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月牙儿悬空,星辰璀璨。
陈宫府邸,一名亲信扈从疾步走进内堂,低声禀报刚刚打探到的消息。
“主公同意了?”
乍听扈从之言,陈宫愕然色变,脸上浮现出失望之色,却仍是心存一丝期望,再次确认道。
扈从十分肯定的点头,恭声道:“小的不敢欺瞒老爷,此事千真万确,此乃魏续将军亲口所说,决计不会有假。主公不仅同意波才所部借道徐州,还吩咐魏续回复曹操,同意与之暗中结盟。”
随即扈从详细禀报了自己打探消息的经过,其一是州牧府里安插的眼线传回消息,其二是从魏续府中打探消息,两处得到的消息完全吻合,足以证明消息的准确性。
听着亲信扈从一五一十地讲述消息的来源,陈宫紧皱着眉头,脸色一变再变,越听越失望,神情越来越灰暗。
待扈从说完话后,陈宫满脸忧郁地缓缓起身,在堂中来回踱步。
却见他一边踱步一边低声自语道:“这么多年了,奉先还是一点没变,始终改不了贪图小利的秉性。两边都答应,两头都不得罪,处处逢缘,看似明智之举,实则昏聩之至。而今天下局势早已不是当初诸侯林立的局面了,各镇诸侯相继覆灭,现存的诸侯已然是屈指可数。
此番西凉李利虽然战败于邺城,却仍是天下第一霸主。而轻取冀州的曹操则是强势崛起,锋芒正盛。野心勃勃,企图乘胜举兵,大肆扩张地盘。然则。曹操大胜之后却对西凉军忌惮非常,决计不敢贸然举兵攻打司隶,于是摆在他面前的诸侯势力便只有我徐州。与之相对的是,邺城战败之后,李利同样需要一场胜利重整军威,稳定军心,而他的进攻目标亦是徐州。”
说到这里。陈宫语气一顿,脸上浮现出晦暗难明的复杂神色,怒其不争的幽幽道:“值此危急之时。奉先却对周边局势浑然不察,整日沉溺于酒色,骄奢淫逸,醉生梦死。眼下他以为曹操诚心结盟。便试图故技重施。先将曹操许诺的好处拿过来,而后再见机行事。
殊不知那曹孟德大伪似真,大奸似忠,诡计多端,心狠手辣。此次曹贼之所以许以重利,无非是想挑拨奉先和李利的翁婿关系,继而借助奉先之力牵制驻扎在豫州和淮南的西凉军。不仅如此,一旦时机成熟。等到曹操彻底掌控冀州局势之后腾出手来,反手就会出兵徐州。一举攻占中原重镇徐州。”
自言自语之中,陈宫似乎渐渐理顺了脉络,顾自击掌道:“对,一定是这样!曹操不惜许以重利,馈赠大量钱粮和战马,此举用心险恶,一举多得。其一,离间我徐州军与西凉军的关系;其二,假借结盟之名,借我徐州军之手牵制西凉军;其三,消除奉先的戒心,以待他日出兵攻取徐州。”
这是陈宫独有的思考方式,自说自话,自我剖析。乍听之下还以为他在发牢骚,神神叨叨的,不像正常人,殊不知他在自言自语中已然抓住问题的关键所在,再加以推断,从而找出应对之策。因此,后世史学家认为陈宫有迟智,其人算不得聪慧睿智,亦无经天纬地之才,却善于思考,能够从纷乱复杂的局势中理出头绪,抽丝剥茧,去芜存菁,从而得出准确的判断,并制定相应的对策。
当陈宫一点点梳理脉络之时,亲信扈从静静地站在一旁,躬身倾听,三缄其口,不插一言。作为跟随陈宫多年的仆从,他对自家主人自言自语的思考方式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一通而百通,陈宫想清楚曹操的险恶用心之后,紧皱的眉头随之舒展开来,既而慢条斯理地回身坐下,随手倒上一杯茶,摆手示意扈从坐在自己身边。
轻呷一口茶,陈宫轻声叹息道:“这次奉先只怕是空欢喜一场,不但得不到曹操许诺的钱粮和战马,还极有可能搭上偌大一座徐州!”
“主人的意思是曹操假借结盟之名,出兵攻取徐州吗?”扈从顺着话茬恭声问道。
陈宫闻言后脸上露出一抹不屑之色,冷笑道:“曹操攻取徐州?呵呵呵,只要我陈宫还活着,他想得徐州便是痴心妄想!况且他刚刚占据冀州,自顾不暇,焉有余力再图徐州?更何况,此刻已经有人堂而皇之的进兵徐州,旬日之后曹操便不用惦记徐州了!”说话间,陈宫的脸上浮现出不舍之色,但眼神极其坚决,俨然下定决心,心意已决。
亲信扈从闻声后神情茫然,低声道:“主人是说,近期徐州便将易主么?呃,难道是借道徐州的西凉军!”扈从神色大变的失声惊呼道。
“噤声!”陈宫闻声色变,颇为不悦地训斥道:“你这小厮跟随我多年,何以如此孟浪,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扈从连忙告罪:“主人恕罪,小的一时失言,以后再也不敢了。”
告罪之余,扈从扭头环顾四周,低声道:“据说西凉军借道徐州是奉命前往兖州参战,为何主人却说徐州危急,朝不保夕,莫非西凉军借道是假,图谋徐州才是真?小的愚钝,恳请主人明示。”
陈宫闻言后神色略显不悦,本不想解释,却见扈从满脸期待的神色,不由得心头一软,沉声说教道:“尔日后还须多读书,岂不闻假道伐虢之典故?”
语罢,陈宫再不理会扈从的神情,心有所感地顾自叹息道:“可怜奉先还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他已将西凉大军放进徐州,不日便将兵临城下,徐州再度易主之日已然为期不远矣!”
扈从闻言后终于恍然大悟,脸上瞬间露出惊喜之色,忍不住地插话道:“主人忍辱负重多年,如今终于可以不用再看吕布的脸色了,此乃大喜啊!”话音未落,扈从便捂住嘴巴,脖子一缩,低着头不敢正视陈宫,显然他意识到自己又失言了。
然而陈宫并没有责怪他,神情怅然的低声叹息道:“此言差矣!这些年我陈宫并非忍辱负重,而是倾尽所能一展所长,只可惜奉先桀骜不驯,贪婪成性,终究不是成大事之人。现如今,他整日醉生梦死,偏听偏信,宠信陈珪、陈登父子,已然不需要我陈宫了。是以我别无选择,只能离他而去,另择明主。”
说罢话后,陈宫再不迟疑,当即吩咐扈从连夜去请侯成、臧霸、韩暹和杨奉四人前来府中叙谈。
月色朦胧,晚风清凉,正是趁夜行军的好时候。
彭城东北三十里处,便是借道徐州的波才所部武卫营的临时营寨。
临时帅帐内,数日前秘密进驻颍川的李利此刻便坐在帅帐里,帐下坐着贾诩、波才、郭嘉、张辽、徐晃、轲比能等一众文臣武将。
此时李利拿在手里的便是刚刚接到吕布回复的借道竹简,吕布果然同意借道,却婉言拒绝借粮。
看完竹简后,李利轻笑摇头,随手将竹简交给李挚,示意帐下众将传阅。
当贾诩、郭嘉等人传看竹简时,李利从手袖里取出一叠信帛,摊开放在帅案上,眼底闪过一丝冷厉的寒光,剑眉微皱,沉思不语。
信帛上的内容正是曹操欲与吕布结盟之事,极其详尽,包括曹操许给吕布的诸多好处以及吕布的态度悉数在案,没有一丝遗漏。
值得提的是,这份密信距离吕布接到魏续呈送书简的时间,中间仅隔两个时辰。换言之,前一刻吕布决定暗中与曹操结盟,后一刻李利便知道了。由此可见,徐州之内遍布西凉眼线,上至吕布的州牧府、下至徐州各县,都在西凉军细作的监视之中,一举一动都能第一时间传到李利手里。
“诸位都看过竹简了,吕布同意借道早在我等预料之中,是以此事不必再议。据细作探报,吕布近日欲与曹操结盟,共抗我军,会盟时间便在半月之后的下邳城外泗水亭。而这段时间便是我等攻取徐州的大好时机,不知诸位对此有何良策?”
话音方落,贾诩率先开口道:“眼下我军后续人马还在途中,预计十日内方可集结大军。在此之前,以微臣之见,我等不可轻动,一动不如一静,以免吕布起疑。”作为军师,贾诩对军队调动情况了如指掌,是以他简要讲述军情,以供众将领知悉目前局势。
贾诩说完话后,郭嘉接声道:“微臣近日正与沛相陈珪接触,希望陈家父子能够认清形势,尽早归顺主公。倘若此事可成,再有城中内应协助攻城,内外夹攻之下,一举攻取徐州六郡亦非难事,说是唾手可得亦不为过。有鉴于此,微臣同意文和军师所言,眼下我等不宜擅动,以免打草惊蛇,节外生枝。”
眼见两位军师意见相同,帐下其他将领相继禀明所部兵马情况后,纷纷附和,同意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待兵马齐聚之后便摆明旗帜,大举攻取徐州各郡县。
众人同心,李利自然没有异议,欣然点头应允,十天后进兵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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