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星来得正好,我跟他闲扯了两句,就问他能不能帮我把他大姑引开。
“我大姑?噢,我想起来了!她好像是你们学校的教导主任!看我这脑袋,我都没跟您提过!”
刑星做出很抱歉的表情。
“嗯,不用提了,我现在知道了,你就想个办法把她引走,我好从咖啡厅里出去。”
“怎么,叶大哥您的学校,连学生出来吃饭都要管吗?”
刑星一脸义愤,觉得这样也太没人权了。
“一个人出来吃饭倒不管,两个人出来吃饭就不一定了。”
教导主任明显不知道我认识刑星,现在看见我在和他侄子说话,显出既惊奇又jǐng惕的样子。
刑星此时也发现我的桌子上有两套餐具,舒莎那一边还放着一把小折叠伞。
“诶?叶大哥,您和女伴一块出来吃的?她人呢?”
我刚想指一指桌下,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
“你别管了,总之教导主任这么盯着,我们就走不成,你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刑星犯了难。
“叶大哥,我大姑脾气特别不好,平时就连我爸都能躲就躲,能让就让,您让我想办法引开她,我一时半会还真……”
“有什么难的?你就说你在厕所里,看见有二十八中的男学生在抽烟!”
刑星抚掌道:“好主意!叶大哥您真是智勇双全!小弟我对您的景仰,如同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我觉得他这个时候还有工夫拍我马屁,纯属浪费时间,便做出一个起身要揍他的动作,那意思是让他快点。
不料我脚下一动,不知是踩到了班长的手还是头发,让班长“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我暗叫不妙,起身到一半,又立即坐了回去。
刑星一副大惑不解的表情:“叶大哥,您的女伴怎么跑到桌子底下去了?难道是……”
我心里急躁,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三不四的话来,就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骂道:
“问什么问!让你办这点小事都这么不利索!以后还想不想跟我砍人了!”
一听说我以后会带他出去砍人,刑星两眼放光,冲我点了点头就急忙跑回教导主任身边去了。
也不知道刑星具体怎么跟教导主任说的,反正教导主任听了他的话以后,半信半疑地跟着他往男厕所的方向去了,临走的时候还不死心地望了这边一眼。
jǐng报一解除,我第一时间撩开桌布,拉住班长的手,把她给拽了出来。
班长像是在水下憋气过久的潜水员,小脸煞白,大口喘着气,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是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也不打算听她抱怨,夜长梦多,拉着她就往出口走。
“伞!伞!”
班长指了指桌子上的折叠伞,我走回去一把抓起来,继续拉着班长往出口走。
“慢、慢一点,我腿蹲麻了!现在每走一步都疼!”
很少会听见班长用恳求的语气,我倒是很想放慢脚步,但是如果教导主任回来的话,就前功尽弃了。
于是我吓唬班长:
“我不管!再不走快点,我就抱你走了啊!”
班长似乎对这个提议非常害怕,她眉头一皱,脸上露出倔强和不服输的表情,步伐立即快起来了。
只是每走一步,眉头都要抽动一下,看来是真的很疼。
好不容易走出了咖啡厅的旋转门,外面仍然飘着雨点,但是跟方才比已经可以算是晴天了。
我看班长的脚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松开了她的手,一个人走到细雨里去了。
她一怔,但是我的头发和肩膀已经淋湿,就算这个时候把伞给我,也起不到多大作用了。
“我走了,这种小雨对我正合适,班长你自己回家吧!”
我背对她扬了扬左手当做告别。
“叶麟!”
班长在背后喊住我,但是犹豫了一会,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你果然还是要去砍人吗?”
我几乎没忍住笑,刚才跟刑星说的玩笑话,班长她居然当真了。
但是在这里解释也没什么意义,反正我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暴力分子,也不打算改变班长对我的印象。
于是我用一贯的流氓腔回答道:
“是啊,干我这行的,要是三天不砍人,手艺就该荒废了,所以得勤学勤练!明天我就得带着小弟去抢地盘,收保护费!收不到保护费,拿什么请客吃饭啊!”
班长的声音颤抖起来:
“原来,你请我吃东西,用的是抢来的钱吗……”
她的语调中充满控诉,好像我在她食物里掺了毒一样。
我懒得再和她胡扯,就没回答她,自顾自地在雨中走远了。
走出十多步后,我远远地听见班长声音中充满怨念地叫道:
“你这个混蛋!我再也不管你了!你干脆死在别人的砍刀下面好了!”
再也不管我了?那可真是谢天谢地,希望你说话算话。
我哼着小曲,在漫天细雨中走回了家。
这个周rì,原本和艾米约定要去片场看她拍戏的,但是彭透斯早上打电话来通知我,说是因为片场的布景被周六的急雨给浇坏了,所以今天的拍摄取消。
因为觉得老大爷在跟自己作对,艾米发了一大通脾气,把玩具熊扔得满卧室都是,彭透斯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她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
不能近距离观看电影是怎么拍出来的,我的心里竟然也觉得有点遗憾,不过来rì方长,以后总有机会的。
对于学生来说,周末总是异常短暂,转眼间又到了星期一。
因为有升旗仪式,所以我穿了校服,小芹应该也会学聪明一点,穿校服来上学吧?
不过校服倒是穿了,她却来得比我还晚。
而且面如死灰,捂着腹部像是中弹了一样,有气无力地跟坐在座位上的我打招呼:
“叶、叶麟同学,我临死之前还能见到你,此生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说着“扑通”一声跌在自己的座位上,前两节课都没爬起来过。
我预防着她有什么陷阱,就没跟她说话。
第三节课她才稍微活过来一点。
“叶麟同学,周六下雨了你知道吗?”
“……”
“下雨以后打了老大的雷啊!”
“……”
“我很担心你,就给你家打了电话,但是没有人接,你为什么下雨天还要出门啊?”
小芹打电话的时候我应该正好在跟班长吃饭吧,不过这可不能跟她说,不然保不准她干出什么来呢。
“叶麟同学,我跟你说,你以后不要在下雨天出门了,会被雷劈死的啊!!”
小芹十分认真地jǐng告我。
“你胡说什么!凭什么我要被雷劈死啊!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我只是和班长吃了一顿饭而已,而且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我凭什么觉得对不起你啊?再说了,那顿饭丝毫也没有增加我和班长的友好度啊!现在我在班长那儿的声望仍然是冷淡呢!
小芹一边用手指在书桌上画圈圈,一边满面愁容地说:
“闪电真的很吓人的,我外公的一个朋友就是被雷劈死的!”
“诶?怎么回事?”
我有点好奇,任阿姨出身于武术世家,小芹的外公就是任阿姨的父亲,想必也是一位武术高手吧?
“嗯……我听妈妈讲,外公的这位朋友也是一位武林前辈,他有一回跟外公打赌,说自己的速度快到可以躲过闪电,于是就在雷雨天举着一根铁棍在外面大步走,结果被闪电给劈死了……”
你妹啊!这是啥武林前辈啊!没文化真可怕啊!而且小芹的外公怎么不阻止这位朋友呢?难道他也不知道人不可能比闪电快吗?
“小芹,那个武林前辈到底和你外公打了什么赌?竟然这么拼命?”
“嗯,好像是说如果他躲过了闪电,就让外公把女儿——就是我妈妈——嫁给他做媳妇……”
原来这个武林前辈是想做便宜女婿吗!你让称兄道弟的朋友把女儿嫁给你,还真说得出口啊!是萝莉控吧?在小芹外公的那个时代就有萝莉控了啊!
幸好他被雷劈死了,不然小芹就是那个老家伙的女儿了,到时候还不知会有多脑残呢!
说着说着小芹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古怪,有时是恐惧有时是痛苦,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隐形人捅了她一刀。
她浑身颤抖,桌子都跟着她共振起来,发出的呻吟好像马上就要断气了似的。
我不知她这是真不舒服还是装的,只能在一边看着她。
终于,她长吁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腰弯得像虾米一样趴在桌上,脸对着我。
我读不懂小芹脸上的表情,有欣喜,有羞涩,像是暗自庆幸,又像是大难临头。
她红着脸对我说:
“叶麟同学……我从现在开始,就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