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贞娘告诉许怀安,去世的姑nǎinǎi托梦要她找一个人,并且给出了这个人的具体地址和名字,许怀安将信将疑,派了马豹子去寻找,贞娘rì夜惦念,常常让暖语去问问有没有消息。
暖语也因此跟着惦记上了,一心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终于见到了,暖语觉得很失望。
只有贞娘满心欢喜,让人守在她身边,等着她醒过来。
董月觉得浑身酸痛,四肢百骸都像被什么东西碾过一遍似的,心里暗骂,倒霉啊,不是一般的倒霉。人家穿越,她也穿越,她却穿越在一个只有半条命的女人身上,每年都要不定期的发作几次,高烧、昏睡、浑身酸痛,胸口有窒息的烧灼感,每次都像是要死一次似的。
穿过来这七年,她一直在忍受这种痛苦的折磨,每次她都咬紧牙齿告诉自己不要放弃,不要放弃,一定会想到办法的,这些年来,她也看过不少大夫,没有一个能说明白她到底有什么病,不止她的身体有病,她的脑袋也有病,她似乎失去了一段在古代的记忆,她怎么也无法想起自己这个身体从前的记忆。每隔一段时间,她就要换一次地方,因为似乎有什么人在跟踪她,并且想要抓住她,她遇到过很多次危险,也逃脱过许多次,可是只要她在一个地方超过两年,肯定就会有人找到她。
她的直觉告诉她,很危险,很恐惧,她不能被抓到,所以她只能选择逃走,这种逃跑复逃跑的rì子,她过了七年,她觉得很累,非常的疲惫,她想放弃了。现在她察觉到自己被什么人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猜测,可能是那些一直追踪她的人,她睁开眼睛,忍着身体上的痛楚,笑眯眯的打招呼:“嗨,好久不见,这个游戏终于到头了?”她震惊的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也同样笑眯眯的看着她,笑眯眯的回答:“是啊,好久不见了,师傅。”
这是什么状况?
小姑娘歪着脑袋,喜滋滋的看着她,仿佛她脸上的每一颗麻子都能变幻出花朵来似的。
“那个,麻烦问一句,你是哪位?你认识我?”
“算是认识吧,”贞娘笑眯眯的说:“我死去的姑nǎinǎi告诉我,你是我的贵人,让我拜你为师。”
这个答案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董月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要掉下去了,面前的小姑娘一直笑眯眯的,看不出真的还是假的,不过,自己都魂穿了,这个见鬼的世界还有什么事不可能的,她乐意怎么说,自己怎么信就是了,反正已经没有比自己现在更糟糕的状况了。
自己一无所有,有的只是一副半死的身体和残缺不全的记忆,还有谁能比自己更惨?
董月想起星爷和人比惨的样子,嘴角就忍不住勾出一个微笑来,看来自己也可以去比一比啊!
她目光流转,打量了一下整个房间,屋子不大,似乎是新刷的粉白墙壁,承尘上雕了莲花状的花纹,屋子的中间放了一块厚实的棕sè地毯,地毯上织了大朵的牡丹花,上面是一张红木八仙桌,上面放了成套的白瓷粉彩茶具,看样子,是一间十分标准的客房。
“好吧,亲爱的徒弟,你叫什么名字?”
“贞娘,许贞娘,我爹是这嘉定县的知县。”贞娘的眼波非常的柔和,这个消瘦病弱的女人是她前生唯一温暖的记忆,
事实上,她并不知道自己找到她能干什么,只是她想找寻她,看看她过的是不是很好,是不是幸福。
“贞娘?”董月闭上眼睛,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脑袋里除了一片白雾还是一片空白,她放弃了,苦笑道:“好吧,贞娘,我失去了一段记忆,我不知道以前是不是认识你,不过,你拜我为师,是打算跟我学点什么呢?除了做饭,我还真是什么都不会。”
“我想要开一家酒楼,想学一些新的菜式,我想你大概能帮我!”事实上,贞娘还真是有开个酒楼的想法,京城的两个铺子虽然生意还不错,可毕竟离得太远,每年收账只能等到年底,可平时的吃穿用度都是需要银子的,在嘉定开个酒楼本钱不用多少,自己爹在这里做知县,各方势力多少都会给几分面子,嘉定富足,又是鱼米之乡,客源和货源应该都不愁,就算不能赚大钱,赚点平rì的用度和脂粉钱还是不成问题的。
她了解月娘,她的手艺绝佳,菜sè与众不同,有月娘在,她的酒楼生意一定会红火的。
她歪着头,看着董月,笑的意味深长。
董月明白了,这个看着漂亮的小姑娘肯定是一肚子鬼心眼,打算让自己给她当摇钱树呢!
她伸出手,捏捏贞娘挺翘的鼻尖,不满的道:“你笑的这么鬼,肯定没安好心!”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有着熟稔的亲切。
贞娘笑着吐吐舌头,眨巴了几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跟小扇子似的:“我的鼻子会被你捏瘪的!”
董月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回头姐给你捏个面的。”
许怀安和杜氏对女儿要开酒楼的想法很支持,许怀安支持,是因为他对女儿一贯有信心,女儿是自己姑姑梦中教导过的,六岁就能识文断字,能创作出水晶汤包来,自然是与众不同的,说是神授之女也不为过,女儿想开个酒楼,也是想多赚些银子,没什么不好,自己以前都是靠妻女,如今自己做了官,能为女儿撑腰为什么不撑呢?立刻发下话去,让户房的典吏何九斤帮着去寻地方。
杜氏倒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女儿都十二岁了,过了及笄就该出嫁了,这么多年,多亏得女儿帮着家里,旺着家里,才能有如今的好rì子过,将来女儿出嫁,这个酒楼就给女儿当陪嫁,女儿家还是自己手里又银子,腰杆才硬气。
何九斤是嘉定当地人氏,这县衙的户房是主管全县交粮纳税、赈灾放粮事宜的,与县里的商户最为熟悉,得了县爷的话,何九斤立刻屁颠屁颠的四处找寻,想着务必要寻个好地方,让县爷满意,让自己给上峰留下个好印象才是。
蕙兰对贞娘新找到的这个师傅很是好奇,看着她悠闲自在的在阳光下躺椅上晒太阳,低声的问贞娘:“她好自在啊,我觉得你有时候跟你这个师傅还真有些像啊!”
“像?哪里像了?”贞娘笑着看看董月,穿着件单薄的苎麻chūn衫,懒洋洋的躺在那里,一点也没有淑女的形状,哪里是没有淑女的形状,连最普通的农家女也不会用那样懒散的姿势青天白rì的躺在院子里,可她就那样悠闲自在,那样自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仿佛这就是她最舒服的姿势,暖语和俏月都对这个来历不明却一脸理所当然的师傅有些鄙夷,可董月是个嘴上抹着蜜的人,三言五语就将杜氏哄得极为高兴,要不是差了辈分,差点要认她做干女儿。
蕙兰目光复杂的看着董月,低声说:“你们俩的气质上有些像,你没发觉吗?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就是那么自然的盘膝坐在竹床上,跟我说你的茶叶,你的故乡,让我觉得你过的特别舒服,特别自在,我们江南女孩,规矩都特别的多,我们家小门小户,还算好的,那些大家的女孩子们,等闲不许出门的,有些只有出嫁才能出门子,还有些女孩自小就要裹足,站着都难受,更别提出门了,规矩多的人家,女孩吃饭、喝茶的姿势、甚至走路都是要讲规矩的,要迎风摆柳,要端庄持重,笑不露齿,行不回头,语莫掀唇,不瞒你说,我的一个堂姐出身不高,嫁入了苏州府同知家做了妾,进门就被主母派了嬷嬷教导了一番,规矩多的吓死人,我那堂姐病了一场,差点死了。”
贞娘笑了笑,主母刁难小妾,花招多的是,这算什么,至于规矩之类的东西,自家出身不高,父亲的官职也不过是个七品,母亲是村姑出身,论到规矩,只怕自己知道的比她还多呢,前生她一直在那些规矩里活着,活的那么辛苦,这辈子,她只想自在的,舒服的活着。
暖语端了一个白瓷盘子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小姐,月娘师傅做的花生芝麻酥好了,宋大娘让给您和蕙兰小姐送来尝尝。”这个月娘虽然总是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可手艺着实没话说,这盘子花生芝麻酥刚刚出炉,从厨房走了一路,香气也飘了一路,那股子芝麻花生的香味逗弄的人口水泛滥,似乎连心都跟着痒痒的。
贞娘拿起一块来,入口酥脆焦香,不是很甜,带着点nǎi香的花生芝麻味道,非常酥脆可口。笑着让蕙兰:“姐姐尝尝,我师傅新研究出来的,味道挺好的,对了暖语给太太送去了吗?”
“俏月已经送去了,还给小少爷备了一份,另外一份着六子给老爷送到二堂了,说是老爷正跟杜师爷说话呢,”
贞娘笑着叫董月:“师傅,你的芝麻酥出炉了,过来尝尝吧!”
董月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走了过来,蕙兰好奇的看着她,明明不是个美人,甚至脸上还有麻子,可就是让人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她那种气定神闲的气质,根本不像一个下人,反而有种身为上位者的从容淡漠,那双明亮的刺眼的眸子,偶尔流转带出一份与众不同的明媚来,似乎这满园的chūn光都比不上她眼睛中绽放出来的神采。
董月斜睨了一眼呆呆看着自己的小美人,sèsè的笑了:“小姑娘,这么盯着我看干嘛?我身上有花啊?”
蕙兰脸一红,不好意思的低了头,贞娘笑道:“师傅,你又欺负人,人家蕙兰是觉得你与众不同,多看你俩眼。”
董月大咧咧的抓过一块芝麻酥来,咬了一口,扬了扬眉毛:“不过俩眼睛一个鼻子,有什么不同的,嗯,这回这芝麻酥还算有点味道,还是用烤炉做出来好吃,比蒸锅蒸出来的脆的多,明儿还可以试试做带你杏仁片,估摸着也能好吃,你那酒楼的房子找的怎么样了?有谱儿没有啊?”
“已经差不多了,何九斤跟我爹说找到的酒楼离着碧漪园不远,在正街上,原来的老板儿子中了举人要去京城国子监念书,急着要去京城才准备转手的,上下两层楼,要价八百多两,何九斤非要跟人家砍价,俩人正磨叽呢!”
董月笑嘻嘻的来回踱步,似乎贞娘开酒楼她比较兴奋,:“好,回头咱们研究些个新式的菜式出来,我再给你几个建议,保管你这酒楼啊一开就火!”这个她到时胸有成竹,作为一个有着十几年酒楼管理经验的私家菜老板,作为一个在厨子界很有威望的传奇型美女厨师,对于开个小小的酒楼,她还是很有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