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李利已在安邑大营盘桓了五天时间。
在此期间,先后十几支甄家商队安全离开冀州,陆续抵达安邑。
其中,甄家数千扈从和死士也在何曼的带领下,率先赶到安邑,速度之快仅次于李利一行十四人。
据何曼回来后禀报,他们在上党境内遇到一股极为强悍的“白波贼”,双方差点打起来。多亏李玄事先安排了十余名亲兵跟随扈从队伍之中,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常年跟在李利身边的亲兵认出这伙白波贼首领竟是陷阵营统领高顺。于是,当高顺看到亲兵递上来的金猊卫腰牌后,一场误会消弭于无形,随后一路畅行无阻地进入河东郡,既而直奔安邑大营而来。
甄家扈从队伍返回之后,就意味着甄家迁离冀州之举已然成功大半,因为甄家大部分嫡系族人也在扈从之中。
后续返回的十余支甄家商队中,钱粮货物丝毫无损,侍女和老仆也有七成安全抵达司隶。
如此以来,就预示着甄家举族搬迁之事已然完成。
至于剩下七支商队迟迟未归,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被冀州守军扣押缉拿了。
所幸段煨、许褚、陈到和三百名金猊卫亲兵都毫发无损回来了,没有漏掉一个人。
这让李利等人颇为庆幸,若是他们被冀州军士扣押或发现行踪,那结果将会大大不同,厮杀死伤是在所难免的。最为重要的是,如果段煨、许褚和陈到三人之中任何一人羁留在冀州境内,李利都不能袖手旁观,更不能见死不救,势必要出兵攻打冀州。借此就他们脱险。
然而,一旦李利出兵冀州,那必将搅动中原各州现有格局,既而引发中原大战。果真如此的话,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是,中原各镇诸侯再度联手与西凉军对。因为他们单个诸侯都不是西凉军的对手,至少眼下还没有哪一路诸侯能够独立与李利正面对抗,即便是实力日益强大的冀州袁绍,也不敢和李利麾下西凉军正面硬碰。
第六天,从早到晚都没有任何一支商队进入司隶境内。而等候在大营中的李利也没有接到斥候和细作探报。这些商队俨然是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信,其结果正如李利等人先前预料中一般无二,甄家后续七支商队必然已经落入袁绍手里,而跟随商队同行的三百余名扈从和侍女也必然是凶多吉少,很难活着离开冀州。
冷静下来想想。不管是李利还是甄氏,其实都能想到早晚会发生这种情况。冀州袁绍终究不是易于之辈。更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而将近二十余万冀州军之中不乏贪财失职之徒,却也有严守军纪秉公执法的将士,而且这类军士还占绝大多数。
临近深夜之际,李利终于看到了滕霄送来的细作密报。
这是从中山撤离开始到现在,半个月之中唯一一份从魏郡邺城飞鸽传书回来的密报,其内容必然与袁绍的车骑将军府有关。
待看过信帛之后。李利呆坐半晌不发一言。随之他返回内室穿好衣服,眼神示意甄氏梳妆之后去帅帐议事,随之他大手一挥大步走向中军大帐。
片刻之后,李玄、郭嘉、桓飞、段煨、许褚、陈到、铁萧、郭猛和金牯等文臣武将悉数进入大帐。其间甄氏和马云萝二女也随之进来,而滕霄和李挚二人则跟着李利最早进入帅帐。
除了他们这十余人之外,军中其他将领都没有接到议事命令,更不会知道主公李利竟会三更半夜帅帐议事。
待众人纷纷落座之后,李利原本满脸肃然的神情已然平静下来,脸上的表情十分恬静,眉宇间也已舒展开来,让人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
“深夜把大家叫来,就是为了这封密信。信中内容很简单,一句话而已,我说与你们听一下:‘袁熙已回府,三百七十二名甄家扈从枭首示众。’信帛上的内容就是这样,诸位都说说吧,接下来我们将面临哪些问题,又该怎么办?”
帅位上,李利没有多余寒暄,直接道出信帛内容,既而将夤夜议事的议题抛出来,以供众人商议。这种单刀直入的议事方式,在李利执掌西凉军政两年时间以来尚属首次,话语虽少,却让大帐中的议事氛围颇为凝重,一种略显压抑的气氛悄然成形。
跌落深山不知去向的袁熙竟然还活着,而且早在两天前便回到了邺城车骑将军府。而甄家那七支没有音信的商队果然落到袁绍手上,已然尽数被诛,并且还被袁绍枭首示众,曝尸三日。(注:枭首示众最少曝尸三天,否则时间更长,七天或半个月都有可能。)
当李利话音落地之后,大帐中众人都在低头思量,其中桓飞、许褚、陈到等当日抓捕袁熙和逢纪的当事人心中暗自诧异,想不明白袁熙怎么会还活着呢?
当天中午,袁熙被陈到打得死去活来,下午出发离开无极城的时候,袁熙躺在马车里半死不活,看情形顶多还剩下半条命。随后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逃跑,跑上山顶后又失足坠下山涧,既而不见踪迹,生死不明。
按理说,一个身受重伤之人跌落山涧,即便侥幸没有摔死,也必然是伤上加伤,不死也残,绝对没有活着爬上山涧,十二天之内返回邺城的道理。
要知道李利一行人轻骑快马昼夜兼程赶路,也用了整整六天六夜才走出冀州;像袁熙这样一个身受重伤之人,无论如何也要用上半个月以上的时间才能返回邺城吧?纵然是中山国距离邺城更近一些,但袁熙身受重伤,骑马肯定是不可能了,马车或许都坐不了,那他怎会这么快回到邺城呢?难道他摔下山涧之后另有奇遇,非但没摔死,反而得到休养机会,待歇息一两日伤势无碍后,立即骑快马返回冀州将军府?世间真有这么离奇的事情么?
然则,不管桓飞、陈到等人如何不解,事情已经发生了。
袁熙活着回到邺城,随即将事情经过告之袁绍,于是行走在冀州境内各郡县的甄家商队遭到最严厉的捕抓缉拿,七支路途稍远的商队尽数被抓,并随即被枭首示众。
由此可见,袁绍此次手段之狠厉毒辣,与李利等人十天前离开冀州时截然不同。那时袁绍虽然恼怒不已却还能克制,没有明令各郡县城池关隘捕杀甄家商队和族人,只是让他们抓捕缉拿而已,并没有显露出杀戮之意。如今袁熙回到邺城之后,袁绍得知事情原委便立即痛下杀手,而且还是最激烈的手段——枭首示众。
如此暴戾凶残的手段,不难看出袁绍已然从袁熙口中得知了李利的身量长相,既而李利的真实身份呼之欲出。袁绍几乎不用思考便可推断出袁熙所见到的“郑锋”,就是西凉李利,而甄家举族搬迁要投奔的诸侯正是让他十分忌惮的李文昌!
因为袁绍手中有李利的画像,就像李利内府案几上同样有他袁本初的画像一样,两人虽未正式谋面,却已“神交已久”。只不过这种神交已久,并不是希望对方更好,而是盼着对方流年不利,倒霉透顶,最好是一命呜呼!
其实,也不光是他们两个是这样,天下诸侯同样是这么想的。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情同此心,心同此理。如果天下诸侯都死光了,那唯一还活着的那个人就能称霸天下,问鼎江山。
“主公,事已至此,过于担忧已然无用,我们只能坦然面对了。”就在大帐众人低头沉思之际,坐在左侧首位的李玄率先打破沉寂,更是一语终结此前之事。
语气稍顿之后,李玄神色淡定地说道:“袁绍此时已经得知主公身份,由此他也能推断出甄家依附主公,并且他还知道主公已经离开冀州,安全返回司隶。同时,袁绍应该很清楚,他已经错失劫杀主公的最有利时机,也是唯一一次与主公近在咫尺,却视而不见,以致主公着甄家族人从容撤离冀州。
正因如此,袁绍才会懊恼不已,羞愤欲绝,恨自己不但没有及时发现主公,更没有阻止主公离开冀州,反而搭上一千多名亲兵将士的性命,还有冀州第一大商甄家财团。所以他恼羞成怒,愤恨不已,没有抓到主公和甄家族人,只能拿甄家扈从、侍女泄愤,将甄家扈从全部枭首示众。其手段之凶残,心性之暴戾,令人发指,与他平日里的宽容仁慈,俨然判若两人。
而他之前所表现出的大度宽仁,大义贤明,广纳谏言,不过是收买人心之举,当属权谋之道。这种权术,不过是枭雄争夺天下的一种手段,藉此收取人心,蓄意伪装而已,并非本性使然。或许袁绍现在所展现出的嗜血凶残,暴戾虐性,才是他的本性,也是他一直蓄意伪装之下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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