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朱室王公
原来沙曼和叶景宽是无双剑派秦桑海、白敬秋的得意门生。 首发--无弹出广告这二人是派内弟子中出类拔萃者,比较骄傲,前些rì子奉师命下办事,途经陕西,想起师父曾说是在三清院争位不成,才自建门庭的。他们打听下知道三清院摆酒,便往华山来,意yù在酒席闹它一闹,给师父出气。赶上才知婚宴变成新主出任的仪式,就想争夺掌派之位,回去给师父长脸。他们所学的技艺与华山派一脉相承,又隐瞒师长的尊号,却是谁也猜不到他们是无双剑派的。两人以华山弟子出面争权,一是有心要压压华山派弟子的气焰,二是因秦、白两位师父夺位不成,三是得知华山派老一辈的高人均不在场,便要试试华山派弟子都长了哪些本事。不料林展翔现能立威,致二人羞愧跑了。
林展翔正式接位后,三清院广设宴席,举怀同庆。饭毕,群豪辞别下山,林展翔和众弟子亲送到山门外。
主正堂中,于怀人简说了华山派的规矩,并跟林展翔逐个介绍了各弟子。华山门徒愈千,是个庞大的家族,林展翔也只能记住一部分人的名字,这些人都是七剑客的徒弟,其中又以大岳三雄年纪最长,剑法最好。完了,林展翔说道:“在下才艺疏浅,任本派掌派实是权宜之计,万望诸位师兄师姐多多指教,齐心协力,兴我华山。”顿了顿又道:“摆在眼前就有两件大事要办,第一,找到大师伯,迎接他回来重掌本派。至于另一桩则是我个人私事,企盼大伙能为在下寻找失散的父亲。这两样事情,我们可以同时进行。”
要寻人,得从姓名外貌入手,陆皓道:“掌派,尊上何名?有什么明显特征?”林展翔想:“我那鲁庄给破胡刀搞得家破人亡,此事已在江湖上传开,若公然寻父,迟早我的身份会让人家查出,如不说家父的全名,就无法找的呀。”他犯窘之际,陆湘羽说道:“这天下千人同姓,万人同名,找人单问名号不管用,要由相貌着手。掌派,你描述一下令尊的模样,叫个擅丹青的人画纸上,多作几张,拿着画像去询不就行啦。”林展翔连称妙计,这样即可隐藏家父的万儿,又能方便找人,说道:“却不知哪位师兄姐有此神手。”于怀人首推书画双绝的李永。书画原是李永的宏愿,他曾想,涂一手狂草,就如挥洒万丈豪情,作画乃是要长期的留住短暂且美好景致,但当他移情别恋,弃笔从武后,那方面便搁浅了。虽一年到头也不怎么执笔,然而功底还是有的。林展翔叫人备文房四宝,口述父亲特征。李永根据他的意思落笔,画好又问哪些地方须要更正的。这样直到林展翔点头才得出一张肖像图,他再赶工,临摹首件作了几百幅。林展翔拔了一半的弟子,共计七百人,每组两三人不等,均携一幅图象,下山后往不同的地方寻访,为期一个月,结果无论如何都得按时回来,因为每组所发的盘缠只能够一个多月用,余下的弟子留守三清行院。
被派遣的人出门后,林展翔对守山弟子交待几句,就自己一组启身了,他想独来独去,反而快,带个人一起会拖慢进程。他打算到文水镇和附近的几只小镇,先找林庄以前的亲戚朋友,看父亲有没有寄居哪位熟人家里。
长空栈道飞架在悬崖绝壁间,从山脚到峰顶,遥望就像云端,是以得名“长空栈道”。可见开凿此道也是浩大工程。林展翔顺径而下,折弯处一公子哥侧着身,抱剑倚在栈道的扶手上,似乎在在等人。闻及声息,那公子扭过面来,嫣然一笑,艳阳下,越发妖媚。林展翔一瞧,却是女扮男装的陆湘羽,说道:“师姐,你在这干嘛?”陆湘羽一招手,道:“等你很久了,走!”好像非跟她不过。林展翔自知弄不明白,索xìng没想,直接问:“师姐,去哪?”陆湘羽返转他身边,说道:“你不是寻亲么?还问我去哪,真是的。”林展翔也想有美为伴,又怕万一有什么东瓜豆腐,就对不起死去师父了,道:“行走江湖,很危险的,你以为是玩呀。快给我上来!”陆湘羽从不把他当掌派看,人多时就给他留点面子而已,说道:“爹让你照顾我,你全忘啦。”必要时使出这招,屡试不爽。林展翔道:“我没安排你任务,已经是很照顾你了。”陆湘羽据理力争:“那皓儿呢?他能去,我为甚么不能?”林展翔解说其因:“陆师兄他私下与我说,他可以到义帮打听消息。”陆湘羽嘟着水唇,嗔道:“他打听个屁,探相好差不多。”上回林展翔躲在陆湘羽房里,也听到了陆皓和义帮的何芝女相恋的事,他说道:“这我知道的,君子chéng rén之美,不chéng rén之恶,我便准他出行了。”陆湘羽道:“是呀,你成他之美,就不管我啦?”林展翔也觉理亏,道:“师姐要下山见谁?我叫几位师兄陪你,这就安全多了。”陆湘羽气急败坏,说道:“你``````你这个死人,猪都懂了,就你还傻愣着。”她要林展翔成她之美即是与其同行。弯儿绕多,林展翔很易迷失方向的。陆湘羽讲完后,娇嗔一声,掩泪奔下。林展翔唤了唤,跟着下去。
来到双垌镇,陆湘羽仍在气头上,顾自走路。大街上人挤人的,肘碰肘,好不繁闹。林展翔跟着她屁股后面,边走边问其因,他极想多聪明一点点,这样就能揣摸女孩子的意思,更容易讨女孩子欢心了。陆湘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进了家食馆,佩剑往桌一放,叫道:“小二,来一碗咸汤面。”林展翔也坐旁座,就想她不肯说,便等气消了再问。
小二哥跑来,看到是两人,说道:“客官,你们``````一碗够吃么?”陆湘羽吼道:“一碗就一碗,唠嗦什么?”林展翔道:“小二哥,两碗吧”
付了饭钱,陆湘羽依旧我行我路,只言不发。林展翔跟在后面十步之内,他虽纳闷得很,总不敢问,是怕把老虎给惹毛。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集市,走至郊野。这手反主动为被动奏效了,陆湘羽回过身来,说道:“你怎么不理人家?”林展翔心里在抗议,女人就是奇怪的动物,紧张她时,装清高,不管她时,怨你冷淡。他说道:“我不理你就不会跟着你了。”陆湘羽一笑,说道:“呆子,我们一起去找你爹。”林展翔想赶她都难,道:“嗯,可是你不能耍xìng子,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直说,我总是猜不到。”陆湘羽暗道:“真傻,有些话又怎能用嘴来说的呢。”步上去,勾住他的手腕,撒娇道:“呆子,没别人在就你叫呆子,行不行?”林展翔心道:“你都叫了,还问我行不行?”说道:“那有什么打紧的,我本来就叫林呆嘛。”陆湘羽接着问往何处寻?林展翔即道:“到邻镇,先访旧交。”
忽闻湖涛之声,入鼻一阵清凉舒爽,映在眼帘是一湛蓝的大湖,左右两岸倚着高峰峭岭,山花吐芳。陕西是内陆省,四环离海岸线都极远,陆湘羽没看过大洋,意识中的海竟限书上所载,说道:“呀!呆子,大海!大海!”林展翔心道:“不见得我就最笨,至少我不会将湖当大海。”说道:“这是湖泊。”陆湘羽放不下面子,说道:“一样,一样,都装水的。”林展翔翻了白眼,也不与其争论。陆湘羽奔向浅滩,卷高裤衩,踢掉绣花鞋,嘻嘻呵呵地戏水,自娱自乐,还回头招手叫唤林展翔加入她的行列。林展翔无兴味盎然,让她自己玩。
林展翔坐在石丘上,听风飘吟,注视到左畔不远有三人驻足湖边。细一打量,前面那位三十添几,手持一把合着的折扇。俊面丰神,气宇不凡。上唇一字胡,下颚刮得干净。红紫相间的大袍,看虽普通,却难遮他贵王之气。背后三步外站的是个少年,白皙脸皮,端庄怡容,戴了帷乌黑的布冠,服sè通黑,格局非常单调,倒似是宦官的束饰。少年侧旁是位登甲老僧,顶门奇凸,花须卷乱,耳垂稍长,搭在身上的是件单溥的葡萄红僧衣,却是名藏僧。林展翔曾在谷里听陆世寒讲论过密宗的武功,练到奇深时,前顶门凸出,这藏僧修为实已造极。陆世寒还说过,密宗又称真言宗,金刚顶宗、毗卢遮那宗、秘密乘、金刚乘,综合传承统称密宗,八世纪中叶,由善无畏、金刚智、不空等祖师传入中国。此宗依《大rì经》、《金刚顶经》、建立三密瑜伽,是大乘佛教的一个支派。佛家认为,任何人通过修行,均可得道成佛,跳出六道循环,了脱生死。“迷”即是凡夫,“觉”就是佛,成佛之路得习佛教三宗,禅宗、密宗、净土宗。密宗一派只在西域广为流传,在中原便如凤毛麟角,甚至被曲解。中土就只有知禅宗,净土宗也有一席之地。
那大龄青年,踌踌满志,仿佛天宽地阔泻入胸怀间,他纵声长吟:“视下土兮福苍生,民安乐兮神攸宁。海波不兴天下平,于千万世扬休声。”其中为苍生谋福,乐安民,平天下,都有充分说明他主鼎中洲的决心。那小白脸少年感慨说道:“锦绣河山虽好,却经不起风雨飘沱。”那藏僧说道:“愿天佑我主,早承大统!”林展翔心道:“这些人什么来路?其志可不小。福苍生、民安乐倒是好事。”那大龄青年又道:“大师你看,我军渡河,先据何处是好?”藏僧侧头见林展翔正望向自己这边,似是怕别人听了机密,但从距离来说,不可能还听得到,所以放心回话:“主公,老僧认为三门峡最有利于我军落脚。那地方位于山西、陕西、河南三省交界,不漏,暗道:“却难道是出征的兵马大元帅?不对,若是出征应该北渡,怎会南来?河南可在黄河之南呢。”陆湘羽耍会水,犹兴未尽,赤脚在沙滩上飞奔,边跑边欢快叫喊,以释放心情。她跑的方向是青年立身之处,那藏僧jǐng觉,拦在青年左面,对飞奔而来的陆湘羽喝道:“站住!不许靠近我家主人。”陆湘羽骤停,脸一挂,双手叉腰,亮嗓大骂:“死和尚,臭秃驴,坏光头,恶喇嘛!这湖泊是你家的?就许你们在这站,不准我在这跑,什么的道理?”藏僧护主心切,不让陌生者接近主人三步之内,他见陆湘羽欺来,唯恐是主人死对头乔装成不惹眼的模样来行刺,说道:“小丫头再乱叫,佛爷剪了你长舌。”陆湘羽退一步,用轻蔑的眼尖上下扫视藏僧:“哟嗬!想划地称王不是?本小姐游湖逛滩,与你何关?死和尚,臭唔``````”林展翔一手挟她腰,一手掩她嘴,拖了回来。陆湘羽挣开缚束,跺足说道:“呆子你拦我干么?我还没骂完呢。”
那青年摇下头,迈着龙行虎步去了,藏僧和白脸少年紧跟其后。
林展翔说道:“那位西域番僧武功造诣不低,我担忧师姐会吃亏。”陆湘羽道:“他们怕了我们才是真的,你看,没影了。算啦,下次见到,本姑娘一定要海扁他一顿。”林展翔道:“你再耍xìng子的话,我送你回去了。”陆湘羽妥协,嘻嘻道:“你是掌派大人嘛,当然得听你的了。”
陆湘羽洗净脚丫,穿好鞋。林展翔的下一站是文水铺南面沿江渡口的北栅镇。离开湖区不远,走在林中小路,砰砰嗙嗙的兵器碰击声时闻时现。林展翔打起三分jīng神,携着陆湘羽寻去,掩在一座小丘陵前,见七八名着箭袖蟒袍,头戴乌纱的大监围攻一位使判官笔的劲装中年。中年看上去四张几了,武功倒也不差,铁笔银钩,龙飞凤舞,七八只番子竟奈他无何。外围有个jīng捍瘦巴,黄sè眉毛的人。他岁过半百,骑在一匹牲口上督战,该是番子的头脑。
陆湘羽小声道:“他们是什么呀?”林镇伟与官府也有往来,林展翔一眼已瞧出这群家伙的身份,答道:“东厂的番子。”陆湘羽初入社会,不知“番子”为何物,又问:“番子是什么东西?”林展翔说道:“番子是东厂厂卫,即是太监。你不会再问我太监是什么东西吧?”陆湘羽这回懂了,说道:“哦,原来他们就是,不是男人的男人。”林展翔反问:“什么不是男人的男人?”陆湘羽略微神气地说:“即是太监咯。你不会再问我太监是什么东西吧?”斗了下嘴皮,听那黄眉毛道:“赵申,反贼燕王在哪?”被群劈的人原来叫赵申,属燕王朱棣麾下能将之一,文武两通,他把书法融入武功,把武功加入书法,初始不得道,搞得不文不武,后经西山怪佛孤残大师解说武术jīng要,他才变成书中有招,招中有书,外号称作“狂笔”。他说道:“阉贼,有种过来单挑。嗯,不对,你既是阉人,肯定就没种了,哈哈!”黄眉毛一恼,转而笑道:“谁说我是阉人了?我归海轩虽为东厂五大铁卫之一,却并非净身的人,看不到爷有长胡子么,不信的话,找你妹子来验证?”东厂五大铁卫四男一女,男的均未自宫,尚有魔力双锋,洪见凯,将宾王也没净身,其七人乃东厂主干,比较特殊。赵申想嘲讽他反让他笑话了,不再发言,专心拒敌。
建文二年,朱元章的次长孙朱允炆在位,年号建文,庙号神宗,即是明惠帝,历史多称为建文帝。他掌权后,在大傅黄子澄的进言下大力削潘,致诸潘王奋起反抗。潘王之中以北平的燕王朱元章四子朱棣颇有军事才略,削潘政策一开,他便打着“靖难”的口号自编永乐大军,南伐建文帝。叔侄之战于此拉响。东厂督主王迟慰广布眼线,得知燕王亲自乔装南来,立刻派人来拦杀,黄眉铁卫归海轩只是其中一员。
见众随从制不住赵申,归海轩在背面弯弓搭羽,连珠箭发。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赵申力敌群卫,已自不胜,怎还有余闲,于是大腿、膀子均吃了一记。厂卫扑上来,将他按住。归海轩举鞭狠抽了两下,隔着衣服也能看到赵申挨鞭的地方皮开肉绽,他咬紧牙关忍受,也不吱一声。
陆湘羽瞧得有些发寒,好似看着也痛。林展翔心道:“四王爷兴义师征建文帝,为民请命,他的手下也都是铁铮铮的好汉。此人不救,枉作华山门徒。”归海轩冷森森道:“机会就一个,说不说?”赵申喘着粗气道:“老归你过来,我跟你讲。”他双手反剪,给人架住,归海轩不怕他挣得脱,下马行近,道:“聪明就好,说吧,我听着。”赵申忍痛而笑:“老乌龟真是条忠厚的狗,叫你过来就夹着尾巴跑来。”归海轩复姓归海,倒转便是海龟,小时同龄的孩子都那般叫的,他无数次懊恼自己投错了胎,这一辈子最讨厌人家拿他的姓来作笑料。大怒之下,挥牛筋鞭yù打,竟让对方一口浓血痰吐中了脸。他恼火更增,伸袖抹净,道:“剥皮!”
东厂的十大酷刑包括有“拆骨”、“碎肉”、“抽筋”、“剥皮”、“挖心”、“剁指”、“烫舌”、“钉背”、“烙胸”、“剐宫”,令人发指,抵抗力差的目见,会把胃呕出来。而执刑的厂卫更冷血,不知是什么妈生的。厂卫得令,一话不说就放倒赵申,行剥皮之刑。
林展翔再看不下去,拔剑纵上,在空中打了个筋斗,一招砍中四个。另外三名一惊,也不惧sè,松开赵申,挥刀相向。林展翔左脚一抬,踹翻一位,长剑撩过,又毙掉两人。倒地的厂卫没死,爬起却不敢上了。林展翔一举歼敌,运气为多,因七卫斗得体虚力疲,他又是从背暗袭的。归海轩只道这人是赵申同党,大鞭打去,“呼”的一阵破风之声在诉说着它的速度和威猛。林展翔扭身闪让,轻跳,挺剑直剌,几乎是横线shè去。这一剑甚为简朴,要使得出其不意和迅捷才能收到效果。归海轩逼得急退,回鞭拂剑,鞭缠住剑,绕了六七圈,他用劲企图拉偏剑尖的方向,可是对手内功不差,一拉之下,未动分毫。林展翔运力左压,把鞭削断。归海轩本来尽力朝反向拉的,鞭一断,他持控不得,往侧跄出,忙拿桩立定,颇显狼狈,说道:“你是燕王部下的哪一位好手?留下名号。”燕王那边的人物,东厂打探很清楚,见他是生面孔,有可能燕王最近垄络异才。林展翔抱剑说道:“在下只是江湖草莽,并非燕王的谋士。”归海轩yīn恻恻的瞍着他,东厂办差,谁不避让三尺,既不是燕王的人,胆子忒也够大的,说道:“你不是燕王的走狗,就赶紧离去。”林展翔厉声道:“东厂作jiān犯科,惨无人道,你以为就没有敢管了吗?”归海轩道:“得看你的本事。”挥着半截鞭击来。林展翔洒开易脉剑法,大据胜面。赵申乃老江湖,一眼就瞧得是华山派的家数,教他震惊的是,这个拔刀相助的后生,高超的剑术似乎与年龄很不匹配。归海轩止鞭,灰头土脸道:“三清行院的,算你狠。”纵上马鞍,双脚一夹,钻入深林。
那名没死的厂卫慌忙窜逃,陆湘羽拦将出来截杀,捡个便宜。林展翔封了赵申的要穴,抽掉两枝箭,为他裹好患处。赵申站起,拱礼道:“鄙人姓赵名申,多谢林少侠搭救之恩。”林展翔正sè道:“赵大哥跟随燕王讨东厂,伐建文,干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在下要感谢你才对。”
“赵兄,在哪?”西头两个人影走来。燕王私巡,每停一处地方,周边皆有赵、钱、孙、李四员武臣守着,是为确保燕王的人身安全。赵申只是其一,他明知不敌归海轩等,准备以命殉职,也不吐露主人的行踪,巧在林展翔路过,仗义伸援。闻及同僚的召唤,赵申摆摆手回应:“钱兄,李兄,在这呢。”那二人来到,拿一管玉箫的中等个子,有几分文秀之气。cāo九节鞭的又高又瘦,使人怀疑是吃斋的。他们一见锦衣卫的死尸,面sè一沉。拿玉箫的道:“赵兄,番子来了?你伤得怎样?”赵申道:“不碍事。碰上东厂的黄眉铁卫归海轩,多蒙这位华山派的林少侠退敌。”钱、李重重一辑,以表谢意。林展翔还了礼。赵申指着拿九节鞭的说道:“林少侠,这是‘银鞭震八方’的钱万山钱兄。”指着拿玉箫道:“这是‘点苍子’李希念李兄。”林展翔初出茅庐,不知人间沧桑,既有卓号,又属燕王部下,定有惊人技业。说道:“钱大哥、李大哥,幸会!这位是我师姐,姓陆,闰名湘羽。”说着,平掌摊向陆湘羽。
人家都有外号,自己没有,显得低人一等,陆湘羽突发奇想,道:“我们是华山派‘大华双英’。”三人一愕,听过华山七剑客,大岳三雄,几时出了雌雄双英?赵申看出她女扮男装,却没点破,说道:“陆少侠、林少侠技艺不凡,自也当得‘双英’的名头。”李希念道:“赵兄,主人已到文水铺望鹤楼,我们快走吧。”
辞别后,林、湘继续上路,他们要去沿江渡口的北栅镇,恰是归海轩逃跑的那边。林中茂盛的植被锁道,极不好行,林展翔劈荆斩棘开路,牵住她温软的玉手,不舍得放松。陆湘羽提议到了镇买辆坐骑代步,林展翔欣然同意,总不能苦了人家女孩子的。一讲到马就有马鸣声,好像是勒停马儿的叫声,跟着有人说道:“禀督主,查到反贼燕王的匪党就在前面。”一个娘们的腔调说道:“燕贼何在?”林展翔止足寻声望去,从树木缝间中看到几个影子,他示陆湘羽莫动,渡上一两丈,轻轻压低杂枝。归海轩跪在一马前,说道:“属下适才抓到燕贼的判党赵申,他嘴倒硬,我就假意放了他,是要他帮忙带路去找燕贼。”马鞍上的人披白花长褂,头顶金黄sè纱帽,脸白唇红,便是东厂督主王迟慰了。背后有三骑,一位是红衫铁卫恭淮子,外两名其貌不扬,岁数在五六十上下,持镔铁锏的那人秃了半个脑袋,脸部肌肉抽紧着;扶鹤头拐的那人云鬓渗了白丝,黑眸深炯。林展翔不识得他们,也看不出这些有什么气势,但越是貌不惊人就越了得。
王迟慰yīn阳怪声道:“做得好,盯紧啦!”归海轩道:“属下这就跟上去。”跳上马折回。王迟慰道:“走!”五马一齐放蹄。
林展翔想:“我救人反害了燕王,得赶去知会他们才好。文水铺望鹤楼`````”陆湘羽听马声已远,问道:“呆子,什么事了?”林展翔拉着她就奔,一面解释。
林展翔在文水铺长大的,望鹤楼自然不陌生,那是镇上的一家食馆,搭了三层,登楼可望翠湖。翠湖是个浅水湖,百草丰郁,鱼虾种类多,宛若水鸟的天堂。东厂一伙有快马,但赵申等人徒步的,他们跟着赵申,不得不放慢脚程。林展翔也没蠢到家,他熟悉地貌,剪径捷足先登。一到望鹤楼,林展翔从底层跑到顶层,没发现赵申、钱万山、李希念。陆湘羽却看到持扇青年、白脸少年和藏僧在靠边的一桌用餐,说道:“呆子,臭和尚他们在这,你帮我教训他一顿。”林展翔哪有闲空理会,急忙寻觅赵、钱、李,终是未见,心想:“说不定赵大哥和他主人已经去了。”其实燕王就在里内,赵、钱、孙、李是徒步的,乃未归来。只是林展翔不认识燕王罢了。
陆湘羽见林展翔不管她,自己上来与藏僧理论上一次还未理论完的话题:“臭和尚,真是巧呀。”藏僧一看是他,头就先大了:“姑娘要请贫僧喝酒么?”陆湘羽的扮相大差,明眼人一睇即破。陆湘羽一怔,道:“什么姑娘?是公子。”藏僧也不置否,道:“公子请贫僧喝酒么?”持扇青年饮酒赏景,视若无睹。白脸少年同样一言不出,旁若无人。陆湘羽胆更壮大:“你坏了本公子的雅兴,就请你喝怀罚酒。”藏僧微笑道:“贫僧还真没尝过罚酒,便请公子赐酒。”陆湘羽够蛮横的,大庭广众,为了屁大的事亮兵刃。林展翔寻人不遇,跑来阻挠,就怕她无事生非,不知天高地厚。陆湘羽道:“呆子,来得正好,现在就是你献殷勤的时候。教他尝尝‘大华双英’的手段。”林展翔推她的剑入梢,说道:“不要闹了,东厂的番子马上杀到这啦,快找赵大哥他们。”讲到“东厂的番子”藏僧三人一凛,白脸少年起身即问:“这位仁兄,你说东厂的番子干嘛?”林展翔道:“我在路上碰到东厂的督主,他正带人往这来杀燕王。兄台可曾见到持玉箫、拿判官笔和cāo九节鞭的三个人不?”那青年眉一蹙,拾起桌上的扇,就下楼。藏僧像跟屁虫一样,不离三尺外。白脸少年道:“有劳仁兄捎话。”取出一金一银两个元宝,银的扔饭台,当是酒钱,金的送到林展翔手里便走。林展翔不想要他的金子,还没开口,白脸少年已扶梯下去,只得收下了。陆湘羽说道:“没想到他就是燕贼。”林展翔道:“别胡说哩。”
就在此时,大街上惊慌声扬响,夹有马踏声。林展翔抢到靠街道的扶栏,果见归海轩一行五骑大刺刺驰来。藏僧等三人刚出门口,赵钱孙李四人神sè慌张奔到,李希念道:“主子,有阉党。”燕王替民解忧,救他就是救百姓,林展翔叫道:“李大哥,你们上来!附近我路熟。”赵、钱、李仰见林展翔,赵申道:“主子,是他助我退敌的。”执扇青年道:“上去!”藏僧便拿他的肩一跃而上,余其五人次之。林展翔道:“文水铺是我老家,若各位信得过,请随我走。”他提住陆湘羽,施展“雁翔天”的轻功,从店后纵出。藏僧带执扇青年和五人紧挨着飞来。
林展翔钻入胡同,左兜右绕。镇中房舍甚多,就像迷宫,生人进了,便是不迷失方向也要摸索一会才能出去。王迟慰跟到此处,分五队找,各取一道。这招倒管用,恭淮子撞上了他们,立即吹个呼啸,以传递某种信息。钱万山留下御敌。林展翔领头带其它人继续逃,再折两转角,又见归海轩阻路,孙仲便留下独挑他。下一路口是王迟慰堵路了,这个比较强捍,白脸少年和赵申、李希念该可以抵挡一阵。
走出镇区,又却教使鹤头拐与使镔铁锏的两人拦截。藏僧知一战难免了,道:“魔力双锋将宾王、洪见凯!”原来使鹤头拐叫洪见凯,使镔铁锏的叫将宾王,是王迟慰重金由西疆聘的勇士。将宾王道:“孤延大师,早在西域就听过你的大名了。谁料,你不投明主,却甘与叛贼结党。”孤延号为“西山怪佛”密宗的代表。朱棣求才若竭,连和尚也不放过,但其实这位藏僧学究天人,武艺极高,南征建文以来,功劳丰硕。孤延道:“林少侠,劳你带我家主子离开此地,拜托了。”林展翔一手拉朱棣一手牵陆湘羽,从侧面奔去,后背打斗声响,他头也不回。可是提了两人,毕竟也吃力,所以不怎么快。那朱棣忽道:“往北!”
时年,明都在应天,朱棣从北平开师,已经打到黄河中游北岸,也就是说黄河以北皆是他的辖地,文水铺恰在黄河南岸,朝廷管属。朱棣这次出访,意在亲自勘察黄河南岸的地势,哪一处适合永乐军渡河,渡河后先在何处占根据地为佳,是以冒险南来。他叫“往北”,那是因为愈了黄河北岸到自己的地界就不怕啦。林展翔不明其因,但也照做,一路北行,缘由是朱棣统帅三军,战功显赫,必然高人高见。去无多远,一人越顶而过,停落在前。林展翔认出他是归海轩口中的督主。朱棣不惊反怒:“大胆阉狗,敢拦本王的道?”王迟慰yīnyīn一笑,拱了下手:“微臣王迟慰给四王爷请安了。微臣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拦王爷,只是圣上着令,要王爷你入朝进见。”白脸少年和赵、李二员奔到,他三人均非王迟慰敌手。白脸少年负了伤,李希念亦不得幸,赵申伤上加伤。王迟慰以首脑为主,打倒三人便追来,他脚力比林展翔要快,何况林展翔带了两人,所以轻易就赶上。
朱棣嗔道:“王公公,你回去告诉建文帝,会有一rì,我到宫里看他的。”他指的是总有一天会挥师逼京的。王迟慰yīn阳怪气一笑,道:“王爷,你的大军到黄河北岸了吧。”朱棣笑道:“别急,本王会先到你家门口的。”意思是说他开师应天,王迟慰是第一个要杀的人。
林展翔想:“彼方虽只一人,却犹一头恶虎,我方人众,但大多伤残,倒似一群恙羊,得拟个逃身良策为妥。”王迟慰一脸痛惜的表情,说道:“唉,你没有机会了。”白脸少年呻道:“王公公,你要以下犯上么?”王迟慰对朱棣身边的能将异士均不眼生,当然知小白脸是谁了,说道:“马公公言重啦,本督带王爷入宫面圣,是奉旨行事,以下犯上的罪名本督可担不起。王爷,这便请了。”尾句却跟朱棣说的。
姓马的名叫三保,武功一般,却是朱棣南征北战中屡建奇功的小大监。他挡在朱棣身前,说道:“王爷快走,我们来抵住。”赵申、李希念忠心护主,带伤备战,站在最前面。李希念道:“主人万金之体,不可有任何闪失,请迅速撤离险地,我等誓死掩护。”林展翔想:“这马兄和赵大哥、李大哥无恙也打不赢王迟慰,如今都伤了,怎挡得住他。”拉出青玄剑,说道:“马兄,你们走,我来会会王公公。”王迟慰保持jiān笑,加多几丝蔑意:“归海轩说你是华山派的,能使两招剑法。小子你想清楚再打抱不平,别到时最后懊悔。”林展翔板剑直指:“止恶扬善,乃我辈侠义道!还用得着考虑吗?”舞开兵刃,挥击过去,他明白要胜对方极难,是以一出手易脉剑厉害的招数就纷至沓出。赵申、李希念紧握兵刃,以便随时上阵。马三保扶住朱棣道:“王爷,走呀!”朱棣是干大事的人,识得收揽人心,暗想若林展翔加上赵、李、马三将能压住王迟慰,自己何须先逃这般无义气,但倘是林展翔和三名下属都斗不过王迟慰,就算跑也跑不了多远,最终仍是死路一条,还倒不如留下来,以振士气,当下便说道:“我身为主帅,岂能弃将士们安危不顾而只管自己逃命?王公公,你有本事,都把我们全杀了。”马、赵、李果然jīng神大作,难得上头不惧生死,体恤下属,却乃是劝他先走。朱棣均以慷慨激昂的言辞回绝,硬是不走。连林展翔都被感染,卖力拒敌。
王迟慰yīn损的“摧心夺魄手”越练越狠辣,每一记打出,均有一缕绿sè的毒气。一运功,他两只手就如泡过毒液一般。这项旁门邪术有个弱点,却也正是它的优点,与人拍掌时,对方功力强于自己的话,掌毒就反噬体内。若对方功力低过自己,掌上的寒毒就送进对方体内,非死即伤。江湖上赐其外称“冷面公公”。林展翔的剑法究是初成,如何能同大行家比肩,二三十回合下来,竭力难支撑。陆湘羽仗剑混入战团,她的贪玩懒惰,课习不刻苦,且吴左晴不会养虎为患,传她真正有实用剑术。王迟慰两下间就将她推倒,充其量,只是抓抓痒。林展翔道:“湘羽,你赶紧逃命!”陆湘羽摔地上,大骂他nǎinǎi的。王迟慰不想浪费时间,捉朱棣是头顶要事,他猛攻几记,逼开敌手,斜剌里逸出。虽然胜他很易,但也须百招之后,可百招后,朱棣开溜就失策了。
林展翔想朱棣是救世主,我救他就是救世主的救世主。即侧身抢至,长剑划落,使的是华生剑中的“长河落rì”。王迟慰刹足躲避,这无疑是触怒了他的愤怒:“不知死活的东西!”毒招更毒了,狠招更狠了。赵申敬仰林展翔的仗义援手,在树林那次,多得他相救,方保残命,眼见他势趋,趁王迟慰一个转身,猛扑上去,大有同归于尽的意思。王迟慰jǐng觉,回身正送他一掌,哪知对方人己扑到,并抱死自家。两人缠住好一会,林展翔运剑挥上。王迟慰挣不脱赵申,只好侧身,将赵申的背部当盾牌。林展翔剑法始成,未至收发自如之境,当下就刺中赵申的背心,惊骇之余正要抽剑,岂料赵申咬牙忍痛,快速抓紧剑身,往深里捅,长剑贯穿他的身子,又插进王迟慰腰际,入肉数寸。林展翔吓了一跳,急忙抽回剑刃。王迟慰痛得大声狼嚎,扳转尚存一息的赵申,重掌拍飞。赵申倒地身亡,他自捅背心,是想与敌同归于尽,怎知刺得不够深,即便如此,王迟慰也已伤重。李希念见同伙遇难,大啕一声,舞开玉萧,朝王迟慰打去。他本有伤在身,手脚不怎么灵便,才斗几合就给王迟慰飞脚掀倒。
打到最后还是只剩林展翔。王迟慰中了那一剑,运功越大,血流越快,单单对付林展翔也感余力不足。陆湘羽撑起身,恼在满手污脏,灵感突冒,抓了两把泥沙,笼的衣袖管里,伺机而发。马三保唤了唤李希念,却不方便去扶看,因为朱棣坚持不走,王迟慰斗然扑来的话他也能抵得一阵子。李希念苏醒,回了声,再无力上战,但仍硬挺着守护朱棣。王迟慰失血过多,手脚变得有些虚软,真气也不能完全随心所yù。林展翔稍占优势,说道:“王公公,在下不想趁人之危,你逃命去罢。”王迟慰撤将回来,立点诸关大穴,眼神中满是怨毒,说道:“本督已然给了你机会。”运掌拍出。看来他是要在气衰之前,拼尽全力卸下林展翔,除了朱棣。陆湘羽大挥双拳冲上,并提醒对方:“看我的‘噼哩啪啦拳’!”却其实是误导敌人。王迟慰知道她的水平,又见她乱打一通,便想一掌送走这个抖脚石。孰料陆湘羽双拳一张,泥沙撒过去。这些不是暗器的暗器来得奇兀,王迟慰眼里吃沙,睁不开,急挥掌舞拳护门面,防敌乘袭,再连忙退步,纵身急逃。陆湘羽拍拍手,沾沾自喜:“一招搞定!收工。”林展翔的意思,卑鄙的法子对付卑鄙的人就不显得卑鄙了。
撤到安全处,马三保郑重介绍朱棣的身分,并再三言谢。林展翔推谦几句,其实没出什么力,全仗赵申那一剑和陆湘羽的“暗器”之功。朱棣识英雄重英雄,所谋者甚大,于各界能士均想收罗帐下,说道:“少侠年纪轻轻,竟身怀绝技,敢问二位高姓大名,师出何门?”李希念刚已透露过林展翔的万儿,他知道朱棣乃要亲口询问是显得敬重他人。林展翔道:“小姓林,暂居华山三清院。这是我师姐陆湘羽。”陆湘羽急补一句:“我们是华山派‘大华双英’。”朱棣抱扇一辑到地:“失敬!失敬!”林展翔颇觉受宠若惊,人家可是贵为王爷,统帅三军,没来由瞧得起一介江湖草莽,说道:“我们这些武林粗人整rì价打打杀杀,教王爷见笑了。”朱棣道:“林少侠,我们一见如故,便以兄弟相称否?”林展翔惊道:“这可不行,在下身在草莽,如何能与王爷攀亲。”朱棣哈哈笑来,说道:“方今天下,残元虎视中原,扶桑贼寇肆蔓,建文帝懦弱无能,放容东厂阉党为所yù为,这正是我们伸展拳脚的时候。林少侠想不想成就一番伟业?”林展翔有报国平天下之志,但自明无收拾旧山河之能,说道:“王爷手握重兵,雄才大略,要赶逐蒙古人、扫清倭患、荡平东厂、事主江山,却有何难?在下力量渺小,才智欠缺,可谓望尖莫及呀。”马三保道:“林兄,王爷的意思是你愿不愿意随我们大干一场。”林展翔道:“王爷抬爱,在下如何克当。”陆湘羽听说随军不能携家带口的,怎肯让林展翔离开自己?何况从军打仗,难保不会为国损躯,说道:“没空没空,我们还要找爹呢?而且我林师弟是一派之长,岂可说走就走的。”林展翔一听,什么“我们还要找爹”?他哪里懂得陆湘羽将林镇伟当爹就是承认非他不嫁了。朱棣一惊:“不曾想,林少侠竟是华山掌派。”林展翔刚想讲“充个数罢了”反而让陆湘羽抢白:“呆子,你可别说充个数什么的,搞得好像我们三清院的弟子选你做头目很没眼光似的。”林展翔哪里还有话说。朱棣呵呵笑付,再不勉强。为安全起见,不宜多搁,便携同马、李二员会合其余人等迅速北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