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内一座普通的院子内,张风手持铁剑静静站立。 不过与不动如松的姿势截然相反的是张风脸上的表情,仿佛被老虎追逐一样充满了紧张,事实上也差不多如此,寄宿在清晨微凉的晨风中的丝丝杀气让张风止不住的脊背发凉。
只是练习而已,要不要这么认真啊。
这的确是一场普通的练习,在王越处习剑已有月余,盛夏的余韵渐渐退去,洛阳城秋凉渐起。时间的流逝对张风来说最大的区别就是剑术渐渐纯熟,然后今早说是为了考校张风的进度,史阿倒是自己找了上来。张风当然是欣然接受,正好对自己的剑术到了何种程度感到好奇。
不过没想到史阿向王师习练的是刺客之剑,也没有想到史阿会如此认真。
所以一开始,张风不注意间就失去了对方的身影,现在只有像个傻瓜一样站在原地,戒备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清风拂面,一叶飘飞。
略带枯黄的树叶飘过眼角,张风然感到身后杀意骤盛,尖锐的杀意仿佛一柄刮骨钢刀直抵背心。张风以脚为轴,身体微微转动,只是刚刚起步的瞬间就猛的放弃了动作,长剑带着一缕青光直劈身前。
【乒】
两件相交的声音响起,金属的火花在史阿惊讶的眼前炸开。趁着对方的一愣神,张风轻扭剑身,格开对方的长剑就想直劈而下,可是这样的动作戛然而止,长剑停在了空中,分毫难动。
“这不公平!!!“
一时间院子里响彻了张风悲愤的声音,也难怪,因为这时的张风正被长剑指着咽喉,被史阿抽出的另一柄长剑。
“没什么不公平的,重要的是赢,而不是赢的手段。再说,难道你要和一个刺客讲公平决斗?”
对于私藏了一把剑赢得的胜利,史阿没有丝毫的难堪感觉。张风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最后只有闷闷的将手中的铁剑放回了武器架。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会从正面进攻的?”
史阿将两柄剑放回了衣服里,张风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也没看出来史阿的样子像是藏有两柄凶器。
“兵书有云:声东而击西。史师兄你的意图太明显了”
“是吗,看来你每天看的那些兵书倒也不是毫无用处,不过为什么只看兵书?”
虽然语气平淡,可是史阿却有点羡慕张风,史阿是不识字的,一来无用,二来实在学不懂。
“因为总有种感觉,比起《诗》、《书》、《礼》、《易》,总感觉将来《六韬》、《孙子》更有用。”
张风耸了耸肩,随意的回答着。史阿只当是托词,大汉独尊儒术这点他还是知道的,兵家之道虽不排斥,却也只能算是下乘之道。
“今天,明非没来啊。”
无聊的看了下门口,还是没有明非的身影,按照史阿的说法,剑之道对于刘明非来说只是六艺之一,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东西是需要刘明非花上大连时间去学的。在洛阳的月余,张风也只是见过刘明非几面而已,虽然两人出奇的谈得来。
“但是明非究竟是什么身份,史师兄和王师都称他为公子,想必是是朝中某位大臣的子侄吧?”
史阿将手指搭在唇间,示意张风不要多问。后者倒是无所谓,反正与刘明非相交也不是图对方的家世,只是顺口一问罢了。
“接下来打算去哪“
看着张风向着门口走去,史阿奇怪地问道。
“去武士公馆,多和人交交手,学剑也会快一点。“
看着张风慢慢踱出了房门,史阿摇了摇头,这个便宜的师弟悟xìng惊人,虽然没有掌握到剑道jīng髓,可是单论剑艺,把武士公馆的那些个浪荡人士捆一块儿也不是自己这位便宜师弟的对手。说是去切磋,多半还是去发泄被自己摆了一道的郁闷吧。
慢慢坐到了院子的石椅上,史阿端着一杯清茶轻抿,一边看向远方。
视线落处,宫殿成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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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者通辩。夫辩者,将以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殿下?”
清亮的说书声音突然停下,手捧书卷的约莫而立年岁的俊朗男子看着眼前望着窗外的学生,疑惑的发出声音。印象中这样有失礼节的举动还是这位殿下的第一次。
“嗯?哦,学生方才失神,司马老师勿怪”
“无妨,今天学的也够久了。殿下一时失神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不知道殿下在看什么呢?”
司马朗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好奇的来到了窗边,视线所及之处却是一片繁忙的景象,无数匠人聚集在工地上,或是身负巨石,或是临石雕琢,一座造型华丽的高楼的地基已经初见雏形。
“记得这是陛下下令建造的的高楼吧,陛下铺张浪费也不是第一次了,为何殿下对这座高楼如此在意?”
“老师知道这座高楼造价几何吗?”
同样走到朱红的窗几旁,脸型清秀的殿下特有的轻柔声音却是带着微微的苦涩。
“这确实难倒我了,术数之算,我却是一头雾水啊”
“‘司马七秀’也会有不知道的事吗?”
看见自己的老师摇着头,殿下难得的取笑道。可是面对自己学生的取笑,司马朗却是完全没有在意。
“‘司马七秀’,‘荀氏八龙’不过是好事之人编排的市井之言,岂可尽信?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对于术数之算,我确实是一窍不通。”
爽朗的承认了自己的不足,高风亮节的品行让殿下忍不住击节而叹。河内司马家为了家族之兴而选择了依附自己,“司马七秀”,自己倒是都见过,而之所以选择司马朗做自己的老师,却不是因为对方“七秀之首”的身份,而正是这种属于真正的士人所特有的气节,严肃守礼,不卑不亢。
不过当殿下的视线重新落在繁忙的工地上时,脸上却是蒙上了一层yīn霾。
“此处高楼的造价。。。的巨大,可是司马朗却是挑了挑眉毛,想起了另一件事。
“我听说月前,陛下将关内侯的爵位卖了五百万钱?”
“老师明察,正是那五百万钱”
殿下的笑容越发的苦涩:
“昨rì父皇告知我,这座高塔乃是父皇为了我行冠礼而建。。。”
看着自己学生脸上的苦涩,司马朗叹了口气。当今陛下虽然昏庸,待家族子弟却是极好,五百万钱建一高楼仅为行冠礼,这样豪奢的举动可见一斑。只是这样的“好意”摊到殿下身上时却是沉重无比,特别是这位殿下有心将改变这世道的时候。
“陛下。。。当真对殿下爱护有加啊”
“是啊,只是有时候,我宁愿有一个帝王无情的父皇。”
殿下望向劳碌的百姓的眼神有一种慈悲,还有一种冷漠。司马朗读不懂这样的眼神,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自己这名学生本来就胜过自己这个老师多矣。记忆中能和这位殿下的才智比肩的。。。
慢慢闭上眼睛,脑海里渐渐浮起一幅画面。
湖南的房间内,背对自己席地而坐的少年慵懒地拿着棋子,看着落下的纷纷花雨,随意的敲着棋盘,单调而清脆的声响中,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子未动,脑袋却转了过来,清秀的脸上有着一双癫狂的眼睛,仿佛嗜血的野狼注视着你。
狼顾之相,弑亲弑主。
司马七秀,本该八达。
“老师?老师?”
殿下的声音唤醒了沉默的司马朗,后者茫然四顾,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臣下失礼了”
“没什么,只是老师这样的失态也是很少见啊,有什么事吗?”
“些许家事而已,不劳殿下挂心。”
躬身施了一礼,虽然殿下不怪,司马朗还是恪守着礼仪,为自己的失态而躬身致歉。殿下也知道司马朗执着的xìng格,苦笑着等对方施完礼,才虚扶了一把。
“看来今天确实不是读书天啊,今天的功课就到这里吧。不知殿下有何安排?”
“大概会去王师处习剑吧,司马老师呢?”
“打道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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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啊”
随意的趴在武士公馆的二楼,张风重重的叹了口气,在武士公馆里打了个来回,直到没人敢和自己交手。其实武士公馆这地方聚集的只是些不得志的浪人,真正身怀绝技的人不会堕落到需要在武士公馆混吃混喝的地步。即使以张风现在半吊子的剑术也能够横扫,甚至还得了个“沉默的剑手”的称号,因为张风揍人的时候从来不说话。
在武士公馆打了个来回,发泄了心中的不满之后,张风就放弃了继续找麻烦的打算。既不能让自己的身手得到长进,还相当累。就算打几十头猪也会累的好不。
“嗯?那边发生了什么?”
闭上眼睛休息的张风耳里突然传进一阵喧嚣,向着喧闹的地方看去,却是一家迎亲而返的队伍,看着规模,大概是朝里那位大臣嫁女了吧。只是此时喇叭唢呐不响,喜庆之音不再,整支队伍倒充满了一阵气急败坏的氛围,迎亲队伍里的人到处翻翻找找,似乎在找着什么人。
“难道是抢亲?这倒有些意思”
嘴上爬起一个有意思的笑容,张风抓起铁剑就从二楼跳了出去,向着迎亲的队伍奔去。而看见了张风的消失,武士公馆里鼻青脸肿的一干人等集体松了口气,一时间武士公馆里只剩下了【嗷嗷】的叫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