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烈,热烈,如rì中天!
这是蒋公正蒋长老终于辛苦万分地讲完了话,气喘吁吁地下去稍作歇息——坐在椅子上。诸位长老就坐,四峰峰主就座,沐掌教就座,而众人松一口气终于可以畅所yù言,或两两为伴,或拢作一团,队形松而不散……
不过松了口气,却又紧张起来!
比武就要开始了。
之前抽签。
此时台上立着两名青年道士,一名江存志,一名宋存英。二人年当而立仪容端庄身形笔直,怀中各抱一只方方木盒。盒以漆工,一为深紫,一为淡青,青盒青签四十,紫盒紫签四十,其数一至四十,数对数,签对签,上清八十第子比试对手便由此物而定,八十取四十,四十取二十,依次递进,逢单一人轮空,终至决出最后的——
何以八十?不是还有方道士?
莫非方道士人品好?莫非方道士后台硬?莫非方道士福大命大运气比天还大,不必依次晋级直接取得了决赛资格,战那——自不是,此番八十一人,规则也有变通,但不必轮轮抽签比武的那个人不是方殷,而是岳凌。岳凌逢双不上逢单方入,如,服。叫他一声师兄,那是旁人服他,佩服敬服叹服,也是引以为荣。岳师兄静静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气定神闲,却又那样夺目那样使人侧目着实无法忽视——
吸引了多少目光,自也有方殷道士。
如果方道士是驴尾之尾,那么岳师兄就是天之骄子,一如萤虫与皓月,微光之于明辉昭彰交映——在方殷的心里。是否自愧不如,还是自惭形秽,有一点恼恨有一点嫉妒,还是一般无名火起!岳凌,岳凌,你等着!方殷心里发誓暗地咬牙切齿,刀子一般锋利的目光已然暴露了所有心事!
岳凌忽地望来一眼,似是心有灵犀一点——
笑了。微笑微笑。
恼了!可恼可恼!
不觉早已分心,一般患得患失。耳中嘤嘤嗡嗡,脑子乱乱轰轰,百般思量怔仲不定之际,忽然!只听得台上好似说了一声——
开始?
来了!
一惊望去,再见台上已是二人相对,一人抱拳正施礼:“师兄多有得罪,还望手下留情。”另一人大声叫道:“二指峰郑其武,又名倚天摘星剑!不必废话少个啰嗦,出招罢!”语观其品,言见其xìng,此言一出方殷暗道一声,此人怕是不成!牛皮怎能吹破天?何来倚天又摘星!看他急急火火拎着个剑咋呼挺凶,对方却是慢慢拔出长剑不动声sè:“师兄先请。”
师兄未必师兄,只是一个尊称,而言语恭谨的青年道士师出四圣峰,名作陈定。陈定拔出剑,辑手复为礼:“师兄先请。”郑其武再不等,大喝一声持剑攻上,势赫赫威凛凛有若疾风暴雨将对手逼退逼退再退再退,看似毫无还手之力只有招架之功!看似退却,还是游走,陈定退而不乱步法从容,一一将来剑或避或挡,防得是稳固牢固固若金汤!
二者台上战,众人台下观。
使得都是上清十二剑,本也同门招式熟稔,一时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高下。斗不片刻郑其武心头火起,虎吼一声使出太清十二剑,霎时台上剑光身影交错,星星点点有若满天璀璨!陈定一退再退,陈定招式不变,依然上清十二剑剑剑中规中矩门户谨严。玉清十二剑简朴直白,上清十二剑刚柔并济,太清十二剑繁复jīng妙。说是太清十二剑境界高深,然万事有其利必有其弊,愈是jīng巧高妙,习来愈是艰难,未达大成之境强自使出jīng妙之处便是破绽所在,便如郑其武——
陈定得心应手攻势渐起,郑其武久攻不下愈加焦躁,不觉剑式已见散乱,惊觉不妙之际对方已然长驱直入势如破竹!只得抵挡,抵挡,苦苦抵挡一时,奈何先机已失,颓势已成yù振不得变招又不及,终给他一式“雁过留声”长剑撩起反切右腕之上!旋即青钢剑呛啷一声落于台上——
几处扬声喝彩,几处摇头叹气,不免又窃窃私语。
郑其武捧腕大叫,面红耳赤:“再来再来,我是大意,大意了大意了!”
“陈定胜,郑其武败!”
蒋长老一声断喝威风八面,又语重心长说道:“莫道大意,若他这剑开了刃口,落在地上的可就不止——”这边谆谆教导,那里还是不服:“不算不算!再来再来,我倚天摘星剑可是……”竖子无礼!不知悔改!当蒋公正蒋长老是个摆设么!蒋长老白眉一扬拈须长叹道:“此子言语无状不知进退,更不知尊重前辈,本长老以为——”旋即一排坐着的掌教峰主长老泰斗级人物纷纷点头,又低头拿着笔在纸上勾勾划划,似乎是在打分儿。
少时二人下台,一人面sè灰败。
所谓胜负,自要有理有据。判定胜负依据有三,一是打下了台,二是爬不起来,三是蒋长老。蒋长老定你赢就是你赢,蒋长老判你输你就是输,蒋长老说甚么就是甚么——权威不容置疑!而置疑前辈高人的后果就只能如同郑道士这般,不但理所应当地丧失了比赛资格,而且扣完胜负分又扣印象分,怕是只能回去拿着可怜的一点分数准备到驴尾班报名了。
暂且放一旁,好戏才开场!
一对一,二对二,方道士对高道士,驴尾之尾对驴尾之殇,上!
高明道士一跃上台,飘然行至正zhōng yāng,复深施一礼,恭声开口其声朗朗:“蒋师叔祖好,师叔祖辛苦,晚辈高明,又名无双绝剑,不过戏言贻笑大方,还请师叔祖多多指点,如是……”蒋长老一甩袖子,大摇其头:“你下去罢,不用比了!”高明又惊又喜,颤声说道:“怎,怎,怎地不我不用比?莫非前辈见我骨骼清奇气宇不凡,便定下……”
“你已经输了,因此不用比。”蒋长老一字字说道。
甚么?情况?
怎地!这是甚么啊?高明愕然,惊诧无以复加。
蒋长老面露悲悯之sè,看他半晌,还是语重心长解释道:“我没有唤你你便上台,我没让你说话你便说话,更大拍马屁公然讨好于我,如是者三,取消资格。”高明闻言大惊,直似五雷轰顶:“这!师叔祖!这可使不得!我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说我也不是有意……”他自语无伦次,蒋长老理也不理,低头看一眼花名册,点头叫道:“方殷胜,高明败,下一场——”
而方道士还没上场就……
高明猛一回头,却见那方同样愕然看过……
这是在做梦么?
数度寒暑,下足功夫,自信满满而来,一切都是那样顺利那样令人欢喜令人期待万分,可是,竟然,就这样,完了?完了!所有美梦瞬间破碎,无数心血付之东流,打击是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猛烈残酷,高道士已不能忍,高道士无法承受,高道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师叔祖,我该死,还请您可怜可怜呜啊——”
“你错了么?”
“我错了,千不该万不该,罪该万死错大了!”
“哪里错了?”
“这里,那里,还有那里,错上加错一错再错!”
“很好,很好,回去好好反省,三年后你还有机会,下一次比武……”
“不要!不要!师叔祖师叔祖啊——”
哭声惊天动地,悲悲惨惨戚戚,可怜的高道士威风八面上台最后却只能跪在那里哭,众人见了也是纷纷低头不忍目睹!半晌,蒋长老终于摇头叹道:“罢了罢了,起来罢。”高道士心里一动,霎时犹如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又如身陷无边苦海中忽然得到一根救命稻草,复又狂喜,却不敢起,泪眼朦胧抬头无比真诚道:“师叔祖,你是说——”
蒋长老手拈白须,却是笑了:“略施惩戒,以儆效尤。”又扬声四方,语重心长道:“尔等上清弟子,规矩不可轻忽,凡无端违犯者,必如此人之……”说是当耍猴,还是一只鸡,这是吓唬吓唬杀鸡给猴子看了,蒋长老非但公正之极也是很有一手儿。但无论如何,时间不等人,旁人看来这纯粹就是没事儿找事儿瞎耽误功夫儿,因为后面比武的人很多而时间确是很紧迫,自然意见更多,可是没有人说。
没有人敢说。
直到方殷上台。
且不论高道士给他折腾得云里雾里死去活来悲喜几重天,最后蒋长老发话,方道士还是上了台,方道士登上试剑台,一般施施然走到台zhōng yāng,一般施礼一般恭声开口道:“我叫作方殷,又名东西双剑,小弟近来可好?老大我又——”说着拍拍老道长肩膀,眯起眼睛吡牙一乐——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