对坐了小半个时辰后,还是刘铭九先开口打破了僵局:“听说北京最近有很多新鲜事,我这能看到的报纸都是孙叔那拿来的。到他手已经过时至少四、五天了,再给我送去,已经变成了一周前的旧闻了。”
“咯咯,旧闻。”赵碧琳还是头一次有人管过时的新闻叫旧闻,这样后现代的词汇,本来就该是很多年后才出现的。也难怪她会笑起来。笑了几声以后,才强停住笑声:“再旧的新闻也是新闻,真不知道你那脑袋怎么想的,居然能想出旧闻这样的词汇来。”
接着赵碧琳就将他在回来前和回来后知道的北京、乃至全国的大事一一讲给了刘铭九。孙先生亲自指挥炮击督军署、岑春煊另立政府,成立西南各省联合会、冯国璋大总统明令出兵征讨西南、皖军将领徐树铮引奉军入关,劫走大批直系军火、中日合办中华江业银行、冯国璋以代理大总统名义公布《国会组织法》和《参议员选举法》、《众议员选举法》这三部法律、唐继尧完全控制四川、皖系政客发起成立安福俱乐部、张敬尧血洗平江、岳阳失守,北洋军队占领长沙、段祺瑞二次当上了国务总理、赵恒惕率湘军攻克醴陵、株洲,大败北洋军、南方政府内有人逼走孙先生、南北双方坐在一起并宣布罢战休兵、参政两院选举揭晓、安福系获80%的选票后新国会在众议院成立、冯国璋、段祺瑞通电辞职、徐世昌被安国福系推上大总统宝座和他发表停战令。广州军政府响应南北双方停战到一系列的新文化进步运动在全国各地兴起、流行感冒侵袭全国等等很多事,赵碧琳一直讲到了午饭时分。刘铭九虽然从报纸上和自己前世的认知中大概知道了这一年中,这个国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从一个美丽端庄、妩媚动人的女孩口中说出来,却也让他别有一翻感受。
“少爷,该吃中午饭了,以后给赵小姐带上了碗筷。”正当刘铭九聆听着一件件时世的时候,管家邓俊岩轻轻推开了门,站到刘铭九身边低声的说了句话,
刘铭九被邓俊岩的低声一句话,把精神从赵碧琳的娓娓讲述中牵了回来,才发现已经日上正午了。站起了身,看着赵碧霖笑着说到:“好了,赵大小姐这大学还没真白上,让我茅塞顿开啊,你将来毕业了,可以做个很好的讲师。呵呵,连我这样的大老粗,都能被你的讲述深深吸引住,就更别说那些整天墨水就饭的学生了。”
“你……。”赵碧琳听完刘铭九的话,脸上又飞起了红霞。被自己喜欢的人夸奖,任何一个这个时代的女孩子都会又害羞、又开心的。可不象刘铭九原来呆的那个时代,那些女孩子你就算哄的再开心,真正能让她们喜欢的,也到最后只会是车子、房子、折子、样子、位子。没了这五子,她就算被你哄的再开心,最后也不包准就成为你的新娘。
看到赵碧琳又害羞的低下了头,刘铭九也不好再让她尴尬,只得开口说到:“走吧,咱们去吃饭,我新请的这个厨子,会做京、鲁、川和谭家菜四个菜系的菜呢。不吃可是你的损失哦。”
赵碧琳低着头,跟在刘铭九的后面,边走边说到:“都快赶上城里大酒楼的那些名厨们会的多了,真不知道你怎么请来的,花了不少钱吧?”
“呵呵,没多少钱,也就是我一个月的工资而已。”刘铭九边说边继续往前走着,偶尔回头瞥了一眼赵碧琳,发现她正张着嘴用惊讶的目光看着自己,微笑着在她的鼻子轻轻上刮了一下:“愣什么神啊你,这是**商社的公帐出钱,不是我自己出。你当我是败家子呢,呵呵,我那点饷钱,可舍不得摆谱花。”
赵碧琳听刘铭九说完,这才重新低下头,用手摸了摸刚被刘铭九刮了一下的鼻子,脸上又红了起来,低声的说到:“这当了大东家,就是不跟一般的军官一样了。可惜原来的那些人都没你这本事,带着兵还能自己开好一摊生意。”
刘铭九听完,爽朗的笑了起来:“别那么多感慨了,一会放开肚子吃。我给我这厨师早就有交代了,只要有客人来,至少做四个菜一个汤。你也不用担心会吃黄我,我在这个家里的伙食,按月由团部供应,不花我自己一分钱。”
“这把你美的,不吃自己的就乐成这样,怎么吃不都还是一样的菜、一样的饭吗?”赵碧琳低着头,但是声音却高了一些。
很快,二人就走进了刘铭九这个宅子的餐厅里。赵碧琳一进餐厅,就再次被震住了,看着餐厅里的布置,又转眼盯上了刘铭九:“你这是找谁给你布置的?”
“哈哈。没人给我布置啊。“刘铭九大笑后,径直走到了餐桌前,拿起了一杯黄祖绅托人从天津买回来送给他的法国干邑红酒,遥举对着赵碧琳继续说到:“来吧,我的赵小姐,落座就餐吧。”
赵碧琳为什么惊讶?因为刘铭九根据自己后世看到的场景,已经将这个餐厅布置的与自己看到过的西餐厅一样。简洁的布置中,却充满了贵族气质。玻璃餐桌、水晶酒杯、西洋烛台、西洋油画、浅红色地毯、西洋雕塑等等许多赵碧琳在北京西餐厅才见过的东西,在刘铭九这这次全都看到了,她怎么会不吃惊。
“不行,你必须告诉我,这是谁帮你布置的?你在哪找到的室内设计师啊?”赵碧琳不依不饶的追问起刘铭九来。
这时餐厅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影钻进来后替刘铭九回答了赵碧琳:“什么设计师啊?这些都是你的心上人自己设计的,说是什么以后就可以再回来的时候享受下西餐了。也不知道他那脑袋怎么想的,平时都是吃咱中国菜的,把个餐厅却布置成了洋人的样子。”
“就你话多,坐这一起吃吧,老邓,再给鬼子溜和张军需官加副碗筷。”刘铭九已经看到了闯进来就抢话的武同进和三营中尉军需官张秋明。
赵碧琳边坐到红木做的完全西洋式的椅子上,一边用惊疑的眼睛盯着刘铭九:“你好象没亲自去过天津吧?只去过一次承德吧?而且你这宅子你买的时候也没去承德啊,你这是在哪看完学来的啊?”
刘铭九含笑看着面前这个把惊讶都写到了脸上的女孩,回了她自己早就想好的话:“这是商社从天津带回了一些照片和书,我从那上面看到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岂止是不错,几乎就跟北京的西餐厅一样,你还真是够神奇的,居然看了几本书和几张照片,就能把这布置的完全一样。”赵碧琳摸着玻璃桌子,看着水晶酒杯和那瓶红酒,象是喃喃自语一般的说到。
她虽然到北京也有两年了,但是除了半年前被她已经退婚的那个楚蒙拽着进过一次西餐厅外,其他时间也只能是路过的时候隔着橱窗看看罢了。现在居然在自己家的这个小县城,在一个私人的宅子里看到这样完全一样的餐厅,怎么可能不惊奇。
“他不神奇你也不会对他那么着迷不是?”武同进看到赵碧琳那吃惊、出神的样子,接着又说到:“行了,那桌子是用来吃饭的,那酒杯是用来喝酒的,别看了行吗?怎么跟山村里的孩子进了城似的?”
赵碧琳豁的抬起了头,用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盯住了武同进:“你说谁是山村孩子进成呐?你懂什么你?知道在北京,要进一次这样布置的西餐厅,得花多少钱吗?而且经常中国人去,还不给预定,你知道吗你?”
“啊?为什么啊?不就一个吃饭的地方吗?为什么中国人去了不给定位置啊?中国人的钱不是钱啊?他们可是在咱中国人的土地上开的什么破餐厅。”武同进丝毫没有害怕赵碧琳的意思,毕竟二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早已经熟悉而且不怕赵碧琳的抠、掐、挠三大绝技了。但是他却对赵碧琳的话很是不理解,睁大了眼睛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刘铭九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没用赵碧琳回答就开口接了话:“中国人的地方又怎么样?从满清末年那个老太太和他丈夫当权开始,你见过咱们中国人在洋人面前真正出过大气吗?北京至少还有的时候让预定,在上海和天津,我听说很多洋人的地方根本都不让咱中国人进。中国虽大,却是实力早就给那个老太太弄的赢弱了。弱国无外交,那些洋人在咱们的土地上欺负咱们的百姓,这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武同进没等刘铭九再说,就已经豁的站了起来,大叫的喊了出来:“他娘的,这是什么道理?在咱们的土地上欺负咱们的人?北京那些高官们就这么能忍了?”
“呵呵,他们不忍能行吗?要么靠上英、美,要不就抱住东边那群岛民的大腿不放。那些北京的高官们,内战怎么打都不怕,打起来一个比一个英雄,可一碰着那些洋老爷们,他们一个比一个更孙子。洋人要不卖给他们枪、不借钱给他们,他们拿什么来打争夺权利的对手啊?”刘铭九说完,摇了摇头,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一口全都灌进了自己的口中。
“他娘的了我就,他们天天喊着这个那个为国为民的,就这么个为法?看着自己的子民给洋人骑到脖子上拉屎,他们还跟人家屁股后给人家舔屁股不成吗?”三营那个军需官张秋明这时也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将他面前杯子里的红酒震的飞溅了出来。
刘铭九看着他那气愤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你怒个什么怒?再怒咱们也是个低级军官。你再生气也不用拿我的酒杯撒气吧?行了,咱们是军人,不是政客,你在生气也不可能改变这个已经很长时间的现实了,用不了多少年,中国一定会大变的,会让那些洋人不敢再欺负咱们的百姓。但是这一切,现在都跟咱们这样的军人无关,北京的那些北洋达官贵人们,也做不到。”
赵碧琳从刘铭九的话中似乎听出了什么,但是她又想不出到底是些什么。见自己的几句话,竟然引来一个中尉军官拍桌子骂娘,也慌忙接过了话:“好了,好了,你们就别这说些无关的事了,咱们该吃饭还得吃饭,以后的事自然有以后的人去办。”
“对、对、对,都给我消停的坐这吃饭,不谈那些与咱们无关伤脑筋的事了。你们俩给我记住,你们是军人,只管服从命令,政治上的事,与咱们无关。”刘铭九听完赵碧琳的话,不禁对这个女孩又多了几分喜欢。能够轻易就将两个大老粗,从盛怒中拉回来,这个女孩子还真是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