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山寨便因为华云豪的寿辰而忙碌了起来,山门外前来拜山的帮派也是不少,毕竟作为沧州一霸,周围较小的势力都会借此机会来和连云寨打好关系。当然,这也不能算是如日中天的时期,门庭若市,主要是交际关系,往来应酬的人多。
华云豪刚刚招呼一位朋友入座,便向身旁侍卫问道:“不是早早就叫人去带小姐出来了吗?怎么这会儿还没到?”
那人似乎也不知详情,不解道:“已经派人去了,按理说应该早到了……”
华云豪听了,心中稍稍思考,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儿,怒道:“定是教那小贼迷了心窍,此刻怕是去救那小贼脱困了,待我去抓她回来。”
正要离开,却见远处又有人来,还是多年好友,华云豪只好上前迎接,道:“周兄,许久不见!”随后山门外又陆续有人来,心中想道:“罢了,此刻实在脱不开身,况且牢房钥匙被我藏着,那丫头没有钥匙,办法再多也是没用。”想到这里,也懒得去管华晓芸,专心招待客人。
再说袁西望,被关在地牢又是一日,这里面的腥臭到现在已是闻不出味道了,独自一人,便多了许多思考,随着时间的推移,求道之心反而越发坚定。
身处逆境渐渐也没有了初时的不安与烦躁,修养在不觉之间又进了一步,此时,他想的是:“我白天被小芸的父亲一招便击倒了,现在想来,倒也不是我力量比不过他,一则从未与人过招,难免慌张,手上力道也是不足,若然当时,我剑罡运起十成,便是与他硬碰硬,想来也是不惧于他,再不济,如果激发全身罡气,他那一刀便是砍在我身上,也是伤不了我。二则,我一倒地便失了神,也不知反攻,就傻愣愣地被他抓了去。”想一想,袁西望更觉得这进退纵横之道十分有意思,虽然还是不及剑之一物令他着迷,却也不禁全心投入,认真思考了起来。
于是,便又忍不住要演练起来,暗自提气,却发现内气有些不畅,连忙盘坐运气,只觉体内数个穴道竟然被几道真气阻碍。察觉此状,袁西望心道:“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点穴截脉,倒是神奇,用内气堵在别人穴道之上,真气走不通,便也用不出内力。若是再截了血脉流动,岂不是动也不能动!”
虽然如此,他还是试着用自己的内气去撞击禁锢在他穴道上的外来真气,一次冲撞,就明显觉得那禁锢自己穴道的真气松动了一些,于是又试几次,竟是将那些真气全都冲散了,体内真气流动又变得圆润自由。
解开穴道掣肘,他还以为只要被制住了穴道,用自己真气冲击即可解救,殊不知,他的真气内饱含先天金精之气,岂是寻常内家真气可比,哪怕被先天高手制住穴道,也是随意就冲开了。对于劲力刚柔之分,解穴点穴的精妙手法,更是想也未曾想过。
不过,他冲破穴道之后,却是被真气的奇妙所吸引,缓缓运转自身的真气做出各种尝试,时而透体而出,又或含而不发,再到后来已经能纯熟控制剑罡,心念一动,剑罡便能从指间透出。
袁西望乐在其中,也忘时间的流逝,直到牢门外传来华晓芸的声音:“袁大哥,你在里面吗?”
袁西望早已苦闷多时,得知华晓芸前来,岂会不开心,急忙起身说道:“是小芸吗?我在这里。”走到牢门前,透过铁栏朝外看去,就见华晓芸从地牢门前走下来,脸上满是着急的表情。
华晓芸看见袁西望,立刻走到铁栏牢笼之前,焦急说道:“袁大哥,糟糕了,爹爹把这牢房钥匙藏了起来,我也找不到。”
袁西望听见这话,不由感觉失望,却也想开了,说道:“你也不用担心,我呆在这里暂时还没有什么危险,倒是你,你爹爹可曾罚你?”
华晓芸显得十分委屈,有些气愤的说道:“爹爹坏死了,将我关在屋里一整天,今天若是不是我借机逃走,还见不到你呢。”
袁西望见状,笑了笑,反而开口劝道:“你也不要怪你爹,他只是关心你的安危罢了。”
华晓芸还是不依不饶,怒意十足地说道:“哼,他都把你关在这鬼地方了,你还帮他说话。”
袁西望略有苦涩的叹了口气,说道:“这原是一场误会,也怪不得他。倒是奇怪,我听外面闹哄哄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说起外面,华晓芸就满脸败兴的样子,解释道:“哪有什么事,今天是爹爹寿辰,周围的大小帮派都来祝贺,外面是乱哄哄的,真叫人心烦。”
袁西望面露了然,笑着说道:“令尊寿辰,对你来说也是件喜事,怎么还心烦?便是我,如今想为父亲过一过寿辰,也是难了……”想到自己父亲,又结合自身处境,他心中一阵不由升起伤感。
华晓芸看见他神情,立刻显得担忧,忙问道:“对了,袁大哥,你爹爹是个怎么样的人,是不是也和我爹爹一样,平常乐呵呵的,凶起来却是一点儿理也不讲。”
袁西望听他问起,也露出回忆,想了想就说道:“我爹啊,他倒是和令尊不太一样,对我可严肃了,我也怕他怕得紧。”
华晓芸听了,像是十分好奇,忙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样子?袁大哥快和我说说。”
袁西望被他缠问,倒也没有不耐烦,只是慢慢说起来:“我家世代都是商人,做古董生意。生意人都是忙碌,走南闯北,尤其是我小时候,和我爹见面的时间很少,所以,一直以来,印象中的爹爹,都是严肃极了,不苟言笑。直到我娘去世,爹爹年事也渐高,便也没了当初那么繁多的事务,和我相处的日子才多了起来。那时候,又觉得爹为人正直,对人仗义得很,便是跟了我爹四十多年的书童张叔,爹爹从未把他当下人,都是以兄长相称。帮我家里干活的工人,爹也从来不曾拖欠别人工钱,遇到别人困难时,爹也悄悄多给人家一些钱。他就是面冷心热,镇上人都道我爹是个苛刻的财主,我却知道,爹爹做事从来都是先顾着别人。”
听完,华晓芸似乎也佩服起袁丰来,说道:“袁大哥,你爹可真是个好人,比我爹爹强多了。我和你说,我爹爹他……”
两人这一聊起来,便忘了周围环境,外面的寿宴却已正式开始,华云豪坐在了席首处,高举酒杯,对着下座众人说道:“诸位,今日能记得我华某人的生辰,前来道贺,实在是令我感激涕零,便以此杯,祝诸位万事如意!”
众人举杯,也是一同庆祝,随即便宣布开席,酒肉饭菜是不断上桌,满堂欢乐气象,让人着迷。待宴席进行了一时,饭菜过半,就看见刘天青起身说道:“华老哥,这杯酒我敬你。”
酒毕,在座又有人起身说道:“华寨主,今天大家来,一则是为了给你祝寿,二则嘛,也是有件事情要和你商议商议。”
华云豪听到这话,再看那人不太面熟,应该是某个新晋帮派的头头,立刻感觉到些异样,缓缓开口道:“哦,尽管说来听听。”
那人放下酒杯,便说道:“这沧州连云山脉,延绵几百里,是你姓华的打下的基业,我等路过,留下买路钱,那是应当的,可是你却不能把货也给拦了,这叫兄弟们怎么生活?!”
华云豪听他说起此事,脸上似有怒火,沉声道:“我华某人做事天公地道,这几十年来谁人敢说三道四,我若拦货,那便是你们不守规矩,贩卖良民、逼人为娼,犯了这等事,我岂能放过,这便是混绿林的祖宗定下的规矩,你如不服,便是划下道来,我好生接着。”
他坐在高处说起这番话,髯须抖动,自有一番气势,加上多年积威,那人如何能够比拟,站起说话的胆气仿佛瞬间去了八成,有些惊吓的环顾四周,倒也没人起来指责,最后,目光在刘天青身上定了一下,就继续说道:“混绿林的,原本就是做得见不得光的勾当,你的规矩也不知断了多少兄弟的财路,我等今日应刘兄之邀前来,便是要你让一让这一亩三分地!”
华云豪一听,立刻转首看向刘天青,更是满脸疑惑问道:“刘老弟,这是?”
刘天青微微一笑,依旧是泰然自若的样子,面容却变得有些阴沉,开口道:“华老哥,我也是禁受不住同道们的邀请,这才被迫来向你说说,要说你老哥的为人,那我是清楚不过的,一等一的重义气,你连云寨的名望,那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可是,这些年来,多少兄弟的货也是被你给堵下了,断了不少人的财路,实在是不该啊。”
华云豪听了他的话,显得有些急迫,又好言解释道:“刘老弟,可不是这么个说法,我堵下他们那些‘人货’,是给这些龟儿子积阴德,有些东西,便是混黑路子的,也是动不得的啊!”
刘天青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淡淡说道:“老哥你是年纪大,心头软了,早年载在你手下的人命可也不少,怎不见你同情同情他们?依我看,老哥也是时候颐养天年了,便将这流云山给让出来,给后辈们打拼打拼,岂不是一桩美事?”
华云豪看见刘天青突然变脸,而在座之中一些朋友,居然都没有意见,心中立刻明白过来,他根本是早有预谋,想要霸占连云山脉,一股无名火烧起,喝道:“姓刘的,我与你无仇无怨,更是多年交情,你今日如此作为却是为何?!”
刘天青依旧不为所动,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缓缓道:“是啊,你我之间却是没有仇怨,但这世上的纷争本就不是从仇怨而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霸占着连云山这等宝地,就算不是我,将来也会有其他人来取得代之,何况今天众人齐聚,这叫大势所趋啊。”
他这话说完,一旁的燕广陵就坐不住了,轻轻站起身来,对着周围环视一圈,就说道:“不想好好一席宴,被诸位搞成这般模样,刘兄,所谓‘大势所趋’,并不是你这个解释法,你暗中设计,结党营私,这叫做狐群狗党!枉顾道义,叫做唯利是图,人心隔肚皮,倒是我把你看高了。也罢,今日我燕广陵在此,若有人要捣乱,就尽管试试!”
这话一出,立刻溅起波澜,周围人群纷纷议论:
“燕广陵!他是燕广陵!这个祖宗怎么在这里!”
“这不是来送命吗?刘帮主是怎么想的?!”
“有这杀星在这,恐怕这趟是要遭灾了!”
绿林中最顶尖的人物,不需要帮派势力的支撑,更无须亲朋陪衬,他即便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也是一块金雕玉砌的招牌,代表了无上的武力,杀戮的掌控者,大部分人在他面前,只是待宰的羔羊!
刘天青见状,脸上略有不岔,但还是从容不迫,双手平伸,以作安抚,口中更说道:“呵呵,我等今日敢站在此处,也不怕你燕广陵。诸位且不用急,再过得一时三刻,这两位人王,也是跳脱不起来的。”
众人一听,就有些好奇,虽然应邀前来,但细节上的计策,却也没有听闻,但知道事情尚未达到一面倒的局势,就稍稍安心,紧守不动。
正在这时,就见华云豪满脸怒容,提起身旁大刀,悍然出手,怪异的是,他突然发现自身真气尚未走出丹田,就猛的传来一阵虚弱,脚步一顿,不由自主得坐倒下来!也不需解说,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对着刘天青怒喝道:“刘天青,你这卑鄙小人,居然用毒!”
燕广陵尚且未动,但神情紧绷,明显也是中了毒,伴随话音落下,周围连云山寨的人竟陆陆续续倒来,全都被奇毒所害!
情势变化,刘天青仰头大笑,过后更满脸得意的说道:“绿林之中,做的本就是见不得光的行当,施毒下药也是如此,两者相得益彰,华老哥也别奇怪,要怪也只怪你被太平日子磨了斗志,警觉不及往日了。”
接着,也不等华云豪应声,只自顾自说道:“这毒之一物却是神奇莫名,一日百里香,二日催断肠,明明就是普通香料,可要是连续闻上两天,再加上一些常见的驱虫粉,就成了剧毒,越是内力高强,这毒性反而越是猛烈,看样子就连我们绿林第一高手燕大侠也奈何不得,这也太厉害了!诸位评断评断,是也不是?”
众人见华云豪和燕广陵突然没了反抗之力,压力尽去,又听刘天青调侃,不由轻松起来,满脸嬉笑。
却在这时,燕广陵突然飞身而起,快若箭矢,“嗖!”的一下就破门而去,刘天青反应最快,连忙追击过去,口中更喊道:“大家小心,姓燕的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