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邓艾已经带着人跳了下去,同时让京师卫所的一个弟兄在决口边指挥着下沙包。******(在众人的一起努力下,沙包总算是慢慢地垒了起来,渐渐地把决口给堵了起来。当大家手忙脚乱地把朱一刀给拉上来的时候,老朱已经精疲力竭了。
“……不见了多少个弟兄?”他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眼睛也没睁开地问道。
“至少五十多个……”邓艾痛苦地低下了头。浙江卫的锦衣卫弟兄损失了七个,京师卫所的弟兄损失了十一个,加上之前被冲走的当地卫所的一个把总,三十几个人,一共是五十多个。
“给老子在下游找!就算他们死了,也要把尸体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朱一刀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两眼通红地在他面前嘶吼道!五十几个人,其中十几个是京师卫所的军士!自己苦心培养的苗子!就这么没了?!他现在只想狠狠打自己一巴掌!
“是!”邓艾的眼睛也红了,招呼一声后面的军士,头也不回地骑上马往下游奔去。
当老朱带着众人疲惫不堪地往回走时,一路上见到他们的百姓,都自地跪在路边,虔诚地磕着头。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只是无力地虚抬了抬手,让这些百姓们起来。他没兴趣当什么英雄,只是为了心里的那分愧疚。为了扳倒那些人,自己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何进贤,杨金山!老子要是不亲手把你送上断头台,誓不罢休!
突然朱一刀的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再也没有力气坚持下去,倒在了地上。
“朱千户晕倒了救人——”
江南织造局。
“分洪了!只淹了淳安建德两个县,还有另外一个县!”看见杨金山从里间走出来,何进贤便急着嚷道。
杨金山走到半途停住了,站在那里。孙晋也来了,站在椅子前,巴巴地望着杨金山。
他这才走到椅子边坐下,何进贤也气呼呼地跟着坐下,孙晋赶紧也跟着坐了下来。
何进贤叹了口气:“这样一来,孙老板五十万亩改稻为桑的田就难买了……”
孙晋插嘴道:“没被淹的田倒也能买,就是备的粮食恐怕就不够了。青苗已经长了一半,没有四五十石根本拿不下来。”
“都被打乱了……”何进贤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口就喝干了茶水,“听说分洪的时候,李化龙跟那个朱一刀也在场。”
杨金山的脸不经意地**了一下。朱一刀似乎是他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靥。
“这件事情我们是瞒着他干的,可背后却是陈大人的意思!这点他不是不知道!现在他这么做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摸不透。”何进贤也不知道是在问谁,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他什么时候回的杭州?”杨金山这才开口问道。
“他早就回了布政使司了!”何进贤四仰八叉地靠在了椅子上,头仰起老高。
“什么?!”杨金山蓦地站了起来,“他回了衙门,也没找你们去?”
“没有!我就纳闷在这个地方!按理说马上就得赈灾调粮,这件事情必须要布政使司来才行啊……”何进贤看到他这么个反应,顿时也有些紧张。
杨金山站在那,低下了头,皱紧了眉头可劲地想着。钱宁这么干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到现在为止,就好像这件事没生一样,马上就要调粮赈灾,他这个布政使若是不出面,那谁出面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不怕!反正改稻为桑乃是国策,要是推行不下去才是个死呢!他钱宁要是在这个时候这山望着那山高,陈大人还没死,魏公公还是内阁的掌印太监呢!”何进贤似乎要豁出去了,他手里有着臬司衙门,完全可以上奏疏找个罪名先把钱宁给关起来!只要把人给关了起来,任他通天的本事也没有用处!
“你不怕我怕!”同来的建德知县张良才开口道:“马远现在到现在还见不到人,若是他把毁堤淹田的事情给捅出去,咱们谁的脑袋也保不住!”建德县整个被淹,他自己的家也没了,一肚子的火没地方,一听何进贤似乎要把自己给抛出去,赶紧开口道。
“马远……找不到人了?!”杨金山死死地盯着张良才。
“是啊!杭州府衙门跟河道衙门都没见到他,都派了几拨人了!”何进贤应道。
“那就是被钱宁给找去了……”杨金山若有所思,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钱宁必然要找马远问个清清楚楚,因为依照马远的性格,很有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这样的话就被动的多了!必须要先弄清楚,钱宁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他不找你们,你们去找他!”杨金山又站了起来,面色肃然地说道。
“可……见了他,该如何说啊?”何进贤有些不明白。
“不是见他说什么!而是听他怎么说!”杨金山对这个何进贤彻底无语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按察使这个位置上的?
在钱宁的面前,马远一身蓝色葛布长衫,静静地坐在大案前的椅子上,有好些天都没有修面,原本白净的脸庞却长满了络腮胡,显得苍老颓废了许多。钱宁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微闭着眼睛,在两个人中间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异常地扎眼。
“我对不起大人。”马远总算开口道,声音也嘶哑了许多,低沉了许多,“但我对大人这颗心,却还是忠的。”
钱宁依旧面无表情地闭着眼睛。
“我是个举人,拔贡也拔了好几年,当年若不是大人赏识,到现在为止我不过是个县丞。我和我的家人,做梦也没想到我能当上杭州知府。从那年跟着大人修河堤,我就认准了,我这辈子,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鬼。现在终于能够报答大人的恩情了!”说着马远打开了面前的那个包裹,里面装的赫然是一顶四品的乌纱帽和四品的官服。
他双手恭恭敬敬地把包裹举到面前,诚恳异常地说道:“这个前程是大人给的,现在我还给大人。什么罪都由我顶着,只望大人能在内阁那里过得去关。”
钱宁站了起来,却并没有看他,而是定定地走到签押房的门口,两眼失神地望着门外。
马远慢慢地站起身,挪到钱宁的身后,继续举着包裹。
钱宁猛地回过身,劈脸就给了马远狠狠一个耳光:“你顶什么罪?你顶的起什么罪?!”
马远反而把身子挺的更直,包裹举的更高了,挨了这一巴掌,他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
“自作聪明!”钱宁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什么过关?什么前程?你知道不知道朝廷的水有多深?浙江的水有多深?是你区区一个只知道闷头做事的知府能插手的?这么大的事情,居然瞒着我伙同他们去干!还说对我这颗心是忠的!”
“我不该瞒着大人,更不该伙同他们去做这件事儿……可天下有很多事情,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改稻为桑这件事,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所以我可以出这个头,顶这个罪,只要能让大人一帆风顺地把改稻为桑给结了,就算是粉身碎骨,学生也不在乎!千古骂名,就由学生一个人承担好了……”马远地下了头,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地说道。
“知道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啊……”钱宁痛心不已,自己苦心培养的苗子,竟然就这么毁了。
“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要出此下策!这么些日子以来,学生跟基层的百姓打了不少的交道,也做了不少的工作,他们生活的很难,我大明的农村真穷,农民真苦,农业真危险!可正是如此才需要变革,才需要一场足以改变一切的变革!学生跟着他们一起,就是因为想通了这关节……只要有那些人在,再好的国策也能让他们办成为自己牟利的工具!所以学生哪怕是拼着自己的前途性命不要,也要把那些人全部都给拉下水,只有他们都在牢里面呆着,大人才能放开手脚做事……”马远说出了心中真正的想法,忽然觉得轻松了很多很多。他原本就知道,毁堤淹田是为了让丝绸大户能够以更低的价格把田给买去,然后再以极高的价格卖粮,这样官府,丝绸大户都得到了极大的实惠,但最终受害的还是广大的人民群众。
因此他才强逼着自己,伙同那些人一起,见证他们毁堤淹田的罪责,最终以自己为代价,把他们全都送进深牢大狱!
钱宁一脸讶异地望着他,渐渐地,目光变得痛悔和陌生!自己原本就该认识到他性格上的缺陷,不该让他当这个杭州知府,到最后却以牺牲自己为代价,企图完成改稻为桑的大业。
“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做大局为重?我为什么要让你避开这件事,就是为了保全你,为我浙江将来的安定留下一颗种子!我是逃不开干系的……现在你也跑不了了,将来你我都不在了,浙江上来的官员还是像他们那个样子,到那个时候该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整 理布。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活在明朝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