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从黑暗中醒来。
眼前只有一片深沉的黑,全身都被黑暗紧紧地包裹,连呼吸都无比艰难。
——我在哪里?
冰冷的感觉从左手蔓延至全身,我挣扎着想要动起来,身体却毫无反应。
——我为什么在这里?
努力翻动自己的记忆,想要明白自己为何陷入这黑暗中。
——我是谁?
记忆里竟然只有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做不了。
心得焦燥得要燃烧起来,却忘记了什么是焦燥这一情感。
愤怒,那是什么?
灵魂像水底的浮游,在无尽的黑暗中思考着人性这只有一天寿命的生物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我必须了解,那一定是我曾拥有的东西。
一定曾有过那样的东西,辉煌地充斥着我的整个灵魂,我为其感动悲欢过,欢欣鼓舞过。
那到底是什么?所谓的感动悲伤、欢欣鼓舞又是什么?
我陷入了无解的迷局。
时间在一滴一滴的流走,身体越渐冰冷,恐惧越来越深。
什么是恐惧?我在恐惧什么?
为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
愤怒的灵魂在质问,但我真的想不起来,空白的记忆没法理解灵魂的存在。
我想要什么?为什么要思考这什么多?
那是什么呢?
我想要的、我所恐惧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吗?
一次一次的质问着自己,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走来的某物让我越来越不安。
我在不安什么?
对了。
我在担心自己的消失。
我想要这黑暗的消失。
我想要的就是改变。
黑暗消失后,那会有什么?
面对着覆盖了整个灵魂的空白,我执着的思考着。
如果不思考下去,自己一定会消失。
消失的自己,就不能像现在一样思考,找回曾经拥有的东西。
那些究竟是什么?
愤怒地质问着空白,空白的记忆沉默不语。
无论如何努力,也抹不去那片空白。
质问的灵魂只有在黑暗化作冰冷的雕像。
空白就是最后的裹尸布,成为我一生能见的最后的东西。
对了。
我见到了空白,黑暗对我又是什么呢?
在黑暗中看见白,白又是什么呢?
白就是……
白就是……
白就是……
光。
那就是我的记忆。
无数的光将我照亮,无限的光与色彩充满了我的世界。
白色的少女俯身拥抱着我,用听不懂的语言诉说着什么。
所有的记忆纷涌而来,我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卫宫士郎。
——saber。
无意识的呓语将灵魂唤醒,无尽的痛苦告诉我身体的存在。
——saber回来了。
我听到了saber的声音。
某种感情猛地涌上来,我想高呼、我想欢唱。
身体还是怎么也动不了、眼前好像隔了一层厚厚的纱。
我一定要再看到saber,一定冲破这最后的障碍。
一次又一次的鼓劲,一点一点的挣扎。
在漫长的时间里,用尽全部的力量找回生命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冲破了某个屏障。
遥远的地方,有声音传过来。
“这还让我怎么救啊——!”
熟悉的声音在眼前勾勒出某个鲜红的身影。
声音若有若无地回荡在周围,那女孩现在一定很担心吧。
“怎么会有这种笨蛋,把身体糟蹋成这样,我怎么可能救得了。”
红色女孩已经束手无策了吗。
“也许,我能够帮忙。”
身边出现了另一个声音,曾无数次在我的梦中回响的声音。
“saber?!难道你还是魔术师,骑士也不可能会这么高级的治疗吧?”
saber可是剑士,她会用什么方法救我?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我一定能救他。”
一只冰凉的小手按在了我的胸口,她的声音离我更近了。
“士郎能召唤我,一定也用了那个媒介,我与士郎之间还有着更深的联系,只是他还不知道而已。”
“咦?”
旁边的远坂,还有躺着的我,都不明白saber在说什么。
“他的身体里,一定还记录着过去的信息,即使被卫宫未来的灵魂所迷惑,但只要我能找回最完全的记录,我就可以……”
saber声音若隐若现,安稳的声音让我不知不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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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ber——”
从恐惧的梦里惊醒,我惊叫着坐了起来。
“士郎,你怎么样?”
属于女性的柔软小手伸过来扶住我的身体,转过头看见少女关切的面容,耳边传来saber轻声问询。
“saber……”
她真的回到了我的身边。
眼眶一定在发红,流泪的冲动让鼻子发酸,我痴痴地望着女孩,将所有的心情化作三个字。
“对不起。”
少女扶着我坐起来,她按着我的双肩,认真说道。
“不,谢谢你士郎,谢谢你救了我,从无尽的黑暗中。”
那一定是,我刚从中挣扎着活过来的黑暗,不敢想像saber会如何的痛苦、恐惧。
但是——
“一切都过去了,saber回来了就好,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
saber呆了一下,避开我的眼睛开始检查我的伤口。
“士郎的身体还痛吗?感觉左手怎么样?”
勇气突然消失殆尽,我木讷地一边抬起左手,一边说道。
“就是感觉有点冷、咦?”
伸到胸前的是一支皮肤白皙的普通手臂,我将右手按上去,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体温,还有皮肤下血液的流动。
但为什么感觉不对劲,总会从左手传来彻骨的寒冷。
那手背上只剩下一道明亮的令咒。
“为什么,有一道令咒消失了?”
我不敢置信的说。
“不只有你,我手中也少了一枚令咒,可能这就是saber与archer复活的代价。”
推门走进来的是远坂,saber猛地甩开我的手,站起来退后一步,沉默着立在一旁。
“黑武士斩掉你的左手后,saber虽然让其连同令咒再生了,但不知为什么,我们都有一枚令咒消失。”
远坂扫了saber一眼,然后一边说着,一边向我走来。
总觉得saber有些不对劲,远坂却没有给我疑惑的时间,自然而然地占领了saber让出的位置,紧紧的盯着我,目光充满了威严。
“该检讨一下了吧,卫宫士郎,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怎么打败那家伙的?为什么我们的令咒会消失?”
“那家伙……”
“当然是黑武士,你不会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吧。”
红色少女带着可怕的压力压迫过来。
“那、那是……”
怎么做出的呢?
我投影了saber的剑,决定saber为英格兰之王的剑。
王者之剑的光辉似乎还残留在我的手里,能把黑暗与光明分隔的力量,化作囚笼将绝望的黑暗包裹,再推入世界尽头的虚无,将其彻底与这个世界分开。
石中剑,决定saber成为王的剑,只有saber才能使用,但我不但将其投影出来,还使用它完成了王者才能完成的使命,如神迹一般的使命。
“因为那是你的剑,士郎。”
随着我的讲述,远坂的嘴越张越大,而saber在旁边神情恍惚地说着。
“虽然外在与内质都与我的剑几乎完全一致,但它确实是你的剑。”
此时的蓝色少女,眼前也一定还闪耀着王者之剑的光辉。
“即使是只有王才能使用的剑,也必定会有另一人也能持有它,那就是剑的铸造师。你创造了能决定世界秩序的剑,以王者的名义挥退了黑暗。”
用决定秩序的剑划定光明与黑暗的分界,将不应出现在此世的黑暗驱离,这就是石中剑的作用,我借助创造石中剑的能力勉强将黑武士刺伤,但在最后关头如果不是saber帮我,我也不能将黑武士驱逐。
我低头思考着黑武士的败因,却没有注意到远坂越来越恐怖的表情。
“士郎你这家伙——!”
远坂咬着牙低语着,刺骨的杀气惊得我从被窝里跳了出来。
“远坂你想做什么?”
“将已知的资料连贯起来的话,你这家伙真是幸运儿啊。”
远坂的杀气连saber也被压到一边。
“得到了十年前闯入圣杯战争的从者的恩赐,再与未来的自己进行一场蛋疼的战斗,就学会了堪称魔法的、不,能将不存在之物再创造,根本就是魔法的能力。——你机缘巧合获得了这样的力量,所以才一个人胡作非为的吧——!”
那家伙的样子是要杀了我吧,我在远坂的压迫下已经退到了门口。
“我可是一直在努力战斗,根本没有胡作非为,saber快帮帮我。”
“一个人连招呼也不打地去送死,害我担心得要命,你还是现在就死在我手里吧。”
“士郎,你不相信自己同伴确实有错。”
saber居然落井下石。
“……喂,以这样的理由就将我斩杀,我太冤枉啦。”
拉门被我撞开,我灵机一动,顺势倒在地上,手捂着胸口。
“咳、咳,我可是伤员,远坂别太过份。”
远坂恨恨地扬起手,半晌还是放了下来。
“笨蛋、笨蛋,你都不明白自己都干了什么吗?”
激动的红色少女,眼眶在变红。
“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差点救不回你了,我怎么去跟樱解释?就算saber能救回你,可你这样子还是完整的人类吗?”
“什么……?我的身体怎么了?”
“你的身体,可能无法再成长了。”
“无法再成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一个激灵爬了起来,紧张的询问远坂。
“在我们找回你时,你的身体几乎完全变异,估计是你强行将自己强化到未来的程度,但身体承担不了那么沉重的负荷,就在你就要崩溃的时候,saber强行将你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并重新将你的身体回复到最初的状态,但现在的你已经变成了灵体与肉体的混合物,如果肉体再成长下去,便会造成与灵体的不匹配,从而导致死亡。”
“也就是说,我的身体由无法成长的灵体与继续成长的肉体两部分,当肉体成长到与灵体不相容时,我就会死。”
“阻止肉体成长,几乎是跟阻止肉体死亡同一级别的魔法,世界上存在过努力阻止肉体死亡将自己部分变成灵体的魔术师,但没有人像你这样无脑而混乱地将自己半灵体化,想要将灵体不断调试来适应成长的肉体完全不可能,而如果将自己彻底变成灵体,那你用不了多久就会因为失去凭依物而消失。”
“就像失去了master的servant。”
不自觉地,我望向一直沉默着的saber。
“他们的还能借助圣杯的帮助在有限的魔术师中选择一名作为自己的凭依物而存在,而你能靠谁。”
珍珠一般的泪水顺着红色少女的脸庞落了下来,少女长长地吸着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但那滴滴在我心头的泪水让我的心充满苦涩。
“远坂、没那么可怕,我连这么危险的难关都过了,怎么会轻易死去呢。”
我不禁讪笑着说道。
“可按人类的成长速度,你连活过二十岁都困难——!”
远坂大声吼了出来,她猛地从我身边退开,似乎我接触她一下都是伤害。
“saber,这么残酷的事,为什么你还不告诉他,他就是个不会珍惜自己的蠢货。”
saber别过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因为我是个失败的servant,连累了士郎。”
气氛太尴尬了,小小的房间里,三个人各居一方,各自抱着不同的心情,连交流都变成了困难。
“见鬼,我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你们为什么都摆出一副我已经死了的悲伤模样!”
无论说出怎么安慰的话,无论怎么假装开心,两名女孩还是同样一副忧郁表情。
安慰女孩这种事,这辈子都没怎么接触过女孩的我怎么可能会啊。
我几乎是崩溃地逃出了房间,还用欢笑的声音为自己找借口。
“saber、远坂,我都活下来了为什么还要想那么多,活着就要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现在大家都饿了吧,我就为大家准备丰盛的晚餐。”
然而,很快的,两名少女也从我的房间里出来。并沉默着赶在我的前头占领了厨房。
“saber、远坂……”
在这家里,我陡然间觉得自己变成了多余。
还好,很快某个人的出现打破家中阴郁的氛围,老虎大小姐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高声欢呼着向我扑来。
“我回来了,大家,终于又在士郎这里吃到美味的晚餐。”
驀地,她扑过来的脚步慢了下来,不敢置信的捂着嘴,然后大叫起来。
“怎么办啊,士郎这孩子学坏了,居然偷偷去染发。这让我怎么对得起切嗣——!”
藤村大河减缓的脚步比原来更快了地冲了过来,这一次是以饿虎扑食的姿势试图将我打倒,这时她才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咦,士郎似乎比以前长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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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终于恢复了平静,在少年与少女恢复了和平的生活的同时,黑夜中出现了一道身影。
遥远的山林间,黑色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遥望远方的灯火。
而树林的另一边,另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身旁,警惕地注视着那道伫立在前方的瘦小身影,不禁问道。
“你是谁,与我有着同样命运的人。”
前方的身影转过来,美丽的容貌如月光降落在人间。
“你没有夺到令咒啊,不幸的骑士。”
遥远的某座山坡上,远坂凛的家中,archer躺在master为他准备的囚笼中,脸上满是苦笑。
“这下真的把大小姐得罪惨了,把所有的资料都坦白出来,居然还被困在这个地方。”
人生真是不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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