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谦目光炯炯地盯着众人,“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历朝历代农民起义者的均平富的法子,将有钱人抓来杀了,家财没收,一部分留作军用,一部分散给贫困农户。 此举会赢得贫苦农民的支持,但会彻底与官府走上对立。目前,我们还没有这样的资本。三个庄子,分别有三个大地主,郑经跑了,如果抓到老东西,我是一定会砍了老贼的脑袋的;白魏的萧观鱼和陈家崖的陈超都在我们手里,不过萧观鱼不如陈超过得滋润就是了。这三种结果,恰好表明了我对三种地主的态度,郑经为恶乡里,积怨甚多,我们镇压他,会赢得大多数百姓的赞同,陈超虽然是地主,主要靠地租为生,但基本上没什么罪恶,陈家崖的百姓对他们的庄主很是敬仰。实际上,这个人也没有多少财富,他手里的钱粮,怕是连郑经的零头也没有。这几天我了解了两庄地租的差别,陈家崖只是郑家庄的一半。当然,那边的土地状况不如这边,大部分都浇不上水,靠天吃饭,亩产很低。租子收的狠了,佃户们就要饿死了。但陈超此人确实是个真正的读书人,持身很正,有善心,就是陈狗剩,也没有说过他们庄主的不是嘛。萧观鱼介于郑经和陈超之间,比不上陈超,但比郑经好的多。潘福林一直鼓动明远将萧观鱼抓起来,原因在于萧观鱼收回了租给潘的三亩半地。其间缘故甚为复杂,据明远调查,此事不能全赖萧观鱼。所以,我们没有动萧观鱼,也没有抄他的家,但是限制了他的zì yóu﹍﹍我们制定政策,前提就是将情况摸清楚,这样才能有的放矢。”
龙谦习惯xìng地停了停,让大家消化下自己的话。
“具体地讲,就是要打击郑经那样的恶霸,将其土地浮财全部没收,拿出一部分分给穷苦农民,以获得农民的支持。团结争取陈超这样的士绅,对于陈超的财产,我们基本不动,更不去侵犯他家人的zì yóu和安全。对于萧观鱼那样居于中间的,政策上也居于中间地位,第一,萧观鱼的地租,要降至陈超的水平。第二,要对他施以罚款,所罚款项,用于赈济贫民。但不对他人身上进行打击。总的思路就是这样,简单地讲,就是依靠贫苦农民,团结开明士绅,打击土豪恶霸。这个是我们现阶段的基本策略,我再强调一遍。”
“便,便宜了郑经那个老混蛋。”程二虎愤愤地喊道。
“那也不一定。我知道有人对我不准侵犯郑经家眷有些不满,包括二虎。这很正常,我理解,郑经留在郑家庄的,就是一堆女人嘛。两个姨太太,一个女儿。他的两个成年儿子,早就出去为官府做事了嘛。三个女人,其中还有两个不足二十岁的,有多少罪恶?她们又能主得了郑经的多少事?郑经干的那些坏事,和她们仨有多少联系?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就想不通呢?我一直讲,军人要有军人的荣誉感,什么是军人的荣誉感?除掉将为国征战,为国捐躯视为自己的使命外,最主要的,就是绝不欺压良善,绝不欺负妇孺。<ww。ienG。com>郑经的罪恶,要由郑经来偿还嘛。另外,我们没收郑经的财产,已经是对这些女人的惩罚了嘛。大家一定要相信,郑经,以及他的两个在官府做事的儿子,是不会咽下这口气的!他们一定会来找咱们的晦气,所以,二虎你报仇的机会是有的。还有,只要咱蒙山军发展壮大了,迟早一天,郑经会落入咱们的手里。一切的基础,在于我们自身的前途,咱们在郑家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蒙山军的前程。这一节,各位务必想明白。不仅现在如此,今后也如此。”
这段话的意思却不是所有人都听懂了的,宁时俊忍不住问道,“如果为了队伍的壮大,受朝廷招安也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的!”龙谦严厉地瞪了宁时俊一眼,心道这小子今天是怎么啦?“我多次说过,我们不能公开打出造反的旗号!不是我龙谦怕朝廷,更不是我龙谦喜欢满清朝廷!是因为咱们的队伍没有实力与朝廷公开对抗!响马土匪,历朝历代屡禁不绝,朝廷也麻木了,尤其是现在这个朝廷。但是,如果我们公开打出旗号,就像太平天国那样,朝廷将会jǐng惕万分,山东全省都会动员起来,我们几百支枪,能行?不和朝廷彻底翻脸,是基于我们没有翻脸的实力!懂了吗?”
宁时俊讪讪道,“我就是那么一说嘛。”他的目光与,打!官军杀过来,我们不战而降,不仅不会得到发展,我们这些人的脑袋也保不住了!这点必须做出最清醒的认识。只要我们将进剿的官军打败了,或者不是一次打败他们,我们才有与他们讲和的条件!”
这些话本来不想现在就提出来,但宁时俊这小子思考不经过大脑,脱口就说了出来,回避和搞神秘主义历来为龙谦所不齿,所以索xìng就此战略问题讲出自己的考虑,“时俊所说的,其实是我一直在考虑。只要咱们队伍壮大发展,总有一天会与官府正面相对。我晓得在座的诸位,对于现在这个朝廷,没有多少好感,但朝廷就是朝廷,它好好地待在běi jīng,济南,他们有人,有钱,有兵,而我们有什么呢?四百人,其中还有百十个没有完全适应蒙山军规矩的人,地盘嘛,就是脚下这么一点点。你说,拿什么与朝廷对抗?”
鲁山与王明远对视一眼。要说龙谦的亲信,他俩自觉是最亲信的那批:他们都不被蒙山寨所重视,他们都是八队最早成为小队长的成员,他们最清楚龙谦那无穷无尽的本领,他们都信任龙谦,相信龙谦,坚信他会带着自己有真正的前途……比起同是八队小队长的封国柱,他们自觉与龙谦的关系更亲密一些。这让他俩在所有重要时刻都无条件支持龙谦,哪怕是龙谦对他们的“打压”,也没有动摇对龙谦的崇拜。俩人几乎同时想,宁时俊这家伙提出的问题真是蠢透了,至少不该在这个时候提……
王明远咳嗽一声,“这种事关部队前途的大事,还是由司令决定好。现在关键是在郑家庄一带站住脚……”
“是的,饭要一口一口吃,当前最主要的是巩固和建设根据地。”龙谦看了一眼王明远,“我们下一步要开展一系列行动,目的都是巩固这块小小的根据地。将郑经老贼的家产分了,留大半给咱们,补充给养,鼓舞士气,分小半给郑家庄的穷哥儿们,让郑家庄的大部分人接受并支持我们……这些事情,都不简单,要收到预期的效果,就必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一片沉默。
“最后,我要说说我们自身的问题。我们每个人都会分到一块地,对于普通士兵,凭着跟着我们流血流汗的情分,分到几亩地是完全应该的,我不是骗他们,即使我们将来离开这里了,我也有把握在其他的地方给他们土地方面的补偿……即使他们阵亡了,我会将土地交给他指定的继承人。但是,我们在座的这些人,我却希望大家不要看重那些身外之物,将为兵之胆,将不贪财,兵不畏死,当官的脑子里只念着金银财货,下面的士气很快就泄了。这件事我真的很为难呀,大家跟着我龙谦,出生入死,究竟为了什么?吃穿用度都要和下面看齐,不准搞特殊,连分地龙谦那小子都唧唧歪歪的,好像还有点舍不得﹍﹍”
大家笑起来。说到这点,其实在座的人并没有多少意见。响马就是极端封建的武装,其特点是私有化的程度极高。除掉石大寿等少数人,大家都在孙德旺手下混过,原来是什么规矩一清二楚。龙谦掌军之后,不贪财,不蓄姬妾,要求下面做到的,自己从来都身体力行。要说对龙谦这一套做法有意见的人有,但对龙谦个人的cāo守品德却说不出一点不是。现在龙谦讲到分地给军官舍不得,大家便笑起来。
“一支军队的灵魂就在于军官团。将来我们蒙山军能否有一个辉煌的前程,也在于军官团。之所以让我感到担心,是怕金银财富消磨大伙儿的锐气。士兵们想的,跟我们这些人不一定一样。随着部队的扩大更是如此。那么,跟着我龙谦究竟图个什么?我告诉你们,会有一个你们意想不到的结果,一个超出你们想像的前程,一个足以光宗耀祖的前程……相比土地银两,哪个更重要?”
“没说的,弟兄们都清楚司令的本事,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大家说是不是?”鲁山大声道。
“当然,按司令说的办。”七嘴八舌。
“人的本xìng自私,都想着多捞点钱,过上更好的rì子。这没错。但是,我们这些人是不能轻易当富家翁的,道理你们都明白,不消我多讲。所以,我们必须将这支军队当成我们最大的财富。只有保证蒙山军的存在,我们其余的目标,讨一房漂亮的媳妇,生几个健壮的娃娃,住一套轩敞的华屋,才能实现。所以,我对你们跟普通士兵的要求是不一样的,我要求你们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部队上,排长,带好你的排,连长,带好你的连。各组的组长们,抓好你组内的事务。只有样,咱们才会实现个人的愿望。这就是我对分地分钱的担忧所在,地是要分的,但大家千万不要像土财主一样去关心自己地里的收成,那样你的差事一定做不好。”
“司令,我倒觉得,不如不分好,全部给庄子里的人家分掉算了﹍﹍既然司令断定官府不会放过咱们,还是集中jīng力准备打仗吧。”周毅眨着眼睛插话。
龙谦摆摆手,制止了其他人的议论,“地还是要分。这个事关咱们蒙山军最基本的制度,那就是官兵的待遇问题,这是个绝大的题目,理想要有,现实也不能不顾及。弟兄们流血流汗,总要获得该要的东西。何况,还有伤残的兄弟要安置。等咱们获得一块可以长久拥有的根据地,我会建几个大的农场,雇人耕种,让那些失去健康躯体的兄弟安享晚年。所以,土地分给大家是完全必要的,谁名下有多少亩地,后勤方面要记清楚,丢失这儿,我们会在别的地方补偿。等我们永远占有土地,那就是你的啦,谁也抢不走了。但是现在,你们不要理会名下有多少地,在哪儿,都交给老宋他们cāo心去!好好带好你们的兵,好好cāo练,维持好军纪。我觉得这段时间训练强度放松了,这不行!”
“那,那份方案你同意了?”周毅问道。
“同意了。就那样办。等给百姓的地分掉好就分吧。老宋你的事多了许多,要加把劲呢。”龙谦微笑着对愁眉苦脸的宋晋国说。
“人手不够呀。”
“伤愈后不适合回战斗连队的人都给你,不要发愁。”龙谦依旧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