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听了我的决定后从呆愕中回过神来，将我一顿臭骂。他骂的啥呢？我全没听见，整个人是痴了傻了地望着臭道士——我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过。
以前只觉得臭道士笑得灿烂，尽管他笑得灿烂的时候总是有保留一点什么。当我说出“我要跟着你”，臭道士的笑简直是用举世无双来形容了。于是我就傻了。前面是啥？刀山火海油炸锅？得，我踏啦……
臭道士万分体贴地牵着我的小手、扶了我的小蛮腰，象是观花一样悠闲地走在山间小路上。偶尔遇到一块小石头，也趋前一步小心踢走。臭道士你可知道，你这么照顾我，我会更迷恋你吗？
灵犀在后面猛扑了一下我的后脑勺。我回头，它比我还生气。“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上刀山。”我半痴半真地回答令它气结。
“鬼！刀山都没这可怕。”灵犀哼道。我偷瞄一眼身旁的臭道士，他保持一贯的表情好象没听到。这么大的声音，他也能装没听到，我佩服他！
“这座山是莫愁山，山上住了一个可怕的妖怪。”灵犀在我眼前飘来荡去的，顺便张牙舞爪。我知道它还没打消送我回去的念头。可是我也很倔，既然决定了跟着臭道士，就算死了我也不回去。再偷瞄一眼臭道士。他还是笑靥如花，目不斜视。仿佛灵犀说的不是人语是狐狸语，而他恰恰听不懂。灵犀说了一堆吓唬人的话，我忍不住“嗤”了一声。灵犀恼了，哑着公鸭嗓子狠狠捶一下我的脑门：“你个不开窍的死丫头。”
“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你好！我不想让你去送死！你知道不知道，臭道士的主仆契约其实是……”灵犀没有说完，因为臭道士突然出手了。臭道士大手一伸，掐住灵犀的脖子拽到自己面前。
“灵犀，”臭道士仍然在笑，可是表情却异常狠戾。“你还记得当初我为什么没和你签契约吧？不过我现在有点后悔了，你想现在签契约？”我被吓住了，臭道士怎么了？刚刚还欢欢喜喜犹如春阳煦风，现在突然变得杀气腾腾的。灵犀不吭声，一双会说话的狐狸眼瞪着臭道士做无声抗议。
“没想到你变得真快啊，一年前还追着我说喜欢我、喜欢我的。一年后就视我如敌人，真让我伤心啊！”臭道士干嘛老提这事！他不提还好，这一提我就想到一年前火红色的女装灵犀扑进他怀里的情景。丫丫的，视我不存在啊！
“不行！臭道士你要敢和我以外的妖怪签契约，我绝不饶你！”
此话一脱口，人和狐呆呆望向我。沉默了一会，臭道士松了手劲大笑着蹲地上去了。灵犀气得浑身发抖，拼了命地拿小爪子捶我。臭道士一伸手，我只是眼前一花，灵犀被他揪住了狐狸尾巴拖到地上摁得不能翻身。臭道士一边笑着喘气，一边警告它：“小蛇妖只能任我打，你别乱碰她。”这话听起来真暴力啊。我一定是个受虐狂了，听了这话我居然还美滋滋的。敢情真有哪天，臭道不爽了，找根鞭子来抽我？我也只是娇声娇气地“哎哟哟”？——我靠，这想法太可怕！还是别想了。
我呆呆地看着人狐纠结了好一阵子。两家伙终于达成某种共识决定互不为难。臭道士站起来的时候，灵犀也不恼了。我试着和它搭腔说说话，它也不理我。径自使用浮空术飘得远远的。臭道士心情大好，揽着我的腰继续向山顶前进。
灵犀刚刚还在我面前做了夸张的姿势，声称这里住了一个很大的妖怪。其实我有点好奇。除了雪莲、灵犀，我就见过常常跑到狐狸洞聚众赌博耍马吊的牛头马面。传说洞外有个老树仙，偏偏我从没见到过。现在知道了这世上还有一个大妖怪存在着，很可能就在眼前……
一睹庐山真面目的想法就占了我脑子里大部分的空间。剩下的一小部分空间，我是特意留给臭道士的。
臭道士见我抬头又低头、低头复抬头的憋气样，忍不住笑道：“小蛇妖想问什么？”
耶？他是神啊，居然知道我想问问题。
那更好办了。“这山里住着什么妖怪哪？”
“大妖怪哪。”臭道学了我问话的腔调，笑眯眯地回答。
我切！老是兜了圈子再绕弯。“我想知道这山里住着什么样的大妖怪！”这是个非常严肃非常认真的问题。为了表明该问题的严肃性，我特意装成“你不说，我就咬你”的表情。
臭道士眯着眼睛好一阵子不说话。这答案这么难出口？只见他喉结上下滑动，嘴唇轻启状。我眼睛都瞠大十倍。姑且不讨论“色”字头上一把刀这种烂问题——这时候我居然还在想着如何如何舔舔他的脸、咬咬他的喉结——我很佩服我自己。
不行！一定要强迫自己专心于等待答案！——什么样的妖怪？
臭道士你就别把话含在嘴里吞吞吐吐了。求你了，干脆点。快说！
“……是个……很……大……很……大……的妖怪！”
我靠！他丫丫的还把最后三个字吐得特别的快！
我正想粘巴粘巴追着问，突然听见灵犀在前方看不见的地方发出一声悲鸣。
狐狸长鸣的声音本来就不好听。何况对方还是灵犀的公鸭嗓子。现在扯长了嗓门厉声大叫，一时间只觉得鬼哭狼嚎一般可怖。我第一次听见灵犀发出这种长鸣，再加上林间鸟雀惊乍到群体起飞，山间走兽奔出来四处逃窜。我不是猫类动物，却也吓成个猫样儿。见过猫受惊的人都知道，那模样简单点被称为“竖背毛”。
臭道士本想第一时间冲去看个究竟，一眼瞄到我的糗样。只好先笑着安慰我，一边用大掌抚平我的头发，一边说：“小蛇妖，你怎么吓到头发倒竖了？”
有么？我浑浑噩噩地看着他的笑脸，总算镇定了一点点。
臭道士嘱咐了我好几句，我大概就听清了一句：“在这里好好呆着，不要动；等我来接你。”
我似乎答了一声“好”。臭道士便如脱弦之箭般朝着灵犀悲鸣的方向冲过去了。当他的身影一消失，我立即变得不知所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选择蹲在地上咬手指头。
灵犀怎么了？
好可怕的声音。
臭道士会怎么样？
千万种可怕的想法变成窒息的黑暗袭来，我更加恐惧。不行，我还是跟过去吧。刚站起来，又想起臭道士难得板起一张面孔告诫我：“在这里好好呆着，不要动。”
啊……我随便冲过去，会给臭道士添麻烦吧？如果因为我的冒失反而害了臭道士，我会疯掉的。
还是继续蹲着咬手指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