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卯时的时候,商部上下大小官员陆陆续续的来了。开 心 文 学 早就在门房的口中听说了商部列位主官名姓,听的张泽羽那叫一个惊异啊。在商部,比他官大的一共就7个人,尚书一人(从一品),侍郎(从二品)、丞(正三品)参议(正四品)各两位。其中有一位总统(徐士昌)、一个王爷(载震、民国时期袭得庆王称号)、一位外交官(伍庭芳)、两位教育家(陈碧创建苍霞jīng舍,后世的福建工程学院。唐闻治,丁忧卸职之后任传部上海高等实业学堂监督,也就是校长。这所学校是后世的**和西安交大的前身。)只有绍菖和王青穆这俩名字他没听说过。由此可见商部的列位大爷里就没有几个是白给的主,张泽羽顿时加了一百二十个小心。【注1】他众位领导中,来是最早的是伍庭芳。经门房提醒之后,张泽羽连忙出了门房前去行礼。“卑职通艺司张泽羽参见伍贰卿。”伍庭芳挺客气的说,“诶,张凌云。”伍庭芳微笑这搀扶起了张泽羽,“不必多礼,久仰大名啊。听闻你自幼与美利坚长大?”
“是的。卑职两个月前刚刚回国。”
“等闲暇之时,可到我府中做客,我向你请教请教美利坚的风土人情。”伍庭芳掏出一张名贴来,递给了张泽羽。
“不敢当,如大人不弃,定会登门拜访。”张泽羽接过名片之后,没想到伍庭芳转身说了句:“你先忙着,我进去了。”之后就不鸟他了。
张泽羽愣住了,看着伍庭芳的背影心想,不给我安排工作啊?得,那就在门房继续等着吧。
之后他又碰上了唐闻治和陈碧,也都对他挺客气的,给他留了份名贴就进去了,依然没人给他安排工作。
一直等到见到徐士昌之后,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在徐士昌也完了他名帖要进去的时候,他问了一句,“徐大人,卑职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您。”
“哦?凌云请讲。”
“卑职今rì第一天来上值,不知都要做些什么啊?几位长官也没给我我具体安排。”
“这事啊?你别急,你的差事别人安排不了。等一会震贝勒来了他会给你安排差事的,稍安勿躁。”
张泽羽拱手,“原来如此,多谢徐大人指点。”
“不用客气。”说完,徐士昌也进去了。
等着吧,张泽羽又进了门房。按照当时的规定,官员上班的时间是卯时,最晚不能超过卯时三刻。也就是说,正点的是5点,最晚不能超过6点。可到了快9点了的时候,载震才来。前文书说过,张泽羽这人嘴损,在等人的时候喜欢在心里数数诅咒人,等载震的儿子有三千五百多个菊花的时候,门房提醒他,贝勒爷来了。
贝勒确实是有贝勒的排场,别的官员坐的马车都是两个木轱辘的中式马车,可他坐的是四个橡胶轮子西式马车,门房告诉他,这是去年震贝勒去英国参加英王加冕仪式之后,英王赠送给他的礼物。
“卑职张泽羽,参见尚书大人。”载震一下马车,张泽羽就上前行礼。
“哎呀,张凌云。起来吧。今儿来上值来了?”
“回尚书大人,本应于昨rì就来的,但昨rì有事耽搁了。”张泽羽直起身子之后,偷偷看了看这载震,小伙长的挺帅啊,很有后世南棒明星的范儿。
“听说了,你闲的没事,把灯笼扔到毛艾孙(祖泰)的轿子里了。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淘?”
“让尚书大人见笑了。”
“走吧,进去说。”
“尚书大人请。”张泽羽侧身后退了两步。
到了载震的办公室之后,载震让手下人给张泽羽搬了把椅子坐下。
“知道为什么把你分到商部来了么?”载震问。
“回尚书大人,卑职不知,但卑职猜想,朝廷自然有朝廷的用意。”
“六!是我把你给要来的。看来联chūn卿没和你说。”
“回尚书大人,卑职却未听得联贰卿说起此事。”
“你别看你小子挺淘的,但本事还真不小。为了给跑官儿,联老扣儿也不知道从哪淘弄来的银子,送到母(我们)王府去了。我阿玛虽然是出了名的爱财,可有的钱他收,有的钱不能收。他知道联chūn卿穷,就靠口挠肚攒的打死他也拿不出来这么多银子,问了半天才摸出来底儿,原来他把家里的老宅和田地都给抵出去了。我阿玛没忍心收他的银子,就让我在商部给你寻觅个差事先历练历练。联老扣儿虽说平时有点闷葫芦,可我觉着这老头儿还不错,就跟部里的人商量了一下,给你安置了一个航空署,虽说挂在通艺司下边,可你的品级和毛艾孙是平级的,他要是敢跟你五五六六的,你也别搭理他。我正瞧他不顺眼呢,等那天爷心情不好了,第一个就把他给踢出去。”
“多谢尚书大人抬爱。卑职定不负所望。但不知这航空署都有哪些职责?还望尚书大人赐教。”
“你不是想建厂造你那个会飞的机器么。朝廷一时半会也挤不出来银子。我正好想到溥纶手里刚得了几十万两。就先让你署理他的帮办,你瞧着能不能从他手里扣出来俩钱儿。”
“这……”张泽羽一脑门子黑线。原来让自己当溥纶的副手是干这个的。“回尚书大人话,此事卑职恐怕难以胜任。”
“没事儿,你掂量着办,就算扣不出来也没什么事儿,你去花旗国溜达一圈,历练历练。只要不干出来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回来之后,你这官儿给你升上个一级半级的别人也说不出来什么话。”
听完了载震这话,张泽羽总算是放下点心来。一共就给了那么多钱,溥纶那伙人贪点,我再贪点,那世博会不一定弄出什么笑话来呢。
“其实,若是想早rì筹集好建厂所需资金,卑职现在就有个路子。只是……”张泽羽在忧郁要不要和载震一起合伙干这个生意。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载震一皱眉。
“只是此物过于新奇,卑职恐尚书大人不信。”
“哎呀,瞧你话里话外这意思,你可不光会造飞行器,还会鼓捣点别的玩意?你别馋我了,痛快点说。”
“现在市面上的电报,都是用电线的,卑职能造出一种不用电线的电报机来。”
载震一听就感觉白惊喜了。无线电报这东西他去英国访问的时候就听说过了。可当时的无线电技术还不成熟,电报机体积庞大不说,传输距离还有限,载震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东西怎么能捞钱。“无线电报怎么捞钱啊?再说了,那东西归邮传部管,咱商部伸不上手啊。”
“不知尚书大人喜欢听戏么?”
“还成啊,你问这事干什么?和你说的无线电报有关系?”
“有啊,只需设一无线电报台于城中,每rì播放各种戏曲、新闻、相声、评书等节目。还愁这无线电报机卖不出去么?连买报纸的钱都省下了,足不出户即可闻天下大事。”
“电报机那玩意有几个能买得起的啊?更何况你这还是不用电线的,那一个还不得……”载震用手比量了一下半间屋子,“有张么大个没有?”
张泽羽笑了,“没有。长宽高一尺足矣。”
“怎么那么才那么大?”载震转念一想,又不对,“就算你那物件不大也不行,京城里现在还没通电啊。就算你那东西好,也得等京城里有了电灯厂(发电厂)之后才能买出去啊。现在准备准备到是也行。”
“回尚书大人,不用电。他自己就能出声。”张泽羽指的是矿石收音机,真的不用电就能听。
“哎呀,你还越说越神了。不用电怎么能叫无线电报机呢。干脆叫自来响得了。”
“叫这名也倒不是不行。”
载震不乐意了,他一拍桌子,“张凌云,我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不?你鼓捣的那些东西我虽然不懂,可你也不能糊弄本贝勒。”
张泽羽被载震下了一跳,“您先别急,我家里就有做好了的。我拿来一个,您听听行么?这东西真不用插电就能响,他要是不响,您把我脑袋躲下来当球踢去。”
载震一听张泽羽这话,好像真的不是糊弄他,斜着脑袋问张泽羽,“你没骗我?”
“我现在回家给您拿来一个去行不?”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啊。”
“好嘞,那我这就去。”说完他转身刚要走,脑袋突然冒出个想法:我费这劲回家去干什么啊。反正他也不懂行我拿手机放首曲给他听听不就完了么。想到这,他转身又回来了。
“哎,你干嘛又回来了?是不是家里根本就没有,你逗我玩呢?”载震急了。
“不是不是,卑职是想起来,根本就不用回家去取,我身上就带着一个。”说完,张泽羽掏出手机来。“这个跟我说的那东西类似,但不是同一种物件,您只要看看这东西到底用不用接电线就行。”
载震盯着张泽羽的手机看了半天,“它也不响啊。”
“这就响。”张泽羽翻了翻播放器,里边歌曲都是流行歌曲,一首戏曲都没有,唯一可能符合这个时代审美风格的就只有一首林海的《琵琶语》了。
随着音乐声响起,载震的眼睛和嘴同时开始放大,一曲结束之后,他一拍大腿,叫了一声好。
“我信了。你小子这本事忒大了,爷还真就没瞧错人。你说吧,这物件咱怎么鼓捣?”
“回尚书大人话,这……”张泽羽刚说到一半,就被载震打断了。
“别总尚书大人了,有人的时候你这么叫行。现在就咱俩,你高兴的话就喊一声贝勒爷,不高兴你就叫我震贝勒。”
你妹,我能说自己不高兴么,张泽羽硬着头皮说,“好嘞,那我就叫您贝勒爷了。”虽然表面上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挤出一点笑容来,可心里却跟吃了个苍蝇似的,张泽羽感觉自己的人格好像是收到了侮辱似的。听载震这口气,贝勒爷好像是比尚书大人更亲近的称呼,此刻他才算是明白鲁迅笔下的想当奴才而又做不成奴才是怎么回事儿了。
“咱要是光卖这电报机,那才只挣到一半的钱。其实播新闻和戏曲的时候,中间也可以插播点广告。这也是个挣钱的途径。而且咱不光只在京城建台,上海,天津,广州,武汉,凡是大城市咱都可以建台。电台尽量建在郊区人少的地方,这样将来等咱的飞行器制造厂建好了以后,无线电台还可以给天上飞来飞去的飞机导航,等于是一举两得。”
“三句话不离本行,看来你想建厂都快想疯了。不过你这主意倒也没错。你预计得投资多少钱?多长时间能回本?”说完了他又补充一句,“我是指你刚才说的那个无线电台。”
“在běi jīng建厂的话,只需要雇工人和采办材料就行,电台我那有现成的。只是电台往外播放声音是需要电的,发电机我也有,但是没锅炉。得买一台小锅炉。我估么着,有个几千两差不多够了。多长时间能回本我不知道,但应该不会赔钱。”
“行,你也别几千两了,爷给掏一万两银子。你出设备和技术,我出钱,咱俩二一添作五,挣了钱一人一半。你看怎么样?”
“您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回头您给派个账房过去。”
“不用派了,我信得着你。”说完,载震打开桌上的砚台盖,磨好了墨之后,写了一张纸条之后,又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鼻烟壶来一起交给张泽羽。“你拿着这两样东西去找我们府上的管家拿钱。商部这边你得空了过来照一面,没功夫就不用过来了。我在这呢,没人会找你麻烦。但是溥纶那边你得过去着一面。”
一提到溥纶,张泽羽想起来公文包里的一道密折和奏本了,连忙掏出来递给载震。
“呀,刚当官第一天就学会写密折了。”载震看着密折上的“南书房谨封”笑了。
“想必您也已经知道了,昨天天津大公报的郁应华跑到我家去非要采访我。下官刚刚回国,不明就里……”张泽羽把事情简单交代了一下之后。载震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个事。
“行了,等你那无线电台办好了之后,就不用搭理他们这帮没事就爱胡嘞嘞的人了。”那这奏本是怎么会事儿?载震也不看奏本,他嫌麻烦,直接问张泽羽。
“既然卑职是商部的人,那明年出国参加万博会就应以商部的身份出席,故而肯定上边收回成命,让卑职以商部的身份出席,故有此本。”
“不错,既然不想从溥纶那往外抠钱,那就不和他往一块儿瞎参合了,别到最后吃不到狐狸还惹一身sāo。行,回头我给你呈上去。”
“那,卑职告退了。”
“回去吧,早点把咱的电台弄好。”
“卑职一定尽心,样机做好之后先送到府上去给您听听。”
“好,我等着你。”载震心想,等将来我挣了钱,我看我阿玛还说不说我是败家子儿了。
【注解1】:
徐世昌,时为商部左丞。袁士凯的高参,在商部就是个打酱油的,过几天人家就高升去当巡jǐng部尚书了(公安部部长)。
载振,奕框他儿子,时为商部尚书,1903年刚刚去rì本考察完第五届劝业博览会回来(镀金)。创建商部就是他和他爹的主意,他不当尚书还能便宜了别人?
伍廷芳,时为商部左侍郎,其实他在商部就是个打酱油的。人家是伦敦大学毕业的法律系博士,这时候帮着商部制定法律,制定完了就回刑部上班了。
陈璧,时为商部右侍郎。庚子年慈喜跑到西安的时候,王公大臣都跟着一起跑了,留在běi jīng城最大的官就是他了。因留守期间办事得力,颇受慈喜,升官速度那叫一个快啊。不过这人也确实挺有本事的,干了不少正经事,但是为人过于耿直。
唐文治,时为商部右丞。他在商部也是个打酱油的。教书育人才是他的终极爱好,这一点随他爹,他爹是个国家教师(贡生)。再过几年人家丁忧回家之后就再也不回běi jīng当官了,职业当校长了。
绍昌,商部左参议。和袁士凯不对付,勉强算是满族里边的明白人。
王清穆,清官,但是和张泽羽不是一条战线上的。因为他和袁士凯不对付,1905年的时候被贬成直隶按察使(袁为直隶总督),一气之下就弃官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