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听到醉鬼阿巴喊“小燕儿”,并且一口就道出燕皇史燕就是女飞贼紫燕子时,她那么激动、那么失常的原因所在。
而最近一两年,他们的母亲似是正常了很多,不再看那皱巴巴的字条,那种时喜时忧、一个人发呆的事情也越来越少发生了,人也平和了不少。
就在不久前,在姐弟俩的帮助下,他们的钱叔叔再次向他们的母亲求婚,他们的母亲尽管犹豫,但终于是答应了,说是假如这一次京师演武取胜、帝国一统就在一起,会举行盛大的婚礼。
此次她偷跑出宫,并且鬼使神差的顺手将这两张字条也带上,她也许只是想要看到演武大胜,然后当着母亲的面将字条拿出、烧掉,好让母亲彻底的忘掉。忘掉过去。与钱叔叔、与他们姐弟开心幸福的在一起。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偏偏在此时出现?
在一切即将回到正轨的时候出现?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要如何对待他。对待这个似是很熟悉她母亲,很可能就是她父亲的人。她很矛盾。
天下没有孩子是不希望自己亲生的父母是在一起的,但是她们姐弟俩却是有些犹豫的。一直有些犹豫。
假如有一天他们亲生的父亲回来了,与他们的母亲和好了,一家人和和睦睦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了,那么她们的钱叔叔呢?该怎么办?
二十年的等待,一个普通人的大半生,他会不会显得太可怜了?
所以,他们其实一直都有些纠结犹豫的。
一面偷偷的关心着父亲的蛛丝马迹,希望他能回来,能让母亲笑。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一面却又害怕着,害怕着因父亲的归来,他们白白胖胖善良的钱叔叔会受伤、会一场空。
而这样的纠结犹豫在今天以前似乎很遥远,永远都不会到来,可是今天,可是此时此刻,她却不得不想、不得不面对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她想。
可是她却无法想出。
“他爱妈妈么?”她想。
她依旧无法想出。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修为那么高的人会喝得烂泥一样的睡在路边,寒风冰冷。”她问。
还是没有答案。
“‘难怪她那么贪财,原来是这样’。他为什么这样说妈妈,难道两人有什么误会?”
“‘她竟然没有与钱胖子结婚?倒是有些意外’。”
“‘你是叫史思乐、李思乐。还是钱思乐,你弟弟有责呢?’”
“‘好好照顾你母亲,她是一个命很苦的女人……’”
“‘我妈可不好当,不是死丈夫就是丢儿子,自己还被人软禁了……’”
“‘谁告诉你你爹死了的。你娘么?’”
“‘看来我还真关了很久了,有二十年了么?’”
“‘你都那么大了竟然还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看来小燕儿对你的教育还真够失败的……’”
……
一时间浮光掠影。年少的记忆、母亲的神态动作、只言片语。与阿巴相遇后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开始轮番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渐渐的纠结、缠绕在一起,最后连成一个大概的轮廓——
父亲与母亲因误会而分开,母亲一直恨着父亲、等着父亲,父亲却也似乎有许多的苦衷。像是分开后出了什么意外被人囚禁了二十年,最近才脱困而出,那么他此刻出现,是不是正是回来找母亲的呢?
“假如、假如这个人就是阿爸。那么他一定也是爱着妈妈的对不对?只是——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像是被关起来了,所以到今天才出现。”
她暗忖着,美目之中异彩流动,像是忽然的拨云见日、开朗了。
虽然,虽然此刻出现的这个阿爸与他印象中所勾勒出的阿爸形象大相径庭,简直是糟透了,又脏又臭、还不停的喝酒,一点也配不上自己那依旧年轻漂亮,像是自己姐姐一样的母亲——燕皇陛下,但是她却并不讨厌这个阿爸,甚至有些明白两人为什么会分开了。
针尖对麦芒!
与母亲生活了那么久,母亲的性格她又怎会不知道?不得不说,他们的母亲燕皇陛下实在是一个很不可爱的女人,整日不是忙着国事就是忙着凶人,一点不温柔,实在太没生活情趣了。
有时候他们姐弟俩都会想:“咦?你说钱叔叔喜欢娘亲什么呢?她那么无聊那么凶,成天臭着个脸教训人,不过总算对钱叔叔不错,来的时候至少还能有点笑容。”
而反观那个写皱巴巴纸条,叫做李作乐,高度怀疑是他们父亲的人,他们就会觉得这一定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之所以离开就是因为母亲实在太无趣了,特别在母亲凶他们的时候,他们这种想法尤其强烈,甚至会有点幸灾乐祸的在心里喊“活该!”,实在是小孩儿心性了。
总之,无论他们对母亲的评价印象是否客观,有几分正确性,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那就是他们的母亲实在是一个性格很强的女人。
不说其它人,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当他们姐弟俩与钱叔叔还有母亲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得他们母亲说了算的,他们和他们可怜的钱叔叔只有点头接受的份儿,可没有权利决定。所以……囧
而再看这个醉鬼阿巴,这个醉鬼阿巴虽然与他们想象中的阿爸完全不一样,一点也不有趣,但是他整个人却像是一只睡着的老虎。不醒来的时候是一滩死肉,可一旦觉醒却又似一把尖利的尖刀,无论插在什么地方,都是可以将人刺出血来的。
这种性格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被母亲掌控、会被世间任何的一个人掌控?所以假如眼前这人就是那写纸条叫做李作乐的人,那么他与母亲在一起必然是争吵不断的,就好像两只刺猬,与钱叔叔那种面团一样的性格是完全不一样的。
黑夜静默,一汪冷月无声。
双手抱膝缩在马车之上,看着冷月、看着茫茫黑夜、看着黑夜中如鬼魅般拾捡柴火的醉鬼阿巴,再看着小溪流边老马饮水、老车夫收拾野味、小丫头打灯照明的景象,史思乐长长一声叹息,也是不知该何去何从、如何面对的。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好了。”她喃喃自语,已决定了——
不难过、不激动、不欢喜,就当是一个路上偶遇的长者;不询问、不探究,平平淡淡的一路相伴着去琅琊城,去见母亲;不引见、不诉说,下一步会怎样,都由他们自己决定好了。自己——
自己似有些力不从心,无能为力了。
“钱叔叔、钱叔叔,乐儿很想帮你,但乐儿也不能拆散爸爸妈妈的对不对?乐儿只能祝你好运了!希望这一切只是乐儿的胡思乱想,根本都是乐儿的错觉,不存在……”
抬头看着天上明月,她喃喃自语,呆呆出神。
……
“小姐小姐,快来看呀!”小丫头跳跳脚的呼喊,满是激动。
“怎么?”史思乐黛眉微蹙,从思想中醒来,径直向小溪走去。
“呃!呵呵!”当目光抬起,接触到史思乐容颜之时,老车夫不禁一呆,赞道:“人言思乐公主姿容绝色、倾国倾城,还真是一点不假,恕小民失礼了。”
他说着就想跪下。
“老伯不必客气,快起来吧。”史思乐忙道:
“此处并非宫廷,况且我的身份也不想太多人知道,老伯以后与小兰一样,喊我小姐就可以了。”
“是,公……小姐。”老车夫说着有些拘谨的笑笑。
史思乐微微一笑,随即向小丫头道:“大呼小叫的让我看什么呀?”
小丫头道:“是这样的,你看这只兔子的脑袋。”
“脑袋怎么了?”史思乐蹙眉道。
“石子呀!”小丫头激动道,“我们在兔子脑袋里发现了石子呀!肯定是那醉鬼打进去的,好大的手劲呀。”
“是呀!”老车夫也道,“这人来历不明,本事儿却大得出奇,假若起歹意的话……我看公主你还是快些将面纱蒙上吧,免得给他看见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
“嗯嗯!对对,就这样。老头你还真聪明,看样子没有白活那么大年纪!”小丫头脑袋狂点,小鸡吃米似的表示赞同。
“嘿嘿!那是当然!老汉我吃的盐可比你小丫头吃的米还多!”老车夫一阵得意,竟有些“喘”了。
“嘿!”小丫头可不干了,反唇相讥道,“你吃的盐多也不代表你就聪明呀,只能说明你口味比较重,吃盐厉害。”
……
当即一老一少就拌起嘴来,史思乐笑笑,不再管两人,转身蒙上纱巾回到了马车上,拿了些毯子座垫一类的放到了那避风的所在,又搬了几块石头当是板凳。
很快的阿巴就扛了大堆的柴火回来了,指尖一点弦火弹出,燃起了篝火。之后小丫头与老车夫收拾的兔子也弄好了。
四人围坐篝火之旁,寒冬腊月的随着野味渐熟、香气四溢,气氛和缓融洽,到有了几分篝火晚会的感觉。
也差不多在这个时候,正北方马蹄声响,夜色中一个脸带银色面具的白衣人策马扬鞭,风尘仆仆的向火光奔掠而来。
……(未完待续。。)
ps: 中秋月团圆、人团圆,希望大家都好。那么咱们就趁着中秋佳节,也让书中人小小的团圆一下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