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却见华云豪走了过来,兴致昂然的问道:“贤侄,看样子你该是好了!不知和芸儿说什么呢?”
华晓芸见到华云豪,忙道:“爹爹,爹爹,袁大哥刚才说这把寒光剑是他铸造的!”
他当初为燕广陵寻找宝剑煞是费了些心力,突然听到这事,大为惊讶道:“什么?!贤侄,你说这剑是你铸的?!”
袁西望见到华云豪,先是行了个晚辈之礼,然后才开口说道:“世伯,这剑却是我所铸,说来也有些话长。”
华云豪听他这样一说,更有兴趣,笑道:“不急,不急,我却是没有想到贤侄还有这等绝艺,当初我那燕兄弟还托我帮他寻把宝剑,不想好好一个大师,却被我们当作犯人关了起来,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可说起燕广陵,他又多了些愁绪。
袁西望心知被华晓芸误会,又看见华云豪的样子,就赶紧开口道:“世伯,打搅良久,你却还不知我根底,若是不嫌烦闷,就听我慢慢说来。”
华云豪轻叹了一口气,又微笑着摇摇头,道:“我怎会嫌烦闷,你不说,我可还好奇得紧,我们进屋说。”
三人又来到屋中,稍作,下人刚奉上茶水,就听华晓芸催促道:“袁大哥,你快说说,这铸剑的本领我可真没听你提过。”
袁西望道:“好,那我就细说一下,我的来历,小芸你也是知道,家在沧州,本是商贾之家,其实,我幼时也是以考取功名为目的,整日学的是《四书五经》、琴、棋、书、画,谁知十岁那年好上了剑器,入迷其中,不可自拔,也没了考取功名的志向,只是天天以剑为伴便觉心满意足,我当初不曾学习剑法武学之道,只道那是剑道中的旁枝末节,粗鲁得很,如今想来实在浅薄。我深喜剑之一物,初时观剑,细察其纹理、然后读剑,究其文化,复又藏剑,以为之乐,着实败了些家财,后来,我自觉对剑研究甚深,便开了间剑坊,做起铸剑之事,原本我也只想自娱自乐,但剑器积攒渐渐多了,也就找人卖了,买剑之人觉得我剑铸得不错,便时常来要货,有一年,我于铸剑之法又有心得,手艺大有进境,铸出了这把寒光剑,又托人卖了,却听说一干江湖中人竟为之争了起来,甚至大打出手,成了一件祸事,万幸当时家父对我铸剑之事十分厌恶,我也不敢张扬,便是卖剑之时也只说是无意中得到,这才没有引火烧身。直到月前芸儿无意落下这两截断剑,我才知道这剑竟然被恩师得了去,实在是无巧不成书。”
华云豪听他说起往事,得知详情,不由感慨道:“贤侄一番话,实在叫老夫大开眼界,不想你年不及弱冠,居然自学这么一身本领,佩服,真是叫人佩服。”
袁西望略有愧色,摇头道:“些微伎俩,不值一提。”
华晓芸听了,更是觉得袁西望本领高强,笑着赞道:“袁大哥就是谦虚得很,你能铸出这等宝剑,还说没本事,要知道,燕叔叔便是得了寒光剑后,如虎添翼,独战江湖中四大门派的掌门,尽断其兵刃,才得的绿林第一高手的称号!”
话毕,华晓芸看了看桌上断剑,不由问道:“袁大哥,这剑既然是你铸造的,那你能不能将它重新续上?”
方才袁西望谦虚,乃是礼节,也是读了多年书养成的习惯,可真要到了关于铸剑的问题,他便是一点儿不让,信心百倍!只听他笑道:“哈哈,芸儿,你且放心,莫说续上,便是让它更上一层,化作真真正正的绝世宝剑,也非难事!”
华云豪闻言,似有不信,就说道:“贤侄此话当真?”
袁西望胸有成竹,微笑应道:“世伯放心,若说武功,我比不过你们这等江湖豪客,但若是说到铸剑,小侄敢放个狂话,这世俗里,难有人能和我媲美!”
华云豪见了袁西望这般气势,心中惊道:“这贤侄,说起铸剑便是这般威势,他自言爱剑成痴,当真是做不得假!”口中则说道:“好,老夫也要看看贤侄神技,若有什么需求,只管说来,但凡这沧州地界上有的东西,我都给你找来。”
袁西望想了想,也点头道:“却是也需要一些器具材料,就劳烦世伯了。”
说做就做,随即他将所需物品列了一张清单,交予华云豪置办,便开始忙碌,接下来的几天,他除了修养身体,就不时拿着寒光剑推敲,思考铸剑之事,得了空闲,华晓芸又来找他听故事,说说笑笑,真是轻松自在。
五日后,华云豪便是将所需的器具备齐了,一则连云商会功效非凡,二则,袁西望所需物品也不繁杂,便要的铁料矿石也不算稀罕。这也让华云豪更加好奇,如此寻常的凡铁,怎么可以打造为神锋的。
其实,细解袁西望铸剑之法,过程与普通铁匠无异,然而,他博览群书,将自古以来各家铸剑诀窍研究了个遍,又观阅无数古剑,将各种材质调和、形体功用融汇贯通,可谓“手中无剑,心中却是有万千剑器”,端得是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如今他所找的矿石并非稀世,可越是简单的矿物,越是丰富,自古铸剑之人研究而来的心得就更多,而他所学习精研的程度也更加详细明确,更容易将这些矿石的质地特性发挥到极限,个中阴阳之道,刚柔之理,就绝非常人可以明了了。
这熔炼调剂之法,就是他铸剑最为得意的手段,普通粗铁,生铜,若是经他细心琢磨调剂,熔炼成剑,也是上品。
当初他铸造出最为得意的天子、诸侯、庶民三剑,更是将原料九熔九练,又引天雷淬剑,整个剑坊也差些被毁了。
如今,袁西望已达到不需借助外力,便可以将矿物杂质去除到极限,当华云豪将铸剑器具备好之时,他只是将寒光剑扔进熔炉之中炼化,便不再去管,只是不时调整火候,添加燃火之物。
而大部分时间则躲在房中,细心雕琢剑范,剑范成就剑之形体,乃是不可小觑的步骤,况且,随着袁西望技艺长进,内涵丰富,所做剑型也是越发精妙,既然要让寒光剑更上层楼,自然也不会依葫芦画瓢,重复原来的剑型。
华云豪本就是门外汉,看了几天也琢磨不出什么道理,只好怏怏作罢,任由袁西望作为。
倒是华晓芸只要寻得袁西望工作空隙,便要缠着他一起,这日,看见袁西望又摆下手中剑范,就急忙跑过来说道:“袁大哥,今天沧州城内举办万花会,你陪人家去逛逛好吗?”
袁西望闻言,也觉得自己来了沧州这么久,却是城也没有进过,不去一去怎算得上一场游历,便点头答应了。于是,两人乘了快马,就一路下山,刚刚入夜就赶到了沧州城内,恰巧是万花盛会开始的时候。
却说为了庆贺这万花会,沧州城内沿街都挂起了灯火,明晃晃、亮晶晶,人走在其中,仿佛置身星海,似真似幻。
袁西望想来乐于优美景致,看见这沧州城内的景象,甚是陶醉,又问道:“芸儿,都说是万花会,怎么也不见花儿?”
华晓芸嬉笑两声,将把拴好,就说道:“袁大哥,这里还未到万花会会场呢,今天城里人都将自己做好的花束放去了那里,让全城的人一起观赏,遇到喜欢的,也可以买下。”
袁西望明白了万花会的一些事宜,心中更是急切,便道:“那还等什么,快快去花会会场要紧。”
华晓芸也是开心笑起,更调皮无比的拉了袁西望一下,自己率先朝前跑了去,袁西望见状,微微苦笑道:“这芸儿,可真是淘气,也不怕我走丢了。”说着,便匆忙追了上去。
两人一追一跑,不多时就到了花会会场,便看门前竖了两块匾额,写道:
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白花王。竞夸天下无双艳,独立人间第一香。
再看这周围,当真是万花锦簇,争相夺艳。华晓芸指着路边一束红灿娇美、锦簇芬芳的花儿说道:“袁大哥,快看,这花儿好漂亮!”
袁西望家中商贾,各种奇花也见得不少,端详片刻,就辨认出来,说道:“恩,早就听闻沧州牡丹乃是天下第一,这珊瑚台也算红牡丹中的上品,却也只是拿来看门,实在非凡。”
华晓芸却没有想到袁西望能够认得花卉品种,大为惊讶,道:“还是袁大哥厉害,以前也和爹爹来过几次,他便只知道这红花、那是白花,哪能说得出名头。”
袁西望听了这话,立刻忍俊不禁,更为华云豪辩解道:“你也别怪世伯,他是江湖豪杰,练得是手上功夫,做实在事,这些东西没有涉猎,也不奇怪。”
华晓芸听着袁西望说话,眼睛又瞟向别处,却是又见更漂亮的花儿,二话不说,又跑了过去。
袁西望见状,不由叹了口气道:“还真是急性子,这可成了走马观花,哪里还是赏花啊,呵呵。”微微苦笑,便跟了上去,然而,有华晓芸在,真是哪个花坛都呆不久,停个片刻,就继续前行,不多时就到了花会中央,相比外围,这里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站在此处放眼望去,就看见一个巨大的花台,上面的花朵都是珍贵品种,比外围高出一层。在花海最中央处,却是一朵美艳绝伦的红色巨花,袁西望看到这花,便是一惊,说道:“当真是人间绝品,花中之王!”
华晓芸对这花更是喜欢极了,眼睛一刻不离那花儿,口中还向袁西望说道:“恩,真是太美了,不过,袁大哥,我看这花样子除了大些,却也和刚才你所说的那株珊瑚台一个模样啊?”
袁西望闻言,不由笑了笑,说道:“这你可错了,这株并非珊瑚台,乃是牡丹中另一珍品,名曰:锦帐芙蓉,此花花梗较短,叶茂且密,花朵藏于叶丛中,别有一番韵味。然而眼前这一株堪称异类,非但形体姣好,而且异常巨大,便是再多绿叶,也是难掩其芳华,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华晓芸听到“锦帐芙蓉”的时候,脸上就略有些异色,再看着那花着实艳丽,心中实在喜欢,忙和袁西望说道:“袁大哥,你去将他摘了送给芸儿,好吗?”
袁西望听到这话,却有些为难的说道:“这,恐怕不好吧。”
华晓芸一听,顿时显得有些焦急,忙道:“这是为什么,莫非你连这等事情,也不愿意为我做吗?”
袁西望看她像是要生气了,急忙解释道:“并非是我吝啬钱财,也不是我不愿送花于你,只是这‘锦帐芙蓉’寓意缔结良缘,**芙蓉帐,若是由我送给你,怕是有些不适合。”
华晓芸听见这话,身子不由一颤,再看袁西望一脸认真解释的样子,心中不由升起酸楚,神情霎时变得哀怨,声音带泣地说道:“原来在袁大哥心中根本没有芸儿,我还以为我们经过一番生死,早已心有灵犀,不想却是我自作多情,也对,芸儿不过是个强盗的女儿,出生粗陋得很,袁大哥看不上我,也是在理。既然如此,这万花会不看也罢。”说着,便飞也似得朝外跑去。
袁西望听完这话,不由呆住了,他却是从未想过华晓芸已经对他心生情愫,此刻听华晓芸亲口所言,才恍然大悟,回过神来,就急忙追了出去。
可惜,出了花会会场,早已不见了华晓芸身影,便又四处找看,也是不在,终于,袁西望没了力气,来到一座桥边坐了下来,心中懊恼道:“我也真是个呆子,小芸便天天腻着我,恐怕是早就喜欢我了,我还当她只是好玩儿,若是早些发觉,也不至于这般手足无措,现在可好,把人气跑了,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心中越急,就大声喊道:“小芸,你快出来啊!我并非存心气你的……”
本想再说些安慰的话语,却又无奈道:“哎,也是无法,我便从来都将她当作妹妹看待。况且,我迟早是要离开这里,去寻访仙道的,即使知道了她这份心意,也是无法与她在一起。这也算是我负了她的心意,再说什么还是无用,只希望她平安就好。”
稍微休息了片刻,袁西望还是担心华晓芸安危,又站起身来,去四处寻找,不知在这沧州城绕了几圈,实在累得慌,竟就在街道旁睡着了。
他或许是旧伤未愈,这一觉睡得很沉,所以并不知道华晓芸就在他身旁不远处,美目含泪,就那样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他,看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