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浓。
今夜还是月圆之夜,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并不以时空轮转而改变。
但月『色』再亮,黑暗依旧是夜间的天地主宰。
“嗒、嗒、嗒!”
信马由缰地缓缓走在甄府大院中,袁绍已经从之前的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可他现在的脸『色』还不如神情茫然时好看。而郭图和颜良二人始终提心吊胆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他遇到危险或是怒气攻心坠落马下。
马蹄声清脆,策马转遍整个宅院,袁绍却始终没有见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空的,都是空的!
院子是空的,房间是空的,偌大甄府多达两千多个房间全是空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真是干净利落,除了房屋和树木花草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搬得真彻底![] 骁骑465
“哒、哒、哒!”
袁绍骑着马在偌大甄府宅院中足足转悠半个时辰,几乎跑遍了整个甄府院落,房前屋后和两侧厢房都没落下。结果却还是什么都没有,甄氏一族都走了,走的干干净净,只留下这么一座空『荡』『荡』的宅院。
“岂有此理,甄家欺我袁绍太甚!”
骑马缓慢行走在树荫下,袁绍脸上的神情一变再变,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双眸圆瞪,时而神情落寞,让他白净的脸庞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但这些情绪最终全部化作滔天怒火和无尽的恨意,以致他龇牙咧嘴,面目狰狞,似是欲要择人而噬一般狠厉。
如果李利能够看到袁绍此时的脸『色』,他或许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当他听到袁熙和逢纪二人逃走时也是这般怒不可泄的表情。
“主公息怒。”眼见自家主公袁绍气得吹胡子瞪眼,怒不可泄,郭图策马赶到袁绍身边,恭声劝说道:“甄家不过是区区一介商贾而已,想走就走愿留则留。主公何必为这等不入流家族的去留而动怒呢?”
然而,郭图万万没有想到在他的好言相劝之下,袁绍强自镇定心神,忽然扭头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六个字:“愚昧,短视,无知!”
多么简洁的话语,仅仅六个字而已,但杀伤力极其强大。
正是这简洁明快的六个字,却让自负满腹才华的郭图瞬间面红耳赤。脸颊涨红。随之他扭头看向一旁。脸红脖子粗地急促喘息。险些一口气接不上来,气晕过去。
多少年了,想他郭图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十余年潜心求学。读书破万卷;自认一身所学不逊于当今世上任何一个智者,胸有兵法韬略,腹有奇策良谋。
当初袁绍图谋冀州之时,就是他郭图想方设法说动韩馥主动让贤,既而将袁绍迎进邺城,取代韩馥自领州牧,兵不血刃占据冀州。此后三年来,他尽心竭力辅佐袁绍,任劳任怨。甚至还将族弟郭嘉强行请到冀州投效在袁绍帐下。
想到郭嘉,羞愤之中的郭图终于有所领悟,暗自忖度道:“一定是郭嘉不久前不辞而别,让袁绍大为不悦,这口气一直无处发泄。没想到今天却迁怒于我,真是无妄之灾啊!”
“对,一定是这样!”终于找到了被袁绍斥责的源头,郭图心里稍稍好受一些,不似刚才那般羞愤欲绝了。
如果袁绍真是因为郭嘉不辞而别而迁怒于他,那他郭图也没什么好说的,因为这件事确实是他咎由自取,妄作小人。想当初,正是他巧借郭嘉之母为名『逼』迫郭嘉前来冀州投奔袁绍,却不料郭嘉倒是乖乖就范了,但袁绍却看不上郭嘉,对郭嘉所献的谋略左耳进右耳出,言不听计不从,俨然是不屑一顾。正因如此,才促使郭嘉不愿继续留在军中,放下袁绍所赐的金银锦帛和印绶,悄然离去。
回想事情始末,郭图顿感十分郁闷,却又无可奈何。[] 骁骑465
郭嘉才学如何,别人不知道,但他作为郭嘉的族兄,又曾经和郭嘉一起同窗四五年,十分清楚郭嘉之才绝对堪称惊才绝艳,乃世上不世出的绝顶谋士。就连他素来自恃才高、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郭图,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比郭嘉确实差了那么一截、、、呃,不对,应该是差了一丁点。
“元则!”或许是袁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实在太重了,有些不近人情,因此他再次扭头看着郭图,却看到郭图满脸羞红的低着头,怔怔失神。
“咳、咳、咳!”于是袁绍重重咳嗽几声,仍旧没有好脸『色』地对郭图说道:“元则应该知道我袁家和甄家是世交,至少也有几十年的交情了。以我袁家此前的显赫地位,还有甄家这样商贾之家的世交,难不成我袁家先祖都是傻子吗,毫无门第之念?就拿你郭元则来说,你愿意和庶民平辈论交,结为世交好友吗?”
一连几个反问之后,袁绍阴沉似水的脸『色』稍缓,沉声道:“所以,我刚才说你短视,绝不是无的放矢。你只知道甄家是承袭祖上甄太保的余荫才勉强跻身世家之列,却不知甄家累世经商至今已有百年之久。
据我所知,甄家坐拥亿万家财,钱粮无数,商铺遍及大汉各州各郡,甚至发展到大汉各州之中有一大半县城都有甄家商铺。毫不夸张的说,甄家若不是因为嫡系一脉男丁不旺,行事收敛低调,这个家族早已是富甲天下的大家族。正因为如此,我袁家才会和甄家交往数十年,长期互利合作,一直延续至今。
此番我之所以让显奕和逢纪二人前来甄家,本意不是强行借粮,而是借机让显奕和甄家人认识一下,最好能与甄家结成姻亲,让甄家死心塌地支持我袁绍。没想到,这个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居然把甄家生生『逼』走了,而他自己做了蠢事还不敢出来见我。
这个逆子,真是气煞我也!”
说到这里,袁绍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再次涌上脑门,致使他气得急促喘息,脸红脖子粗,仍是一副怒不可泄的样子。
眼见主公袁绍破天荒地对自己做出解释,郭图心中的羞愤感顿时消失殆尽。反倒有些受宠若惊。
因为袁绍可是一个极其自负又高傲的人,很少见他大骂属下之后还会做出解释。通常他对属下骂了就骂了,根本不会多说半句话,反而让被骂之人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从此再也不会被他袁绍赏识重用。
有鉴于此,看到袁绍又生气发火了,郭图连忙劝解道:“主公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体。二公子毕竟年少,一时无法领悟主公的良苦用心。此乃无心之失。并非有意为之。
何况主公膝下还有两位公子呢。大公子袁谭像极了主公。行事果断,精通兵法战事,稍加历练之后,将来必成大器!”
说话之中。郭图瞥见袁绍眼神中似有惊疑之『色』,连忙说道:“三公子袁尚也很不错,自幼聪慧过人,文武双全,虽然年少却见识不凡,假以时日亦是栋梁之才。主公后继有人,可喜可贺呀!”
听到郭图如此称赞自己的幼子袁尚,袁绍脸上的怒『色』稍缓,显然心里十分受用。
随即他轻叹一口气。满脸惋惜地说道:“哎!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四起,诸侯割据,再好的家世也无济于事,唯有不断壮大自身实力才是关键。我袁家累世公侯。声誉之盛,除了皇家刘氏宗族之外,天下间无人能及。但是,『乱』世之中仅凭门第昌盛是不够的,甚至没什么大用。
姑且不说兖州曹『操』和徐州陶谦等人,就拿西凉李文昌来说吧。此子不过是一介庶民之子,顶多算个良家子,出身低贱,却穷兵黩武好战成『性』,如此卑贱之人居然胆敢窃取国之神器,与其叔李傕沆瀣一气,挟天子以令诸侯,倒行逆施,为祸天下。似这等宵小之徒,眼下竟然也敢位及三公,自领卫将军,与我袁绍并列大将军之位。哎,天理何在!”
这已经是郭图听到自家主公的第二声叹息了。这种无可奈何的叹息居然发生在极其自负的袁绍身上,在郭图看来,这是前所未见的事情。
再次叹息之后,袁绍情绪低落地说道:“甄家传至甄逸之父甄袆的时候,门第已衰,已然沦为二流家族,不入世族大家之眼,但甄袆老儿却能另辟窍径,索『性』放弃仕途,一门心思经营家族买卖。而甄家原本就有很多产业,商路众多,几十年下来,甄袆将甄家撒遍大汉各州,攫取无数钱财。随后甄逸年纪轻轻便位居上蔡令,还能受封爵位,这便是他的父亲甄袆与我袁家交好之功。
然而,自从甄逸夭亡之后,甄家偌大的家族产业居然交到张氏一个寡『妇』手里,据说此举便是甄袆老儿一意孤行所致。不过甄张氏虽为一介女流,却极为精明聪慧,甄家财团在她手里非但因为『乱』世来临而有所损失,反倒连年赚得盆满钵满,敛财能力比之其义父甄袆有过之而无不及,短短几年之间便为甄家赚取数以千万计的巨大财富,彻底占据了天下第一商贾的位置,富甲天下。
四年前,我父在世时,眼见天下大『乱』将至,曾有意让我纳娶甄张氏为妾,只可惜董卓占据着帝都,致使此事搁置下来。此后天下局势连番剧变,而我父也惨死在董卓屠夫手里,于是此事便不了了之,就此作罢。直到我此番陈兵常山,无意中得知甄逸的遗孀竟是一位姿容绝美、正值妙龄的少『妇』,现年不到三十岁。据说她聪慧无比,精明干练,而且娇艳无双,在中山国和常山国等地艳名远播。可惜她现在居然走了,无缘得见,悔不当初啊!”
说到这里,袁绍脸上『露』出一抹十分痛惜的神『色』,似是对甄家掌『妇』甄氏还有念想,却又机缘巧合之下与其失之交臂。
而郭图却从袁绍的话语中听出话外之意。
原来自家主公此次前来甄家不单单是为了查探甄家虚实,还有亲眼看看甄氏是否如传言中那般美貌;若是传言属实,或许袁绍还有纳妾之意。
就在郭图想入非非之际,只听袁绍深有感触地说道:“如今天下动『荡』纷『乱』,群雄并起,诸侯割据,以往的显赫家世都已成过眼云烟,千秋功名还需倚仗自身实力博取。『乱』世争雄,要想不被其他诸侯吞并,就必须壮大自身实力,训练一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精锐之师。
然而,要想兵强马壮壮大实力,钱粮就是必不可少而又炙手可热之物。谁能拥有充足的钱粮,谁就能在『乱』世中占据先机,招兵买马,攻城略地,扩大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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