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乱将起:夜谈
作者:薄饮淡雪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876

夜晚的洛阳城与白rì相比,少了几分浮华,多了几丝静谧。无弹出广告小说 夜风摇曳着枯枝上最后几片落叶,一声似有似无的轻响,枯黄中尚有一丝绿意的树叶脱离了生长的树木,打着转儿飘落而下,被一只手掌托起。

司马朗静静地看着手中的落叶,叶面已经死去,枯黄中泛着衰败的气息,可是叶梗却执着的显示着残存的绿意,也不知道是回光返照的错觉,还是真的尚有一丝拯救的可能,一如这摇摇yù坠的大汉王朝。

将手中的枯叶收入袖中,司马朗将目光重新投向洛阳城的夜景中。与其他地方的荒凉不同的是,即使在静谧的夜晚中,洛阳城也能看见万家灯火,辉映着天上的群星,延续着白rì的繁荣。白天是灯红酒绿,夜晚便是纸醉金迷,这样的奢华rì复一rì,似乎繁荣将会在这大汉之都持续永远。可是司马朗却知道这样平静的生活很快就会被打破。

千户破落,万家萧条,就是这样的一场灾难将会席卷整个天下。

视线落到了远方的一座未完成的建筑上,却是自己的学生,大汉的太子殿下提起过的那座高楼,在地基上又起了几层,这就是从入秋到冬末,这座工程浩大的建筑唯一的进展。

不知道在天下大变之前,这座奢华的高楼能不能建好。

突兀的,心里涌上了这样一个念头,司马朗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随着时间的临近,似乎自己也开始不安了起来。也没办法不安,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而这些消逝的生命必然要归咎到自己等人身上,不是一人一家之死,而是千万人之逝的沉重。

“怎么还没有把饭送过去!!!”

楼下的吵杂打破了静谧,司马朗皱了皱眉头:现在的下人越来越没规矩了。摇摇头,司马朗却没有现身的打算,司马家治家极严,要是下人的失误被主人家撞见,那个下人多半会受到杖责,到时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却是难料,最坏的情况可能会被活活打死。

“啊,不小心忘记了。不过反正是‘隐舍’里的那位,说不定什么时候家主大人就会。。。少送一餐也没什么吧。”

下人不知悔改的语气传到了司马朗的耳里,这位谦谦君子眼神渐渐冰冷,一改先前的打算,从楼上慢慢走了下来

“什么时候司马家的家事由得你们闲言碎语了?统统滚去管事处自领责罚,不识体统!”

在廊下交谈的两个下人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妄言会正巧被撞破,想起管事的朱红大杖,两人的腿都软了几分。

“大,大少爷。那个,我们还要去给‘隐舍’的那位送饭,这个。。。”

下人战战兢兢地提起了手中的菜盒,汗流如浆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说了去管事处领罚,还不快滚!!”

一把抢过下人手中的菜盒,司马朗厉声大喝,知道逃不过这一劫的下人躬身施了一礼,慌慌张张的逃掉了。看着在繁复的廊道中慢慢失去了踪影的下人,司马朗忍不住重重的一哼声,心想是不是平时自己太过纵容这些下人,以致于连起码的上下尊卑都不知道了。

“‘隐舍’吗。。。”

被无礼的下人激起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四周的安静中,胸中的无名火慢慢散去,手中的菜盒沉甸甸的感觉带着司马朗的心头也微微的沉重起来。

轻轻地叹了口气,司马朗向着宅邸里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处地方行去。

“隐舍”是司马家对孤立于主宅的一座偏院的称呼,不过说是偏院,说是柴草房更是恰当一点,破旧的茅屋几间,爬满藤蔓的院墙几处,狭窄的院墙内高大的枯树一株,寥寥几片败叶。主宅到隐舍的小路上长满了杂草,步履踩在这些杂草上响起了【沙沙】的声音,司马朗来到破旧的院门前,柴扉背后虫鸣起伏,柴扉前司马朗却踟蹰不已。

“呼~~~”

轻轻叹了口气,司马朗摇头将纷杂的思绪甩到了脑后,慢慢推开了柴扉。

虫鸣骤歇,杂乱的野草中寂静一片,柴扉【吱呀】着摇晃开去,院门上落下些许灰尘粘在司马朗藏青sè的衣袍上,小院中,无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但是这座偏院却是有人居住的,司马家族谱上没有留下名字的族人。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响起,司马朗能听出是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响,棋乃文人雅士之好,司马朗自然不会陌生,只是没想到在这样的生活下,那人还会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顺着声音转过了屋角,枯树延展的枝桠下,穿着大一号而微微褪sè的服装的少年跪坐在带着细细裂纹的棋座前,拈着残缺不全的棋子的手上带着少见天rì的苍白,少年望着黑白交错的棋盘思索良久,然后落下手中的黑子,却是置岌岌可危却尚有一线生机的黑子大龙于不顾,打算强吃白子大龙。

“虽然这样的走法算不上错,不过却甚是无情啊”

将手中的菜盒放在了棋座边,司马朗一捋袍袖,拈起白子走了起来。

“没想到今rì是兄长大人来送饭,看这天sè,懿原本以为父亲大人终于下定决心要饿死懿了,多少有点感伤啊。”

注意到棋座边放下的菜盒,少年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说道,不过或许是不常和人说话,少年的声音有点飘忽。

“是吗,可是你的表情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皱眉思索着棋盘上的风云,白子占优,司马朗想了一下,继续追杀黑子大龙。

“大概是习惯了吧,反正这样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天下对懿来说,不过这院门内丈许之地,早就腻烦了。”

少年爽朗的话却让司马朗感到一种恶意,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的人又怎么能奢望他在乎别人的生命。一旦少年离开了这座偏院,天下也会多几许风波?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司马朗摩挲着手里的棋子,老旧的棋子有些碎裂出明显的棱角,在手指的摩挲下传出尖锐的感觉。

“太子殿下打算掀起乱世序幕吗?”

一句话惊住了司马朗,霍然抬头看见少年笑意吟吟的眼睛。

“果然”

显然司马朗的惊讶佐证了少年的猜想。不过比起一时失察,调入利润少年的陷阱,司马朗却更想知道为什么少年会这样问,如果一点都不知道的话是问不出这样的话的,可是被关在这座偏院里的少年,分明不可能知道外面的事,更别说这只有三两人知道的隐秘。司马朗直勾勾地看着少年与自己有七分相像的面容,他知道少年肯定知晓自己想问什么。

可是仿佛是故意吊胃口一般,少年没有解释,拈起黑子继续在棋盘上走了起来。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司马朗跟着少年在棋盘上游斗起来,只是心有所思,只是见招拆招,十余手之后,大占优势的白子竟然转入颓势,不仅苟延残踹的黑子大龙被做活,白子大龙也被几颗闲子掐住了关键,如果不好好处理,恐怕会被吃得一干二净。

“你是怎么知道的?”

算了算,就算白子救活也是输,司马朗干脆的投子认输,比起棋盘上的胜负,为什么少年会知道这件事,知道了多少更让司马朗心急。所以放弃了和少年比养气的功夫,司马朗单刀直入的说道。

“战阵之中决生死,棋盘之外定胜负。以兄长的棋力,本来不会输给懿的。只是因为懿的话而乱了心神,输得甚是可惜啊。”

收拾着残局,将黑白子拣回盒中,一切收拾好之后,少年才看着司马朗皱眉的脸,带着一丝浅笑缓缓说道:

“只是猜测罢了,河内司马家依附于太子殿下,几位兄长也算是太子殿下一派的人,所以当几位兄长与懿相谈时自然也就绕不开那位太子殿下。可是其他几位兄长不比兄长大人您,不算是太子殿下的入幕之宾,懿所得也是相当有限,只是大约猜出太子殿下似乎是不甘于现状,至于具体要做什么却是不知。”

少年摇了摇头,脸sè颇为遗憾,正好与司马朗铁青的脸sè成了鲜明的对比。司马朗当然知道少年口中的几位兄长都是谁,也知道为什么那几位回来到这偏僻的小院中,“司马七秀”的名声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不过知道太子殿下不甘与现状就足够了。想要上位,太子殿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如现在太子殿下正在干的一般,将天下局势搅浑,无论是十常侍亦或是大将军还是那些朝廷的老大人们,不过是jīng于权谋之辈,若天下乱起,这些人自然会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如果有人能够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那么大乱之后,自然而然的就可以取代三方势力,成为说一不二的存在。可是若等大乱自起,那么变数自然就多不胜数,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干脆由自己掀起乱世的序幕,不是吗?”

司马朗静静地看着一脸淡然,仿佛所说事情微不足道的少年。心里陡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人道:乱世之际,必出妖孽,或许在这乾坤大变之际,所出妖孽也许不是妲己、褒姒之流的红颜祸水,而是自己面前仿佛世事洞明的瘦弱少年。

自己说不定正在与妖孽同处一室。

眼眸中的瘦弱少年恍惚中似乎长出了尾巴,脸型拉长犹如狼吻,黑sè的眼睛带着不在乎世间一切的虚无,自然的生气了一种蔑视生命恐怖。

猛地站起了身,从恍惚中惊醒后,司马朗感到后心处冷汗湿透了衣袍。轻轻的吐了口气,司马朗向屋外走去,略显急促的脚步找事了这位向来稳重的士人心中的不安。在快要转出屋子的时候,司马朗忽然的停下了脚步,汝鼓点般急促的脚步声戛然而止,这突然的变化让一旁无所事事的少年挑了挑眉毛。

“第二种路是什么?”

乱世为百姓之坟,如果有第二条路走的话,谁也不愿意看到尸横遍野,流血漂橹的场面。

司马朗没有回过头,只有声音越过了肩膀传到了少年的耳里。少年愣了愣,在司马朗没看见的yīn暗里,少年脸的嘴唇咧开了一个大大的弧度,充满了嚣张的讽刺。

“第二条路?呵,这条路倒是简单,只要死一人便可。”

“只要兄长大人觐见殿下时说:请弑君父。”

司马朗霍然转身,死死盯着一脸淡然说出弑父弑君的少年。少年的脸上笑意还未散去,裂开的嘴唇无声的笑着,可是虽然无声,司马朗却分明的感受到一种癫狂的恶意充满了整个院子,嘈杂的让人发疯的笑声涌进了心间。

深深地吸了口气,长袖下的手指深深地陷入了掌肉里,司马朗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冷冷地瞥了少年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小院。

司马朗走后,少年的笑容渐渐消失在脸上。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司马朗会这么愤怒,大汉以孝悌为基,弑父弑君乃是大逆不道,教唆人做此事更是无耻至极。只是。。。

“既然司马家可以为了一个愚不可及的谣言而yù杀亲子,可以为了一己之私像是圈养牲畜一般圈养自己,那么事到如今还讲什么伦理纲常?沽名钓誉。”

少年的语气并不显得愤恨,只是平淡得仿佛在叙述一个事实的语气更加的深入人心,虽然此时的小院中再无他人。视线在无聊中落到了棋座胖的菜盒上,少年又想起了刚刚离开的人,司马七秀中,这位兄长大人算是异类吧,与其他人不同,这位兄长大人一次也没有问计于自己。这倒让少年感到略微的苦恼,如果自己想要走出这到院墙的话,这个不依靠自己的兄长大人却是唯一的的障碍了

夜风渐急,吹落了枯树上的败叶,生命消逝的败叶打着转从少年的眼前飘过,在漆黑的眼睛上蒙上了一层死意。

“那么,果然只有这么做了吧,司马懿?”

ps:刚看了看,貌似这样视角转过去转过来挺影响阅读的,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改了,这几章主要是介绍登场人物,进主线之后,视角虽然仍旧会变,但是不会这么频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