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道回到山上四合院时已经过了凌晨。原本若只有齐褒姒一人等着他回去倒也有些寂寞无聊,也不知从哪天开始,澹台家的姑娘也加入了等候的行列,只是她等的不是李云道而已。
听到脚步声,齐褒姒如同兴奋的孩子一刻小碎步地出门相迎,等冲到影壁前,便也见到李云道微笑着走过来。而后说些两人之间的贴心话,之后朝门口的方向望了望,疑惑问道:“小师叔呢?”
李云道只说请小师叔出了趟远门办点事情,齐褒姒哦了哦,而后笑着搂住李云道的胳膊:“他不回来,有人怕是要失望了!”
两人走到厅内,便见澹台学君迎了上来,同样是疑惑的表情,张了张嘴,还是没有问出口。
“小师叔要出趟远门,过几日就回来!”不等她开口,李云道主动解释道。
澹台家的姑娘脸上泛起两朵红晕,而后大大方方地抬起头问道:“会不会有危险?”
李云道点点头:“有,不过你放心,小师叔的能力足以应付。”
澹台学君点点头,笑着对齐褒姒道:“媛媛姐,那你们早点休息!”
待姑娘的身体消失在那荷池旁的廊道后,齐褒姒才笑着道:“傻姑娘在这儿陪我聊了一晚上,好像就等着龙五的,这人没等着,自然是万分失望的。”
李云道看着那荷池畔房间的方向,将齐褒姒搂住怀中,笑道:“哪个少女不怀春?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相互爱慕那也是正常的,更何况小师叔与她都算得上是人间龙凤,他们若是真的能在一起,倒也是一桩人间美事!澹台以治学平天下而闻名,历代青龙以佑护华夏而得以传承,我很好奇,若是他们能结合在一起,生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精灵古怪的小家伙!”
齐褒姒似乎想到了什么,幽幽地叹息一声,却不料被身边的男人拦腰抱起:“我同样也好奇,我跟大明星生出来的宝宝会是多么地优秀!”
虽然屋子里没有旁人,但齐大祸水但是羞得将脑袋恨不得埋进男人的胸膛,而后便是那不足为外人道的迤逦夜色。
次日清晨,李云道起床晨锻,刚到山巅,便见那在王援朝伺候下换了干净衣裳的老太太早就不知何时到了山顶,此时正立在悬崖畔,负手看着东方天空的一抹橙红。
“过来!”听到脚步声,似乎不用回头,她便知道来的是李云道。
李云道走上前,稍稍落后殷重明半步,同样看向那即将跳出一轮旭日的东方天空,吐纳均匀。
殷重明感受到他的气息,回头看了一眼,微微点头:“孺子可教,看来还没有把你师父教你的本事都忘得精光!今天,我就再代你师父授你青龙境入门……”
上山容易下山难,五点多跑上山的李云道在七点半的时候,当真是四肢并用地爬下山去的。路过那片瓜地的时候,老陈坐在瓜地里挥动着那根旱烟枪冲他幸灾乐祸地笑,等冷不丁地看到李云道身后的老太太时,那脸上的表情几乎比染缸还要精彩。
幸好老太太也没往这边看,大气都不敢出的老陈直到老太太的脚步彻底消失了,才长长吁了口气,对身边的老警卫员道:“她这是打算住在老王家不走了?”
老警卫员也苦着脸道:“首长,这可不好打听啊,万一……万一再像上次那样,可就难看了……”
老陈连连点头:“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吗?给北载河那边知会一声,就说老头子在山上被热晕了,要去避避暑!”
老警卫员如释重负,连忙小跑向那边的别墅,别跑还边自言自语:“我现在就打电话,争到上午就出发!”
临进门前,李云道龇牙咧嘴地站直了身子,他可不想小姑和齐褒姒看到自己是手脚并用着“爬”进家门的,丢人倒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怕她们会担心。
李云道去冲澡换衣吃早餐的时候,王援朝端着食盘盛着丰盛的早餐敲门走进殷重明住的屋子。
“师父,今天做了您最爱吃的煎饼果子,还有豆汁儿,就是那家卤煮大早上还没出摊儿,回头晚上给您买了带回来!”王援朝看着师父殷重明站在窗边的身影,放下早餐,想转身出门时,又折了回来。
“师父,这样操练,会不会过快了?云道毕竟一点底子都没有,况且,之前你和先生都说过,这青龙境是要有大机缘的人才能修习的,云道这身子从小就弱,强行修习青龙境,我怕……”
殷重明转身,看着王援朝皱眉道:“你这是关心则乱!”
王援朝其实也自己问这个问题很可能是多此一举,按师父的脾气,若是不能教也自然不会开始,只是自己今天偷偷在山道上打量几乎是“爬”下来的侄儿,不由得心中有些心疼。“师父,主要是云道这孩子从小就吃了不少苦,我就是看不得他再受苦受累……”王援朝叹息一声道。
殷重明轻笑一声,干涸的脸似乎笑起了一朵秋菊:“你觉得他从小跟着噶玛拔希是一种苦累?”
王援朝微微思索片刻,才道:“我知道大喇嘛是给了他大机缘的,但是看到他那般辛苦,我这个当小姑的总是于心不忍……”
殷重明笑着问道:“那当年老头子操练抗美时,也没见你像这样心疼啊!”
王援朝笑道:“尧娃子从小就钢筋铁骨的,就算不跟着先生练武,他自己也一准儿会被大院里头的孩子们打架受架,那时候年纪小,也总觉得,他跟先生练了一天,精疲力竭了,也就没时间来烦我和大姐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抗美那时候也是吃了许多苦的。”
殷重明微笑道:“咱们华夏有句话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虽然培养孩子们的初衷不是为了争做人上人,但事实上,当那些苦头吃了下去后,他们在不断地成长过程中,也自然而然地会成为别人眼中的英雄。援朝,你最大的优点便是心软,最大的缺点同样也是心软。”
王援朝微微低头,她知道师父说的自然是对的,但是心软的毛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加上她又是女子,自然不会像抗美那样大杀四方。
“罢了,你如今也是当祖母的人了,我自当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训斥于你,但这些话你还是要好生琢磨的,这于你,于王家,于华夏,也都是有利的。”殷重明笑着在餐桌前坐了下来,拿起一根麻花,咬了一口,在嘴里嚼得嘎嘣作响——很难想象,一个如此年纪的老人还能这般好的牙口。
其实殷重明把握的度很巧妙,从山下爬回家的李云道只冲了个热水澡,吃了早餐后又服了一剂小姑熬的中药,出门的时候便神清气爽,很难相信刚刚那个在山道上手脚并用、步履蹒跚的人跟此时的李云道是同一个人。
“先去个地方!”一早李云道没有直接去二部,而是直奔跟白起约定好的地方,白起有早起喝茶、傍晚泡澡的习惯,此时约在京城三环处的一处茶楼。
早晨茶楼倒也颇是热闹,多数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的退休老爷子,夹着水烟在楼里一坐便是一个上午,碰上三两好友还能就时下的热点慷慨激昂地讨论上一番。
李云道被小二引着进门,问清了包厢的方向,便独自一人上了二楼。
一入二楼廊道,一楼的喧嚣仿佛瞬间消失,直到推开最里面包厢的门,那股子喧嚣又再次扑面而来。
那叫白起的男子大马金刀地坐依栏而坐,包厢的一侧窗户就正对着楼下的大厅,此时窗户开着,他在那喧嚣中自得其乐地饮着茶,看到李云道进来,热闹招手:“大红袍和铁观音,喝哪个?”
李云道笑着问:“有没有西湖龙井!”
白起眼前一亮:“那自然是有的。”
唤了小二进来,他吩咐小二拿今年的好龙井,小二似乎也知道是常客,不敢怠慢,连声说好。
李云道坐定,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楼下:“既然喜欢这种感觉,为何还要在包厢里待着,不如下去跟他们聊上了聊!”
白起摇头,给李云道斟了一杯茶,自己也端起轻抿一口:“还是不要留下什么交情的好,人这辈子不能有太多牵挂,多了,也就成了累赘。况且,我是七杀命,靠近我的人都不太会有好下场。那几年离先生太近了,也害得先生差一些着了圣狗的道。所以我还是独来独往地比较好,这要没有负担!”
很难想象,“没有负担”这样的话是从一个杀人如麻的家伙嘴里说出来的。
李云道笑了笑道:“那我岂不是自作多情了?我以为我现在已经是你的朋友了?”
白起摇头:“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哪有主子跟奴才当朋友的!”
李云道哭笑不得,但却也不好对如此笃定的白起说些什么大而广之的道理,像到了白起这样的程度,世界观价值观早就已经自成一脉,自己就算是成功改造了他的某些想法,却也终始不可能触及对方的灵魂。
所以,还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