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一):西岳绝顶
寻找林镇伟和无常子的一月之期将届,派遣的弟子大都回山了。无弹出广告小说
繁星布大空,冰轮照乾坤。天地惟茫茫,人间正沧桑。听风知秋意,观月得时节,飞禽尽归南,百虫窝中眼。疑似庭院霜满园,身入方识月光华。居故思亲勿以忘,众里千寻还未果。暑残寒生,是值凉季,林展翔夜不成梦,徘徊深苑,心想:“我让师兄弟外出觅大师伯与家父,不意二老没找着,反而连陆师也失踪,怎生是好?我初任华山掌派一职,无一事成,快别说要引领众兄弟,兴大我华山门庭了。还是趁早请回大师伯,退位让贤的好,我落个了无牵挂,便能一心打探爹爹的去处。”
周雁唤声“公子”行过来,道:“很晚的啦,作何不入寝?”林展翔拧头转身,彷徨惆怅道:“大师伯没消息,我爹也没找到,倒是陆师兄又平白无故地丢了,我哪里睡得着哩。”周雁眨眨眼睛道:“公子你错了,找不到人呢,我们更要好好休息,养足jīng神,这样才能想到办法,才有力气去找。你空自唉叹,不休不眠顶什么用?”林展翔眼一努,说道:“小雁,你总有道理的。”暗忖:“周雁计谋策略有一套,事事教人耳目一亮,或许有良方。”又道:“我休息再好,徒是笨瓜一只。小雁,你脑筋灵敏,快帮我拟个点子。大师伯没寻着,迟些都无所谓,我爹爹的事也不打紧,就是陆师兄凭地丢失,我难以心安。”
周雁想:“公子的爹爹林镇伟已叫净空伙当杀害,又放火烧庄,毁尸灭迹,是我亲眼见到的。公子携刀引开净空,以为他爹逃得生天,他在那鲁废庄的瓦砾中只翻出被烧焦的尸首,不辩身份,才认定其父仍活着,但``````这事我还不能跟他明讲,一讲来他必怀疑我的。”说道:“公子,照我看,你不用找林伯伯了。”林展翔懵了,问为甚不用找?周雁道:“我听陆姑娘说过,你刚上华山用的是假名,现时你的真名武林俱知,林伯伯若得闻,他会来三清院与公子相认的。”林展翔连连称是,就等着父亲来相认即可。周雁又道:“至于无常子前辈嘛,那也简单。华山派曾因掌派职位,起了内哄,吴左晴、徐锦云助陆世寒夺权,白敬秋、秦桑海支持无常子出任。由此可见无常子和白敬秋、秦桑海关系最密切。无常子归隐山林之地,这两位前辈应该知晓,何不先找他们?”林展翔终于窍开:“嗯,是了,白师叔、秦师叔自离华山后,在枝江宝林山创办无双剑派,江湖上都称颂,我叫人去问一下准知大师伯的居所在哪。小雁,真有你的。”周雁只是笑了笑,说道:“陆公子的事就有点烫手了,我们初步分折得出结论乃徐锦云使坏,可姓徐的大狡猾,抓不住他的狐狸尾巴。以逸待劳吧,他极有可能拿人来与你交换宝刀的,到时再随机应变。我倒是挺担心你的。”林展翔坐于石墩上,奇道:“我没事呀,你担心什么?”周雁挨坐在侧,说道:“酒肉不是说了么,方今江湖,不法之徒无孔不入,教人防不胜防,你身拥破胡刀,三清行院只怕再无宁rì。”林展翔心下惴惴难宁,道:“却教我怎样?躲起来么?身为华山掌派大不够体面了。”周雁打着坏意道:“对,就是躲起来。公子,你得立马辞去掌派之位,通告武林,说你已不再与华山派有任何瓜葛,这样那些图谋宝刀的人也不会为难三清院的弟子了。你便藏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或者乔装易容,到枝江宝林山打探无常子前辈的去向,谒他回三清院主持派务。只要没见到你,时rì一久,破胡刀的事自然不了了之。”周雁这般说,实是私心,她想,林展翔身司华山要职,等如招摇过市,难保不让人乘虚而入,宝刀若给人夺走,就白费自己的心机。是以唆使林展翔弃职僻居,她跟着一块去,如此林展翔踪迹就掌握在她一人身上,那有谁能和她抢宝刀了?
林展翔闻言,反复估量,说道:“此计也行得通,明rì天一亮,我即辞去掌门的位子就离开此地。”周雁得sè轻笑,道:“公子,雁儿有个请求,你可不可以带上我?”林展翔面呈难sè,道:“不妥吧,我这是去避祸,随时有危险的,你没练过武艺,就怕我护不住你。”周雁心道:“你要是自己跑了,我却到哪去找你取宝刀。”说道:“公子你就带着我吧,遇上什么特殊情况,我做你的军师,给你运筹帷幄。”林展翔想了想,道:“那好,由明朝起,一有空闲,你得跟我学点防身之术。”周雁双手抱拳轻辑,嘿嘿道:“徒儿遵命!”林展翔也挤出一丝喜愉,心里沉吟:“湘羽怎么办呢?不管啦,等风声过后,我再来接她。”
“什么?做的好好的,你干嘛要走?”陆湘羽听林展翔陈述,反问道。众弟子更不解,一大早纠集大家就说这事,私下议论纷纷。
说句实在话,游子便如无根的浮萍,林展翔不想东躲xī zàng,漂泊天涯的,但形势逼迫,他没选择余地:“你们都应该很清楚,神兵破胡在我手上,唯恐连累诸位师兄姐,我必须得离开。巩师哥,你是大师兄,就先暂代院主,我此去避难,定将大师伯请回山的。”巩四光忙摆手拒之:“不!我虽是大师兄,修为却远不及掌派师弟。你一走,华山派可就散了。”于怀人出列,说道:“掌派师弟,听我一言,你留下吧,华山派需要你。”他举双手,原地转了圈作个半方辑,说道:“各位师兄弟,我们既拥林师弟为本派掌门,谁敢来挑衅林师弟,就是跟华山派过不去,我们能不能忍受?”
众人山呼:“不能!”
周雁暗地里骂翻了,一群臭鸟蛋,怎保得了公子和破胡刀。于怀人词重道:“好!大伙结心同力,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话落,一个沉雄的声音回荡在整座三清院:“那我来了怎么说?”林展翔听得出这人内功甚强,不下自己。
众徒拔剑持械,眼观六路。巩四光大叫:“什么人在三清行院弄虚头,有胆的出来!”门口,cāo握狼牙棒的天士子基迪力不知几时已站着:“爷早就到了,赶紧敲锣打鼓迎接。”众徒一惊,均想这老儿是何方异士?身法那般了得。
周雁则一看便认得是谁,从侧门闪出,取林展翔的衣服,改扮英俊小生。
林展翔步上给礼:“在下华山派林展翔,不知老前辈响名万儿怎称呼?”基迪力大着他两辈,虽说他是华山一主,可也不当回事,道:“你就是这头儿么?”林展翔想这人好生傲慢,但进门是客,只要不来找茬,都礼数不失,道:“便是在下。”大岳三雄在江湖上打滚有rì,见识广闻。于怀人道:“掌派,来者好像是北元的家将天士子基迪力,我听说他惯用一杆狼牙棒。”基迪力迈步跨入,压根不把华山派上千门徒放在眼里:“总算还有小子识得大爷的金名。”林展翔暗想:“北元乃前朝元室,让洪武帝逐出中原,退据蒙古一股势力,如今却成了我大明的边患。这蒙古人来此何为?”即知他是本国公敌,林展翔颇有拒客之意,没招呼他们入座看茶,言语也不如前面那般敬重了:“前辈,你我志不同,道不合,到我三jīng行院有甚贵干?”
基迪力往边上椅子大剌剌坐落,狼牙棒随手一搁,说道:“现在的年青人就是爽快,爷我便开门见山,直说了。爷临贵庄,不为别的,止向林掌派求一物。”林展翔虽笨,可也猜到一点眉目,道:“敝山清寒,无甚宝贝,枉费前辈远道而来了。”基迪力嘿嘿道:“闻道华山派林展翔有一口神兵,叫破胡刀,爷我便借此物。”果然冲着宝刀来的,林展翔道:“不借怎地?”基迪力一笑:“不怎地,若不从,爷只好踩平三清行院,杀得华山派片甲不留!”群员胸头燥热,气怒兴盛。陆湘羽指着喝骂:“老不死的,本姑娘忍你很久啦。你当我华山派愈千之众是纸糊泥捏的么?”基迪力有恃无恐:“是否纸糊泥捏,一试便知。”
基迪力口气不小,目中无人,着恼了华山派这帮热血青干。巩四光按不住xìng子,愤叱:“吭你个蒙古狗贼,看打!”挺剑直剌。基迪力无所畏怯,更不起身,左足踢掉对方的兵刃,缩回再踹出。巩四光吃了一脚,倒飞,后面的弟子接住,胸脯肋骨断去五条,喷了口血。
当下于怀人等百剑齐放出,集中一点捅到。基迪力抓取狼牙棒暴起,使一手“狂风扫落叶”,他那狼牙棒碗口粗,满身是剌,实铁锻造的,竟将来剑硬生震断,又施一式“天花坠”,把众弟子砸开,死伤大片。林展翔见敌捍勇,己方有伤有亡,便喝退门人,晃动青玄剑进招,一轮抢攻。
基迪力只道他没几斤两,大意轻敌,却给逼得疲于抵架,跄踉倒步才知强中自有强中手。一退再退,背椎撞到厅墙,却没阻挡得了,撞破个大窟窿,暗惊心:“我在盘尔都、夜郎东、雅马湘面前夸下海口,独挑华山派,不料自华岳七侠客之后,竟也有如斯能士。”震惊之余,即纵上房檐。
林展翔从撞破的大窟窿抢出,咄道:“伤了我门下弟子,休走!”点足跃至屋顶。基迪力已施行轻功“攀云梯”朝北疾去。
蒙古元室残存的余势,撤回漠北,试图再入中原,颠覆明庭,复兴元朝,中洲汉民视为大敌。林展翔赤子之心强烈,极痛恨这些侵略国土的野蛮者,基迪力上门喊打喊杀,岂容得他脱身。当下运作“雁翔天”紧跟其后。
基迪力想,爷一时疏神,才让你稍占风头,哼,爷再使手段,准制得这小子。他径向北来,停在一处十丈高的岩端,细拟:“姓林的小子虽然不及爷,可也不能小觑。此地恰好,等闲之辈上不来,待爷先料理姓林的,余下的喽啰不足为患。”正想着,那林展翔已然落就,他做华山掌派月余,却首次到华山的高处——华yīn绝顶。
站在巅点,一览众峰小,半岭中,观、院、阁、亭、殿依山势而建,如若空中楼阁,还有古松点缀,相映生辉。山峰各异,似金蟾耍龟、灵蛇跌险、韩湘子牧牛、仙女送花、老君驾葫芦``````千奇百态。涧间潺潺清流,峪坳落瀑如帘,更别具妙趣。巍峨的山势屹立于渭河平原,朝阳、落雁、莲花三峰拔地飞峙,像是大刀一挥削成。唐人张乔诗中有云:“谁将依天剑,削出倚天峰。”充分讲明华山的险俊。大禹治水时,yù把黄河引至龙门,来到潼关,叫两山挡隔去路。此两山南边的称华山,北面唤中条山,紧密相合,河水通不过。那会恰有巨灵神来助,将两山掰开,华山教他掰成一高一低两座山,高者叫大华山,低者名少华山。
面对华山圣境,基迪力道:“西岳华山果真气势磅礴。”林展翔剑指着道:“华山圣地,岂容你这等番邦逆贼。”说话间,大漠醒狮夜郎东、百胜大头刀雅马湘、铁爪苍鹰盘尔都踏石尖,踩松枝纵到,把林展翔围在中间。基迪力不悦,道:“都有说我一个搞定得,你们又来抢什么功劳呢?”夜郎东脸现惶sè,道:“我们守地山脚下,瞧见各路人马往山上来,须得尽快了事,晚点就没我们的份啦。”
从几人的轻功来看,林展翔自认一个也难对付,斗即来了四位,小命定交在这了,乞盼我死后,他们不要伤害师兄师姐才好。说道:“诸位前辈必是一伙的了。”盘尔都不想多费唇舌,道:“林掌派,闲话我们就少讲,你速取破胡与我等,免遭皮肉之苦。”林展翔死过一回,即知难逃,却也镇静:“要杀要剐且随意,神兵破胡不祥物,害人终害己,我誓不会给你们的。”雅马湘一板大刀,刚把阳光折照过来,明闪闪的,他道:“先拿人回去,自有法子让他说出破胡刀的所在。”轮开八卦斩,恶虎虎扑上。林展翔自明生天无望,倒是放宽心应对。盘尔都道:“一起上!速战速决。”余三人各显本事,齐将敌来攻。林展翔运剑如飞,招数万变,体内素心诀的真气周身游走。
华山群徒中,大岳三雄修为颇高,巩四光负伤,李永未归山。于怀人遂先奔到巨岩下,见林展翔受四人合攻,渐呈败迹,二话不说就窜上。雅马湘撇开林展翔,转袭于怀人,当头一记“乾天斫”劈去。
八卦中乾为天、坤即地、艮是山、兑作泽、震称雷、巽唤风、坎成水、离做火。八个位置,震离竞坎指代东南西北,余其四卦则分东南、西南、西北、东北。雅马湘自上往下劈,乃乾位的“乾天斫”。所谓八卦,也只是八式,每一式含着的变化便是八卦的卦象,即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尾满、兑上缺、巽下开。那“乾天斫”的后着就是三连斩。
于怀人本不及他,又是刚站定脚跟,怎能抵受他的三连快斩,横剑格挡,甚是吃力。基迪力回刀再“离中虚”,于怀人眼花缭乱,猝不得防,让对方一脚掀倒,跌落岩下,骨架差点散了,他咬紧牙,不呻不吟。此刻,华山一众赶至,扶将于怀人。但见林展翔遭四面围击,均惊忧难立,奈何石岩大高,众弟子学艺有限,无法愈越。
急煞了陆湘羽,扯住易改男装的同雁:“雁姐姐,快设法救人,快呀!”周雁也一般焦虑不己,喊道:“公子,下来!我们没法上去,不能为你助阵。”林展翔苦撑艰避,暗道:“我如何不想脱身,可这四老武艺不凡,缠得我气都喘不过,哪逃得了?”
周雁也瞧出林展翔抽身不易,顿了下足,大叫大嚷:“四个老不死,卑鄙又无耻。倚自人多欺少年,仗着艺高凌弱小。他rì江湖传,笑到掉大牙!”众弟子齐呼:“四个老不死,卑鄙又无耻。四个老不死,卑鄙又无耻。``````”那四老听了,脸有惭意。盘尔都道:“不用理会,拿了姓林的走人是正经。”陆湘羽几yù要哭:“雁姐姐,没效果,他们耳朵长茧哩。”周雁手背拍手心,满颊愁云惨雾,渡来渡去,却不得智。
林展翔着了雅马湘的一记“象鼻拳”,吃了盘尔都一招“鹰铁爪”,挨了夜郎东一式“大成拳”,受了基迪力一手“神来一击”,幸在他内力充沛,运功抵御,伤不甚重。眼看就要失手被擒,“咻```"声连响,几枚银针shè来,白光星闪,目标正是雅马湘、基迪力。这两人或躲或拂,暗器尽然打落。林展翔便缓得一缓。
周雁见况,茅塞顿开:“有暗器都发暗器,小心别打到自己人。”即夹出数眼燕尾小飞刀朝敌甩上。其时又有三五枚银shè去,飞刀银针shè击的范围大些,却避开林展翔。四老顾及暗器,挥袖扬戈御掉。林展翔伺机纵离战圈,跳下岩石。众弟子持着长剑,抢在前,把他护于后面。
盘尔都等人翻跃下来。基迪力轻蔑道:“林掌派!你真是个大大的脓胞,就知道躲在他们屁股后面。”夜郎东呔道:“姓林的,你想让这些人垫棺底么?自觉站过来!”林展翔心道:“就算师兄姐能镇得住他们,我方亦必伤亡惨重。岂可因我一人而毁了整片森林。”教令:“众师兄师姐退下。”陆湘羽拎住他袖子,道:“呆子,你别傻,不要命了么?”林展翔义正词严:“我的命是命,难道师兄师姐的命就不是了吗?我现以掌派人的身份降旨,你们全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