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总是千锤百炼出来的,经历过如今新媒体一日一稿的磨炼后,潘瑾的出稿速度奇快无比,傍晚便将数篇饱含血泪控诉的文章发了过来,李云道看了一遍,未动一字,直接发给了夏初,而后不到五分钟,全国排名前十的网络媒体上开始出现揭露上世纪未那次振灾真相的文章。三十分钟后,数个公众号上的点击已经过了十万,微博热搜榜上也开始出现“振灾真相”的字样。
用过晚餐后,李云道陪着蔡桃夭带孩子们在山道上散步,便见王小北开车疾驰而上,见到李云道,不管不顾地将车就这在山道上,快步走了过来:“这回动静有点儿大啊!”
李云道抱着点点,在女儿脸上亲了一口,笑着道:“当年他敢动老百姓的救命钱,那就该想得到总有一天,会被人揭穿,怎么,有人找你了?”
李云道不常在京城,因为身份的特殊原因,王小北如今被京城诸家当作是王、孔、蔡、阮、秦、陈这几家的利益代言人,平日里有什么事情,往往也都是给王小北打电话,让其在诸家族间传话,如今碰到这样的大事情,自然也不会拉下王小北。
“我的手机都要被打爆了,有的觉得这盖子揭得漂亮,有的居然觉得史家有些可怜,史汉义都死儿子和儿媳妇儿了,长孙也下落不明,都到这般惨烈程度了,我们还不依不饶地痛打落水狗,说是有点儿落井下石的意思。”
王小北与李云道并肩走着,心疼唯一一个自己拉着李云道衣角仰头看大人们的凤驹,于是将小家伙也抱了起来:“反正我现在就按你吩咐的,我说这事儿我不太清楚。嘿嘿,这文章是你写的吗?那句‘窃民者诛’当真用得漂亮!”
李云道笑着问道:“黄裳怎么说?”
王小北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着道:“跟咱看法一致,说是自食恶果。”
李云道微微松了口气道:“嗯,你最好找个地方度假去,因为明天还有第二波文章!”
王小北倒抽一口凉气,想了想,而后瞪大了眼睛:“你不是想揭洗钱利益链条的盖子吧?这事儿牵涉面太广了,都说远交近攻,咱们在京城里四面树敌,这完全不符合你当初的设定啊!”
李云道微笑道:“放心,洗钱的事情史家只是被放在明面上的一个摆设,幕后之人这一次咱们怕是没机会揪出来了。我的说第二波还是关于史汉义当年的事情,比如说当年那场肺炎盛行的时候,他就是主张捂着的那个,反正老匹夫在系统里,好事儿没干几件,只要涉及到他的,都是罔顾人命、只顾自家捞钱的。”
王小北同仇敌忾地点了点头:“你就不怕把史老头气得中风?”
李云道摇头道:“他这样的人,如果单气就能气得中风了,当年也就干不出那些事情了。你信不信,再多死一个儿子和儿媳妇儿,他也不会真的伤心到哪儿去,他这样的人,是极端的自私自利者,奉行的是‘生前及时享死,哪管我死后洪水滔天’的信条,所以就算这全天下都死光了,那老匹夫都不会多眨一下眼睛,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他这样的人,其实是极端的反、社会人格当中的一种。”
一直默不作声的蔡桃夭手中抱着刚出生不久的青龙,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此时终于开口道:“史汉义坏事做尽,终得恶果,让百姓和舆论来宣判,也不是一件坏事。只是这件事过后,怕是那些曾经有过贪赃枉法行径的,都要对你深恶痛绝了,没有人喜欢自己的生命线掌握在别人手里,你这一系列发动社会舆论的动作,在他们看来比法庭和监狱还要来得让他们害怕。”蔡桃夭明亮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坚定,“不要担心他们的打击报复,这世上正义能立足的时间总是要长于邪恶的。”
当着王小北的面,李云道就在蔡家大菩萨面颊上香了一大口,看得王小北直摆手:“喂喂喂,这……我和孩子们都在呢,你们也不注意注意!”
李云道笑骂道:“你这个四九城的大纨绔,还会不好意思?孩子们就更不用说了,青龙才这么点大,能懂啥?凤驹和点点那是在美国长大的,早就习惯热情奔放的表达方式了……”
蔡家大菩萨被亲得满脸飞霞,但却满脸洋溢着幸福,王小北便只能投降:“算了算了!对了,今儿是来告诉你一声,我的去向定了!”
“哦?”前两天两人刚刚谈好关于下去历炼的事情,想不到王小北的行事速度如此之快,“怎么这么突然?”
王小北苦笑一声:“我感觉啊,这事儿在我俩说好之前,老爷子们好像早就商量好了,我那么一开口,他们也就干脆顺水推舟了。”
“这次是去哪儿?”李云道问道。
“你的老窝,鹿城!”王小北说着,有些兴奋,“老爷子们的意思是,你没完成的事情,让我接着去干,老王的种,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李云道笑了起来,王小北去鹿城,基本还是符合他的预期的,而且浙北多数人与孔家关系莫逆,王小北作为孔家乘龙快婿下放鹿城,自然能得贵人相助。
“鹿城是不错,我原以为要把你下放到云、贵一带去抚贫呢!”李云道笑着说道。
“几个地方,老爷子们都是照着你发展的轨迹来给我设定的。江宁蒋青天在,估计是怕我俩真的掐起来,不好收场。西湖现在没位置,江北那儿满地都是恨你恨得入骨的黑道枭雄,我这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史上跑过去,还不是自个儿找抽嘛!”王小北轻轻掂了掂怀中的凤驹,这孩子一直不肯开口说话,一家人却也对他最是疼惜,王小北也不例外,笑着对凤驹道,“最后只能去鹿城了,把你爸爸没干完的雄图伟业继续完成,对不对啊,我的大侄子!”
凤驹大眼睛笑得眯得两只小月牙儿,居然很用力地点了点头,搂着王小北的脖子,甚是亲密。
王小北哈哈大笑:“看,凤驹小小年纪就能看懂局势,将来一定是咱们老王家的顶梁柱!”
凤驹却笑着指着母亲怀中的李青龙,意思很明显:弟弟才是顶梁柱,逗得王小北又是一阵大笑。
山道上传来阵阵笑声时候,史家的气氛却是阴沉得如同黑云压城。
史宏宇和王莉的灵堂被布置在了一起,却没有一个人流眼泪,包括老二史宏宙和老三史宏英在内的所有人,都目露惊恐地看着面沉如水的老爷子史汉义,网上的舆论浪潮一浪高过一浪,现在已经有当年失去亲人的受灾群众在组织联合入京找史家讨个说法。
史宏英用肘部顶了顶二哥史宏宙,示意他上去劝一劝父亲,史宏宙却缩着脑袋不敢上前——史汉义在史家众人面前拥有绝对的权威,以往能在老爷子面前说上两句的,也就只有大哥史宏宇,如今大哥“杀身成仁”,全身上下,也没人敢上前说上半句,就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蒋家那边打了电话过来,史汉义才知道出了大事。
“咳!”老爷子清了清嗓子,严厉的目光从史家众人身上扫过,而后说道,“有人在针对我们史家,用了最新的舆论手段和工具,宏宙,你在工信口子待过,去找找关系,让他们把东西都删除掉。宏英,你在宣传口子上有人脉,你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就说这个人情我们史家记下了,回头有机会,一定把这个人情补上!”
史宏宙闻言,面露犹豫之色,他看了一眼妹妹史宏英,示意让她说话。
史宏英也是唯唯诺诺,但见二哥如此,便也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爸,工信和宣传上的关系我都试过了,人家也帮了忙,但是没用,我们也找了那些网络和媒体的负责人,大股东也找了,但人家回复说,服务器出了点问题,稿子一时半会儿还撤不下来……”史宏英都不敢抬头去看父亲的眼睛,打小就是这样,史汉义的目光总是会让兄妹三人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史汉义的身子微微晃了晃,一阵眩晕让他几乎栽倒,幸好及时扶住了椅子,才坐直了身子,声音嘶哑:“这……这是有人在针对我们史家啊……”
史宏宙这才敢抬头道:“爸,应该……应该是王家的那个混蛋……”
史汉义颤抖着长叹一声:“这是天要亡我史汉义啊……”
史宏庙和史宏英兄妹对望了一眼,从父亲的眼中,他们第一次看到了深深的恐惧和绝望,这让在老头子庇荫下一路才走到今日的兄妹二人有些惊慌失措。
“爸,不如我们再去找找蒋老……”史宏英小声地提议道。
史汉义摇了摇头:“木已成舟,没用了。”说着,他想从椅子上站起来,但努力了三次,最后还是颓然放弃,而后仰天长叹,“老天爷啊,你这是当真要亡我史汉义啊……”
啊声拖得很长,竭尽愤怒和不甘,吓得史家众人纷纷低下头去,谁也不敢抬头正视怒火中烧的老爷子。
直到过了良久,史宏宙见父亲一直不说话,这才偷偷用眼角打量一眼,只看了一眼,便松了口气,老爷子居然睡着了。
史宏英让史家老仆上前,扶父亲回房休息,哪知老仆才碰到史汉义的身体,那身子便倒了下去。
“立夏前日,国贼史汉义因无颜面对曾经受灾的千万民众,羞愧而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