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陈国涛大半辈子泡在军队里见过的新兵形形色色,但是站到弓角的面前,他还是会还觉到一种无形的压抑。或许别人对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仰讲不出个来由,但是侦查兵出身的陈国涛却不可能不清楚,眼前这个大块头身上散发的是一种无形的杀气。这不是古侠小说里描写成能取人首级于百步之外的莫名夸张,但是上过无数次战场杀过人也几次差点儿被人杀的陈国涛却是了解,这种杀气在战场上尤为有用,尤其是单兵作战时,有时候能不能完成任务还留下一条命完全就靠一口吊在半空的气,气泄了,人就乏了,小命也就丢了。
不过,就算是陈国涛亲自站在大块头的面前,这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大家伙身上的杀气不减反增,就连已经扛着两杠一星的陈狗娃都觉得对视大块头的时候有股背脊发凉的错觉。大块头很喜欢憨憨地笑,但是他的眼神跟他的憨笑绝不匹配,尤其是在看对面的近四十个老兵的时候,如同打量已经落入陷阱的猎物。
谁也没有料到,走到李弓角面前的老军长居然二话不说,就狠狠地在他胸口来了一拳。可是这一拳的结果却大大出乎陈国涛的意料——站得笔直的大块头纹丝不动,反倒是他自己因为用力过猛被生生地震退了两步,那只过了五十岁仍旧可以单手劈五块青砖的拳头竟然也隐隐作疼,陈国涛心里顿时有数了:老战友果然没有说大话。
一旁的陈狗娃看得目瞪口呆,老军长手上有多重,他是有切身体会的,到现在老军长手痒了还会偷偷儿地瞒着三大娘让自己陪他练上几手,一开始他还担心会伤着三大爷,所以还控制着手上的力道,可以到后来他却发现哪怕就是用了全力,他也不一定能在他三大爷手上讨到什么便宜,相反好几次都因为大意而被揍得鼻青脸肿,回了连队还不好意思说是被老人家揍的。旁人都以为老军长只是轻轻挥了一拳,但跟老军长有过多次交手经验的他却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一拳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的这么简单。更让他觉得讶异的是眼前这个杀气腾腾的大块头居然纹丝不动,老军长倒被自己的力道逼退了两步,这得多强壮彪悍的身体才能有这样的抗击打能力?
老军长被逼退的时候,出身武学世家的何栋梁倒是眼睛微微一亮,他自然认得出来,这是外家拳练到一定境界的表现,在他们何家,除了那位老泰山北斗外,谁也达不到李班长这个境界。
“好细娃子,能吃得住我全力一击,还逼退我半步,了不得,当真了不得!叫李弓角是不是?”在众兵面前被折了面子的老爷子不怒反喜,由衷地夸道。
可是,更让人觉得诧异的是,这个如同大猩猩般的金刚存在居然理也不理老军长,只是保持着军姿姿势,目视正前方,虎目杀气腾腾。
陈狗娃尴尬地凑上来道:“是我刚刚让他闭嘴的!”陈狗娃有些尴尬,刚刚下达惩罚命令的时候李弓角不服,他便随口说如果再多啰嗦就让全连新兵陪着他一起受罚,这才让愤愤不平的大块头闭上了嘴巴。
“好了,现在我命令你可以开口了!”老军长也不生气,笑道,“没想到还是个听话的好兵!”能被老军长称为好兵的,十年来好像不超过十个,这十个里头现在级别最低的就是二星一杠的陈狗娃。
可是李云道仍不开口,似乎打定了主意跟老军长犟到底。
陈狗娃的脸上一阵红白,老军长却不生气,转头对陈狗娃道:“你下的命令,这会儿要解除也得你亲自来喽!没想到细狗娃子你现在带兵倒真有一套啦!”
陈狗娃尴尬地笑了笑,随后正色道:“李弓角,现在你可以开口说话了。”
“是!报告军长,新兵连一排六班班长李弓角!”声音宏亮,苍劲浑厚,杀气不减,老军长被震得耳膜发鼓,面对面站着的老兵里头也有刚刚直接一个照面就被打服的,这会儿听到这声音,居然有种腿软的冲动。
“嗯!好,李弓角,李弓角,好,好名字,好细娃儿,好兵!”老军长连说了好几个“好”字,中间又忍不住停下来多打量了李弓角几眼,“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无父无母,只有三个弟弟,还有一个云游四海的大师傅。”弓角如实回答,对他来说,十力小喇嘛就跟老二和老三一样,都是他的亲弟弟。
“嗯!”陈国涛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眼何栋梁和马剑,也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丝毫没有因为打架斗殴的事件而生气。“都听好了,我们这是一支素有‘南方利剑’之称的光荣部队,每年的军功、奖章、一等功二等功,在全军区乃至全国各大军区里面,都是名列前茅的。你们打架,违反纪律,自有军纪处罚,但是我在这里想说的是,你们既然来当兵了,当的还是我陈国涛的兵,就应该成为一个优秀的兵,而不是动不动就跟自己的战友动手,省下些力气,去敌后多干掉几个恐怖份子才是真实的能力,跟自家人干架,比娘们儿还不如!我陈国涛带出来的兵,没有一个孬兵,说说看,你们是不是孬兵?”
“不是!”操场上新老兵异口同时。
“好,不是孬兵就好,好好儿地拿出些男人的气慨,架已经打了,受罚也应该心甘情愿一丝不苛,这才是男人!”
“是!”士兵们的齐声回答哄亮而威武。
“好,都站直了,陈团长罚你们站军姿六个小时,现在还有五个小时,能不能保证一定像个男人一样站撑过处罚?”
“能!”
“好!都不是孬兵!”
老军长是笑着离开的,留下一群老兵和三个新兵大眼瞪小眼,各自体会着“不是孬兵”跟“好兵”之间的细微差别。
跟陈狗娃并肩而行的老军长一路笑夸道:“细娃儿不错,很不错,就是身上杀气重了些。我倒是看过他的档案,据说是兄弟三人从小跟着一个老喇嘛在喇嘛寺里长大的,按理不应该有这么重的杀气才对!”
陈狗娃笑道:“这小子,刚刚瞪我一眼,弄得我感觉好像自己是他杀父仇人一般。”
“这样的好苗子幸好是送到军队里来,如果放在社会上,不单单是误了一个好兵这么简单了!狗娃,给老子好好操练这群新兵,适当给这个不服贴的大个子开开小灶,明年的比武我看就可以让他上!”
“三大爷,他能行吗?”
“行不行,你就等着瞧吧!哎哟,刚刚那一拳打得太不尽兴,狗娃子你要不陪我玩上一小会儿?”
“哎呀,三大爷,我刚想起,团政委刚刚说是要找我有事,您自己回去,我就不送了!”陈狗娃跑得比兔子还快,显然是被打怕了。
“哎,这狗娃儿子!”陈国涛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他身边没有开口说话的警卫员,“东风,刚刚那几个小伙子,觉得怎样?”
不擅言辞的沈东风只道:“具体战斗力要交手才知道,但是……”
陈国涛倒是来了兴趣,沈东风很少说话这么吞吐的。
“但是什么,直说!”
“有机会,我想跟那个大个子交交手!”
“哦?真的?”
“嗯!”沈东风不会撒谎,“我能感觉得出来,他很强。”
“好,只要他在这军中,有的是机会!走,今儿心情特别好,去老邓那儿,喝两杯去!”
沈东风点头,开车,他知道,老首长要去跟他那群老朋友炫耀今天发现的一块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