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秦桧被关进自己设计的牢房,感慨不已,他想起昔日翻云覆雨的风光场面,想起岳飞父子的惨死,心里悔恨交加。“唉——早知现在,何必当初?”秦桧长叹一声颓唐的坐在阴暗潮湿的牢里暗自神伤。他的夫人关押在他的隔壁,也在暗自落泪。
晚上,看守到外面喝酒去了,王氏在牢里发疯似的叫喊,秦桧听到夫人歇斯底里的叫声埋怨道:“你这长舌妇,叫什么叫?要是当初你不出馊主意害死岳飞父子,我们又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王氏听了骂道:“呸——事到如今,你却怪起我来,要不是你丧尽天良将岳飞父子关押大理寺无法收场,我有怎么会给你出谋划策?都说你害的,你罪有应得。”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埋怨,狱卒听了只觉得心中痛快。于是将他们夫妻之言传扬出去,后人便给他们夫妻题了一副对联:“仆本丧心,有贤妻何至若是?妇虽长舌,非老贼哪有今朝?”
夫妻俩吵了半宵,各自歇息。秦桧靠着墙睡觉了,迷迷糊糊中,来了两个鬼差,看他们的穿者打扮便知是黑白无常。只见黑白无常手拿铁链不容分说便把秦桧锁住押出牢房。秦桧想喊喊不出,挣扎又是徒劳无功,他只好认命,随着黑白无常一路凄凄惨惨的来到地府。
再说临安城内,有一个读书秀才,姓胡名迪,字梦蝶,为人正直倜傥。自从岳爷归天之后,心中十分愤恨,常常自言自语道:“天地有私,鬼神不公!”不止如此,他常常在纸上也写这两句,一晃几年过去。这一天。胡迪听到黑蛮龙领兵杀到临安与岳元帅报仇,已到范村,声言要皇上交出奸臣秦桧等人便可罢休,不然就要杀进城来。胡迪听了,心中暗暗高兴。便叫家人出去打听消息。不久,家人来报,黑蛮龙退兵了。胡迪空欢喜一场,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喝闷酒。喝得醉醺醺的,瘫坐在地上,醉眼朦朦胧胧的看见桌子底下走出两个皂衣鬼差来。叫道:“胡迪,王爷叫你,快随我们去。”胡迪问道:“那个王爷?是什么人?为何叫我?”二人说道:“不必多问,到那里你就知道。”胡迪没有多想,随着二人便走。行走了十余里,皆是一片荒郊野地,烟雨霏霏,好象深秋时候。来到一所城郭,也有居民往来贸易。到了城内。也象临安街上一样繁华。一直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朱门高敞,上边写着“灵耀之府”,门外站着牛头马面。手执钢叉铁锤镇守着。胡迪见了哪些鬼差,心里诚惶诚恐。那皂衣鬼差一个伴着胡迪,一个进去禀报。
过了一会儿,那皂衣鬼差走出来叫道:“胡迪。阎王爷叫你进去!”胡迪吓得手足无措,只得跟着两个鬼差来到殿廷。但见殿上坐着一位大王,和凡间君王穿着一样。只是多了几分威严,好象庙中雕塑的神像一样。左右站着鬼差六个,绿袍皂带,手执文簿。阶下立着五十余人,一个个赤发獠牙,面目狰狞。胡迪在阶下叩头跪下。阎王喝道:“胡迪,你乃读书士子,自该敬天礼地,为何反怨恨天地,诽谤鬼神?”胡迪听了说道:“草民虽后进之流,早习先圣之道,安贫循理,何敢怨天恨地,诽谤鬼神?”阎王问道:“你常言:‘天地有私,鬼神不公。还写诗毁谤天地,‘天曾默默缘无报,地府冥冥定有私’之句,是不是你做的?”
胡迪听了,方才醒悟过来,那是他酒后之诗,有点狂妄。于是拜道:“草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见岳元帅为国为民,披肝沥胆。像他这样精忠报国之人居然被奸臣残害,沉冤不雪,那奸臣反得安享富贵。草民恨不能将奸臣碎尸万段,但又无能为力。因此心中不平,唯有发泄怨气解恨。虽有不恭不敬之处,实乃事出有因。望阎王爷宽恕。”阎王听了说道:“你好议论古今之人好坏,本王先不和你计较,你写一供状上来,若写得有理,便放你还阳,与家人团聚。倘若胡言乱语,便押你到刀山地狱中受苦!”于是吩咐鬼差取文房四宝过来。胡迪也不推辞,拿起笔来,一挥而就。鬼吏将供状呈上。阎王仔细一看,只见上边写着:混沌未分,无生无死;阴阳既判,有鬼有神。桑门传因果之经,地狱设轮回之报。善者福,恶者祸,理所当然;直之升,屈之沉,亦非谬矣。贤愚之异类,幽显之殊途。事不平则鸣,并非沽名钓誉。敢忘非法不道之戒,致罹罪以招愆?出于自然,本乎天性。某幼读父书,早有功名之志;长承师训,惭无经纬之才。非惟弄月管之毫,夙兴夜寐,常穷理以修身。读孔圣之微言,思举直而错枉;观珪之确论,欲激浊以扬清。立忠贞愿效松筠,肯衰老甘同蒲柳!天高地厚,知半世之行藏;日居月诸,见一心之妙用。尊贤似宝,见恶如仇。闻岳飞父子之冤,欲追求而死净;睹秦桧夫妻之恶,更愿得而生吞。因东窗赞擒虎之言,致北狩失回銮之望。伤忠臣被害,恨贼子逍遥。天道何知,鬼神安在?奸贼生于安逸,贤哲死于无辜。侮鬼谤神,岂比滑稽之士;好贤恶佞,实非迂阔之儒。是皆至正之心,焉有偏私之意?饮三杯之狂药,赋八句之鄙吟。虽冒天聪,诚为小过。斯言至矣,惟神鉴之!”
阎王看罢,笑道:“这腐儒还是这等倔强!虽然好善恶恶,人人如此。但‘若得阎罗做’这一句,对孤王甚是不敬,试问:你若做了阎罗,将我置于何地?”胡迪辩解道:“昔日韩擒虎有云:‘生为上柱国,死作阎罗王。’又寇莱公、江丞相亦尝有此言,明载简册,班班可考。这等说起来,那阎罗王皆是世间正人君子所为。草民虽不敢比着韩、寇、江三公之万一,但是那公正之心,颇有三公之毫末。”阎王问道:“照你这么说,冥王用新的代替,那旧的如何?”胡迪说道道:“新者既临,旧者必生人世,去做王公大人!”阎王对左右说道:“此人所言,甚有玄理。但是这等狂生,若不令他见之,恐终不信善恶之报,看得幽明之道如若风声月影,无所忌惮!”于是叫绿衣鬼差取过一道白柬来,写道:“右仰普掠地狱冥官,即带领此儒生遍观众狱报应,毋得违误!”那绿衣鬼差领命,就带了胡迪从走廊向西走去。过了殿后三里左右,但见白石墙高数仞,以铁为门,上边写着“普掠之狱”。
鬼差前去叩门,铁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夜叉,一见胡迪,马上上前捉拿。那绿衣鬼差喝道:“休得无礼,此儒生无罪到此,是阎君令他遍视善恶之报。”于是将白柬与夜叉看了。夜叉谢道:“对不起,我只道是罪鬼,不知是儒生,幸勿见怪!”那绿衣鬼差便引胡迪进去。
胡迪来到里面,四处看了看,但见其中有一片方圆五十余里的宽阔地,日光惨淡,冷气嗖嗖。四边门牌都写着名额:东曰“风雷之狱”,南曰“火车之狱”,西曰“金刚之狱”,北曰“冷溟之狱”。男女披枷带锁,约有千百余人。
又到了一小门,只见二十多个男子,披头散发、赤身,他们的手足都是被巨钉钉在铁床之上,脖子上戴着铁枷,遍体都是刀杖之痕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绿衣鬼差指着下边一人,对胡迪说道:“那个就是秦桧,已被捉拿到此。这万俟卨、罗汝辑、张俊等人,不日也要来受此罪孽。”又指着其中数人说道:“这是章惇,这是蔡京父子……,只要是奸恶之徒,都要在此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