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首都的郊外机场,一架价值6500万美元的庞巴迪全球快车在轰鸣的引擎声中腾入夜空。飞机进入平流层后,解开安全带的淡妆女子轻轻拉着身边少女的手问道:“小蛮,你确定他现在真的安然无恙吗?”
一身朴素道袍的少女扎着发髻,用一根温润的古玉簪固定着,听到身边女子的问话,她笑着将一粒晶莹葡萄放进嘴里,露出一脸享受的表情:“您就放一百个心吧,不信的话,你问抗美叔叔!”
刚刚从一场艰辛谈判中撤身的阮钰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心神不宁:“难道都是父亲一手安排的?”
小道姑嘻嘻笑了笑,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将面前的果盘分出一半递给坐在后排的身型巨大的铁汉:“吃点葡萄!”
那身材如同人猿泰山般的家伙憨厚地笑着摇头,但却仍旧接过果盘,放在了一旁那条体型同样彪悍的高加索斗犬的面前:“吃。”
那大狗闻了闻盆中的葡萄,哼哧哼哧两声,便别过头去不再理会拿自己消遣的道友。刑天自讨了没趣,也没觉得不开心,将果盘又递了回来:“你吃。”
张小蛮也不客气,接过来又拎了一粒送进自己的口中,含糊不清道:“其实我觉得当官挺好的,为什么抗美叔叔不让他当官了?他还答应过我,只要当了很大很大的官,就给我们造一座很大很大的观,让山上的人都搬进去住。”
阮钰失笑:“放心,他若是忘记了,疯妞儿姐替他完成这个诺言。”
张小蛮使劲点头:“好好好,我前些天在天书里看到过一座岛,要是能找到,你就帮我买下来,好不好?”
阮钰笑道:“行,要是人家不肯卖,我就帮租下来!”
张小蛮笑得两只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儿:“疯妞儿姐当了妈妈,现在温柔多了,以往你说不肯卖的话,后面一句一定是‘你会帮我抢过来’。”
一身职业装的阮钰苦笑着摇了摇头:“都说岁月不饶人,转眼的功夫,我、夭夭包括云道,都不敢再那般年少轻狂喽!”
纽约的那处空中别墅,不明所以的孩子们欢呼雀跃地进了家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看一份《华尔街日报》的男子,便兴奋地扑了过去,点点欢呼着:“爷爷爷爷,我们晚上看媛妈妈的演唱会去了,媛妈妈今晚好美……”
孩子们被郑莺莺带去换衣服洗手了,失魂落魄的齐褒姒才走进客厅,艰难地看着沙发上的中年男子:“爸,云道他……”
“嗯,你不要担心,我自有安排!”中年男子抬头看了一眼这位享誉全球的明星儿媳,放下手中的报纸道,“放心吧,外面的那些消息暂且不用理会。”
“爸……”齐褒姒欲言又止,“我……我想去陪着他……”
中年男子盯着齐褒姒看了片刻,而后微微叹息一声:“我会安排送你去米兰。”
齐褒姒的脸上终于浮现
一抹红晕:“爸,他在米兰吗?我现在就去。”
中年男子笑着摇头:“时候未到。”
齐褒姒只是隐隐听阮钰提过眼前的长辈曾经在战场上杀伐果敢,初次见面时也只觉得长辈身上隐隐有股子不说出的肃杀之意,再加上毕竟是李云道的父亲,尊重之余又多了一丝敬畏,听他说“时候未到”,便不好再强求。
幸好洗了手换了居家服的两个孩子再次扑了过来,缠着中年男子讲故事。
“爷爷爷爷,我要听上次你讲的那个在边境打坏人的故事!”点点趴在中年男子的腿上,撒着娇。
凤驹乖巧地坐在中年男子的另一侧,拿起桌上一本画册,小大人儿一般地自己看了起来,却不料被身边的爷爷也抱着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来,今天爷爷继续讲当年在俄国工作时的故事,好不好?”面对血脉相连的两个孩子,铁打的男子声音也会忍不住轻柔起来。
故事还没有讲完时,门锁咔哒一声响,一身职业西装的女子踩着大理石地面走了进来。正听故事听得入神的两个孩子一看到女子,便噌地从中年男子的腿上跳了下来,飞扑迎接许久未见的母亲。
“妈妈妈妈,爷爷正跟我们讲当年在俄国打坏人的故事呢!爷爷好厉害的!”点点搂着阮钰的脖子迫不及待地用英语汇报道,“晚上我们还去看了媛妈妈的演唱会,好多人哩!”
阮钰皱了皱眉:“以后在家里不许说英语,要说中文!”
点点委屈地崛起了小嘴,一旁的中年男子和蔼笑道:“孩子们也是太久没有见到你了,有些兴奋,本能地就用英语了……”
“凤驹,你带妹妹去书房玩,妈妈和媛妈妈还有爷爷有重要事情要谈。”阮钰在凤驹脸颊上亲了亲,又拍拍懂事的小家伙的脑袋吩咐道。
等孩子们走了,阮钰等不及回房换衣服,在齐褒姒身边坐了下来,看着中年男子道:“父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齐褒姒紧紧抓着阮钰的手,一脸紧张的望向沙发上的中年男子。
“你们啊,都太紧张了!”中年男子缓缓起身,“过刚者易折,擅柔者不败!云道的成长,还需要太多历练,温室里的花朵才需要次次靠他人救场,但终有一天,他需要独自面对那些错综复杂的情况。你们关心则乱!不要去相信外面的任何传闻,他接下来的路,我自有安排!”
“父亲,您考虑过他的感受吗?”看着中年男子的背影,阮钰终于问出了憋了许久的话。
中年男子停下走向十字圆厅的脚步,喃喃道:“想做成事情,不能总是把注意力放在感受上,专注地就事论事便好!我说过的,欲戴皇冠,必受其重。过程必然是艰辛的,结果,却也不得一定是美好的!”
阮钰有些生气:“父亲,您总是这般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的身上,在襁褓中交给大喇嘛噶玛拔的时候是这
样,现在还是这样!”
终于鼓起勇气的齐褒姒也同仇敌忾地看向这位传说中的长辈,虽然底气稍稍不足,但也一样地义愤填膺。
中年男子却不生气,回头赞赏地看了她们一眼:“他有你们这样的人生伴侣,是他的福气!哦,去大雪山的丫头也快回来了吧,你们也加把油,算算日子,夭丫头肚子里的小家伙离预产期也不远了。”
一句话便说得齐褒姒偃旗息鼓,怯生生地低头望向自己依旧没有丝毫动静的小腹,不敢再直视那中年男子的双目。
阮钰则被说得一愣:“夭夭姐又有了?”
齐褒姒小声提醒道:“云道去年暑期不是去了趟军营嘛……”
阮钰哭笑不得:“这也太……”不过她马上联想到了什么,顺口便变了,“这也太偏心了,等回头见了他,要好好让他补偿我们。”
中年男子不再理会两位儿媳的窃窃私语,穿过十字圆厅,来到一侧的阳台上,窗外小雪天气中依旧灯光辉煌的纽约夜景看得让人心旷神怡。
“这个世界其实很美好,可就是有人总想着要破坏它啊……小子哎,慢慢地,我们这一代人终究是要退出历史舞台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最终还是要靠你们这一代人了!如今多经历些风雨、吃些苦头并不是坏事,要以这天下为棋盘、以天下人为棋子,当好这个跟圣教博弈的棋手,又何止是一个‘难’字就可以形容的……”
纽约飘着小雪时,数千里外的西湖骤然下起了鹅毛大雪,气象台已经发出了橙色暴雪预警,这对处在长江以南的江南水乡城市来说,是极为罕见的一幕。
路上的汽车小心翼翼地打着双闪灯,行人的雨伞却怎么都挡不住随寒风而至的雪花,调皮的学生冲进雪地里,在光滑的积雪草地上踩出一串深邃的脚印。
外面的天气冷得人发抖,酒店房间里的气氛同样冷得让古可人的几位助理心中发颤。
古大小姐已经摔碎了整个房间里所有能摔的东西,却似乎依旧不解气,如果是旁的什么事情,他们也许还能劝一劝,但是从京城传过来的消息关系到那位的,而且还是那样令亲者痛愁者快的消息,就连那位在古家待了大半辈子白头苍苍的老管家也不住地感慨摇头如今这世道,难道当真是好人不长寿吗?
大小姐已经在窗边抱肩站了好久,玻璃上倒映着那张满是泪痕的俏脸老管家依稀记得,懂事后,大小姐便从不曾流过眼泪,哪怕面临再多的艰难险阻,大小姐都咬着牙撑了过去,她还曾经开玩笑说,眼泪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解决不了问题,只是徒增几份可怜罢了,那时候他就想跟大小姐说,不是不流泪,只是很多事情还未到伤心处,古家一家为国战死沙场时, 老管家自己便哭得眼睛都要瞎了,若不是想着还要将小小姐照顾长大,他便也随着主子们去阴曹地府再立功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