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外寒山寺。
一身地摊货的李云道带三个孩子站在寺门口时,恰逢寺内绵长的铜钟声缓缓响起。李云道凝视着门楼上铁划银勾的“寒山”二字许久,才低头对十力道:“看上去比我们那个破庙要壮观多了!”悠悠的钟声如同梵音,似乎有种平静心情洗涤灵魂的特殊作用,李云道心中的那丝阴暗终于如同见到阳光的角落,虽仍旧苔痕斑斓,但足以清新明媚。
小喇嘛却不以为然地哼了哼,眨眼看着寺门口的几个年轻和尚:“山不在高,水不在深!”十力对昆仑山上的喇嘛寺还是很有感情的,但是就这样,小家伙还是得承认,眼前这座占地足有百来个喇嘛寺大的千年古刹的确称得上宏伟,算生在以小家碧玉见长的水乡姑苏,但气势磅礴。
“进不进?”李云道问十力,老远看到了门票价格,让一路兴冲冲而来的李大刁民微微咋舌。
十力面露迟疑,仰起天真的面容,小小眉头轻轻皱起:“算了吧,很贵哎,在山上够吃一个月了,四张票,起码够吃三个月。”
“咋连门票也这么贵哩?”李云道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岂有不进去之理?况且,临下山时,大师父也吩咐过,要你尽量多各地的寺庙里走走看看,对你修佛有好处!”
十力点了点头:“可还是太贵了!”
“看,这是什么!”四张门票突然出现在小喇嘛的面前,小双冲李云道做了个鬼脸,拉着十力就往寺门口走,“走吧,在这儿看能看出个鸟来?”
小双拉着十力,大双则跟李云道并排而行。
“你们不嫌无聊?”李云道问大双。
“过会儿我们还坐公交车回去吗?”大双答非所问。
李云道点头:“我可打不起车。”
大双开心道:“那就好,我和小九九都是第一次坐公交车哎,师父,要不待会儿我们绕着坐?多转几趟车,行不?”
李云道笑了笑,不置可否。是“师父”而不再是“大刁民”或者“喂”,这其中的细微不同,或许只有此刻站在寒山与拾得和尚面像面前的李云道才能体味一二。
“知道这两人是谁吗?”进了寺门后,小双和十力就不见了踪影,大双倒是一直跟在李云道身后。
大双看了一眼供奉台上的铭文,道:“这寒山与拾得。”
“知道这座大雄宝殿跟别的什么不同吗?”
大双摇头。
李云道凝视着石刻画像,道:“一般寺庙大雄宝殿的佛像后方供奉的都是望海观音,而这里却是这两人。世间传闻,寒山与拾得是文殊菩萨与普贤菩萨的化身,知道他们俩有一句很经典对话吗?”
大双再次摇头。
李云道看了一眼突然出现在大双背后的小双,又转向两尊佛像:“有一天,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你们猜猜拾得怎么回答的?”
小双笑道:“谁要真这样对我们,老爷子一定会扒了他的皮!”
李云道笑了笑,也没有接小双的话,继续讲道:“拾得回答道,‘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待上几年,你且看他’。”说完,李云道笑了笑往前走去。
寒山寺其实很大,但是对外开放的部分却不算多,李云道一路看,一路想,似乎只有在这香火缭绕的千年古寺中,才能用久违的清凉正气抚去心头的阴霾。
等快要转到藏经阁的时候,一个年约约莫十七八岁的小和尚迎了上来来:”施主,住持让我来通知您一声,己经到了午膳时间,寺里准备了素宴招待四位上宾。“
李云道愣了愣,随即想到进了寺门就消失不见的十力,当下释然,让小和尚带路。大双似乎还一直在思考李云道刚刚说的那两句话,小双却是没心没肺地跟在小和尚身后,先是问现在和尚是不是像外面说的那样都能荤的,再说寺里有多少和尚娶了老婆生了娃,幸好小和尚的修养很到位,能回答的尽量圆满回答,不能回答的就微笑不语。
又在诺大的寺院里走了小半圈,小和尚才将李云道和双胞胎带到了一处僻静幽雅的小院,刚踏入院子,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和十力稚嫩的声音。
一问一答,恰到好处。
问:世间是先有因还是先有果?
答:因即是果,果即是因,因果循环乃宇宙之常理。
问:如果得睿智?
答:体味六道轮回,方能参悟生命真理。
问:世间为何诸多遗憾?
答:一花一婆娑,一岁一枯荣,遗憾也是生命的一个过程,没有遗憾,生命就有缺陷。
……
站在院子里的小和尚听得入迷,大小双却是云里雾里,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武力值堪称变态的小家伙不尽比他们能打,学习还比他们好,还懂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李云道却是仔仔细细地听着,有老者问十力答,也有十力问老者答,打禅机到如此程度,在当今这个浮躁的社会也实在少见。
”戒力,请施主们都进来吧!“苍老的声音响起,小和尚这才连忙领着李云道等人进了正厅。
厅里的装饰很简单,不过仍旧少不了姑苏古城特色的古色古香韵味。一个面容慈善的精瘦老和尚跟和十力一道坐在八仙桌的两侧。
”云道哥!“十力看见李云道,连忙起身,冲到李云道面前,回头一指老和尚,“云道哥,他是大师父的朋友!”估计在大门口李云道说寒山寺比喇嘛庙壮观时,小家伙就存了个心眼想来跟这里的大和尚斗斗佛法,却没想斗出个熟人来了。
“不敢不敢!如果按辈份算,我还要喊十力上师一声‘师叔’,我也只是在年轻的时候,随师祖云游四海时有幸一睹传说中的大师风采,连我师祖都不敢敢圣师平辈相交,我这个当徒孙的怎么敢?”
李云道却是笑了笑:“大师也不必过谦,大师父现在也不在这儿,十力也还是个孩子,还需要您多多指点,我们毕竟还是晚辈!”
净空和尚摇了摇头:“佛缘的事情,可是达者为先的!”不过,老和尚说完话后,却是迟疑地看了李云道两眼,才悠悠道,“施主,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师但说无妨。”
“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李云道笑道:“这世间邪魔歪道太多,所以连佛家也要有护法吠陀,哪有放下屠刀一说!”李云道打了个哈哈,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大师,听说您这儿的素宴是姑苏一绝,今儿我们就打扰了!”
净空老和尚见李云道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也只是坦然地笑了笑,冲站在一边的年轻和尚点了点头,年轻和尚会意,转身出去准备上素宴。
一顿饭吃得不温不火,不过却是苦了两胞胎这两个食肉动物,等离开寒山寺的时候,一向深居简出的净空法师居然破天荒地将一行四人送至寺院出口,惹得寺里的大小和尚面面相觑。
通过寺前的桥口时,与一个年轻女子擦肩而过。
一朵盛开的妖艳牡丹如同毒蛇般盘旋在年轻女子的颈间,异常刺目。
阮家女人。
阮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