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yù其生,恨之yù其死。
方道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教人恨他的时候恨到骨头里去恨得牙根都痒痒,爱他的时候又爱到发疯。
吕道长就已经发疯了。
今天,是吕长廉有生以来最最高兴的一天,扬眉吐气,荣光无限。
仨头磕完,师徒二人搂肩抱背扬长而去,留下了一大堆人。
所有准备好的庆祝仪式全然作废,沐掌教还准备了八大篇演讲稿来着,也没有用上,扫兴之余难免大发牢sāo:“散了!散了!人都走了,都还傻站着做甚!”却没有人动,都在傻站着。当师父的看着徒弟,感觉颜面无光,当徒弟的在看师父,感觉颜面无光,不当师父不当徒弟的在看着师父徒弟,感觉师父徒弟一般颜面无光。
有最威风的徒弟,就有最神气的师父,吕道长也不管他这个那个了。
曾经的驴尾班,一众青年道士,眉飞sè舞,回了?”
“笑。”方殷在笑,强颜欢笑。
“哈!”老夫子打个哈哈,摇头晃脑道:“心口不一,不得真意。”
是的,方殷不想笑,方殷只想哭。
其实方殷来了有一会儿了,只是一个人立在远处默默望着,望了很久。
孔伯伯,愈加苍老了。
“宿师叔。”方道士,恭恭敬敬说道。
宿道长还是那般模样,不带一丝烟火气,恍似岁月不留痕迹:“坐。”
方殷不坐,还有一个:“灵秀师父。”
灵秀嘻嘻一笑,转身进门:“多添半斤米,再来水一瓢。”
一切都是那样淡然,而自然,方殷回来了也就回来了,没有什么。就像是熬在锅里的大米稀饭,味白而寡,清香淡淡。不同的是,方殷的轻松只是故作轻松,方殷总是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何。小草屋,小方桌,小板凳,小小的世界大大的温暖。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闻着灶火草木泥土的芳香,方殷只疑此时又入梦境:“吱吱!吱叽!”
小一百零八蹿了出来,飞身跃上桌面:“吱叽!吱叽!”
一、二、三、四,有些奇怪,多了一个猴人。
小一百零八立起身来,颇为jǐng觉地看着那个猴人,并吡牙舞爪,大声吓唬他:“嗷呜!”
是的,小一百零八才是这里的王者,太上皇,王中之王。
岂不知,那猴人是个傻的,只傻里傻气瞪着俩眼看过来,一脸不知高低死活的样子。
太像了!方老大见到一百零八的时候,一百零八也是这副模样。
“吱叽!”神猴二代怒了,当下蹦将起来一把挠过:“嗷嗷嗷嗷!嗷——”
大老虎变作丧家犬,摸着脑门儿嗷嗷惨叫,却是挨了一个脑嘣子:“作死么,小毛猴儿!”
王者归来,小一百零八的好rì子到头儿了。
一声怒吼,恶风惊起,九九疯了也似蹿将出来凶狠地吡着牙猛扑过去:“吱——”便就给方老大一脚踢中屁股飞了出去,落地打了仨滚儿,哀声惨叫。小一百零八傻眼了,这是小一百零八的小脑袋瓜儿不能想通的事情,九九自不甘休吡牙低吼怒视来人,眼神之中却也有了几分恐惧。欺了小儿,又辱娇妻,高手中的高高手一百零八终于出手了:“吱吱——”
一百零八拎着棍子,横着就冲出来了:“叽吱!”
吱叽就是吱叽,不是叽吱,你看小一百零八不听一百零八的话,这下吃亏了罢:“叽吱!”
“鸡屁股!”
一百零八一怔,重若万钧的一棒,竟而打不下去:“叽——”
“看!”
一个小小油纸包,果然三个鸡屁股:“吱?”
“哈哈!是我啊一百零八,是我啊!”那人张开两臂哈哈大笑,眼中却是泪光隐现。
一百零八怔住。
好!眼!熟!
曾经孱弱的身躯,一方温暖的怀抱,火光,红红的火光跳跃着,照亮了谁的心房?
一百零八张着嘴巴,一百零八的样子好傻。
却见他,热泪滚滚而下。
“呜哇——”一百零八大叫一声扑了过去,飞身投入他的怀抱,浑不知棍子已经丢掉:“呜哇——呜哇——”
好奇怪的声音,小一百零八没有听过。
一百零八抱着那个猴人的脖子,将身缩在他的怀里,呜呜咽咽竟是哭了。
猴子也会哭么?这已经彻底颠覆了小一百零八的认知。
要问一百零八最爱谁,那就是他,他是一百零八的爸爸,也是一百零八的妈妈。
“叽吱!”原来他不是猴人,原来他是个神啊!小一百零八终于明白,小一百零八大为眼红!
小一百零八闪电般扑到了他的怀里,小一百零八也要!
鸡屁股,果然很香。
九九终于服了,无论九九,还是猴猴,都要归一。
“开饭了!开饭了!”灵秀端着个锅,热气腾腾的:“且吃且吃,不够再做!”
大米稀饭,满满一锅,心情好,当然要多吃一些。
吃饱了心里舒坦,身上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