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多钟,金水市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等人们起床出门上班的时候,地上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上午十点钟左右,雪仍然在下,三辆黑色轿车,轮胎上绑着防滑链,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缓缓驶入了风尚华府社区。
有几个顽童正在大雪天里,不顾天上越飘越密的雪花,在社区空地上玩耍嬉戏打雪仗,虽然一个个都冻得小脸通红,但是都欢声笑语,玩得不亦乐乎。
这三辆轿车陆续驶入社区,并没有引起这些孩子们的注意,毕竟能住在这个社区里的人,太多数都开得起好车,对于这三辆并不是特别出彩的轿车,也就没什么可好奇的。
这些轿车在距离这些顽童约有处有三间房那么远的时候,在空地上相继停靠下来。坐在中间那辆车里的陆正南,气色不是很好,偶尔还会咳嗽几声。
龙叔坐在副驾驶座,有些担心地道:“南哥,医生再三叮嘱,要你安心养病,金水天寒地冻的,恐怕对你的身体会有不利影响,你看看这天,那里比得上锦绣江南的风和日丽?美姬小姐住在这里,由我来守着就行,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车里虽然有空调,温度适宜,可是陆正南仍然忍不住咳了几声,然后神色黯然地道:“我现在最大的病,不是我这具行将就木的身体,而是我这心。这人呐,不到最后时刻,真的很难看得通透,我打拼了大半生。也算是如我所愿。功成名就。按说我这个时候死,也应该是死而无撼才对。可是……怎么说呢!感觉最近这段日子,我的价值观完全颠覆了。以前我坚信,这世上没有我陆正南做不到的事情,没有我打不败的对手,现在我才发现,这世上根本就没几样我陆正南能做到的事情,而我最大的敌人。其实就是我自己,而且我还非常惨烈地败给了我自己。这几十年,我失去了什么,没有人能体会,我也是在不得不面前死亡的时候,才真切地感觉到孤独,才明白自己曾经错过了什么。二十年前那个混蛋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我都没有害怕,可是现在,我却非常害怕。害怕我死的时候,仍然只是个孤独可怜的男人。而不是一个父亲。”
“美姬小姐是个善良的女孩儿,相信她现在只是赌气,待她消了气,很快就会跟你相认的。”龙叔看到陆正南说完这番话之后,又陷入了沉思,便赶紧安慰他道。
“虽然我不是很了解她,但是我了解她母亲,她们娘俩实在是太像的,只怕美姬也会跟她娘一样,永远也不会原谅我。如果是以前,我还能等,然而现在,我没有时间可等了。所以,美姬在哪儿,我就要在哪儿,哪怕不能正大光明地跟她相见,至少也得让我感觉自己就在她身边。”陆正南说着,想要下车。
龙叔见状,率先跳下车,然后给陆正南打开车门,等他下车后,立刻从车里拿出一件棉大衣给他披上。
在他们两人下车之前,前后两辆轿车里,早已经有四名身材魁梧的汉子下车,分别以陆正南为中心朝四个方向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保持警戒。
龙叔紧紧地跟着陆正南,跟他错开约有一肩的距离,一起朝陆美姬所租住的那栋楼房走去。
“那个王笑,最近怎么样?”陆正南望着远处正在雪中玩耍的几个顽童,眯着眼睛向龙叔问道。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惹上了笑里藏刀的隋栗方,前天夜里把他的公司给偷偷地砸了,昨天夜里又去砸了一番,结果被守在那里的王笑给打得很惨,那帮人全都被请进了局子。不过,隋栗方这个老狐狸,可没那么好惹,恐怕这次王笑会吃亏。南哥,你说,要不要帮他去警告一下隋栗方?”龙叔问道。
“暂时不用,咱只管看戏就成。那小子现在有些目高于顶,以为自己有那么几下子,就可以天下无敌了。正好可以利用这次机会,让隋栗方好好给他上一课,等他吃尽了苦头又无计可施的时候,咱再出手,这样他才会感激我们所做的事情,毕竟太容易得到的帮助,没几个人会在乎。”陆正南说道。
“明白了,现在我们只会专心守着美姬小姐。”龙叔说道。
这时,有个顽童在掷雪球的时候,一时失手,没砸向同伴,却砸向了陆正南。
龙叔出于本能,及时出手稳稳地接住了那枚乒乓球大小的雪球,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不过是小孩子的嬉戏而已,不是有人突袭,便尴尬地笑了笑,把手中雪球扔到雪地上。
谁知,他这无心之举,倒是被那几个顽童给看在眼里,见这个男人精准地接住了雪球,勾起了他们的兴趣,有个胆大的便笑嘻嘻地团了个雪球,再次使劲地朝陆正南砸过来。
龙叔见这小子还上瘾了,便飞起一脚,把那枚飞速砸来的雪球给踢成了粉末。
那几个顽童见状,更来劲儿了,全都兴奋地团起雪球,纷纷朝陆正南砸过来,想看看陆正南身边的龙叔到底都挡住几个。
龙叔也不是吃素的,跃到陆正南前面左踢右挡,五六个雪球无一砸中陆正南,他见这些孩子儿蹬鼻子上脸,便板起脸想要跑过去把他们给吓跑。
陆正南突然拉住了他,笑道:“都是小孩子,用不着跟他们较真,他们再砸我,你别挡着,他们也就没趣儿了。”
龙叔愕然,十年前有个调皮的小男孩儿,拿个塑料枪对着陆正南打了几颗米粒大小的塑料“子弹”,那几个根本就没什么力道的塑料弹丸几乎是飘到陆正南的大衣上面的,若是换成平常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儿。可是陆正南却恼火了。把小男孩儿训哭了。还把小男孩儿的父亲给打断了一根肋骨。所以。刚才龙叔见这些顽童朝陆正南掷雪球,本能地就冲上来挡住了,不是怕陆正南会受伤,实在是不忍心十年前那个小男孩儿的悲剧在这些孩子身上重演。
陆正南发话,龙叔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便退至陆正南身旁。
这时,那些顽童又团好了第二轮雪球,嘻笑着再次朝陆正南砸过来。
龙叔没敢挡。陆正南也没有躲,五六个雪球,有两个砸在了陆正南身上。
陆正南站定,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几个孩子。
龙叔替那些孩子捏了一把汗,陆正南的冷血和凶残,远不是这些孩子所能承受的。
那些孩子倒是没有意识他们砸的是什么人,看见这次砸中了,全都兴奋地蹲在雪地里团起了第三轮的雪球。
陆正南伸手扯掉了披在身上的棉大衣,递给龙叔,说道:“拿着。”
龙叔只好接过棉衣。刚刚鼓起勇气想要劝劝陆正南,却见陆正南突然蹲下去。双手捧起洁白的雪,像个孩子似的团起了雪球,然后笑呵呵地跟那些孩子对砸起来。
龙叔看傻眼儿了。
陆正南却玩心大起,居然跑到一处雪比较厚的草坪上团起了球雪,以一对多,跟那些孩子打起了雪仗,几轮下来,不但身上被砸中了两下,还有一次砸到了头上,可是陆正南一点儿也没有生气,反倒开心地笑起来。
“你也.不要光看这些他们几个欺负我一个啊!赶紧过来,搭把手,帮我弄几个雪球。”陆正南朝目瞪口呆的龙叔喊道。
龙叔颤颤巍巍地跑到陆正南身边,把棉大衣往肩上一搭,蹲下来专心为陆正南提供雪球。
远处,那四名分立四方的保镖,望着自己的老板跟一群孩子玩得不亦乐乎,一个个都表情诡异。
十几分钟后,满身雪粉的陆正南累得气喘吁吁,笑声不断。
“南哥,身体要紧,先休息一会儿吧?”龙叔心有余悸地道。
陆正南也累了,咳嗽了几下,缓了口气儿,然后冲那帮孩子喊道:“你们玩吧,我还有事儿,明天咱们再接着玩。”
那帮孩子也尽兴了,便跑到一边自个玩去了。
龙叔赶紧拍打掉陆正南身上的雪,为他披上了棉大衣。
陆正南又是一阵咳嗽,然后喘着粗气说道:“二十年了,今天是我玩得最开心的一天。不知道美姬这么大的时候,有没有打过雪仗,会不会堆雪人儿。唉,钱没了可以挣,可是这孩子长大了,错过了她的童年,那就永远错过了。想想我这辈子,都他娘的干了些什么蠢事儿?”
龙叔沉默无语,陆正南是真的变了。
陆正南叹息一声,往前走去,半晌又问了一句:“美姬现在没有家吧?”
“没有,跟美姬小姐一起住的几个女人都没在家。”龙叔答道。
“最好别让她们知道我就住在她们对面。”陆正南叮嘱道。
“是。”龙叔答道。
四名保镖,两个在前,两个殿后,护着陆正南上楼。
陆正南先是望着陆美姬所住的那套房的房门怔怔出神,然后转身,亲自摁下了对门那户人家的门铃。
一个中年男人开了门,望着眼前这几个陌生男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陆正南开口说道:“我看中了你这套房子,想要买下来,价格好商量,但是今天你们就得搬出去。”
“你搞错了,我没打算卖房。”男子说着,就要闭门谢客。
一名保镖及时出手,阻挡住了他关门的动作。
陆正南阴森地道:“你没得选择。你是前年买的这套房,花了一百四十万,就算按现在的市场价估算,也不过一百七十万,再加上你的装修和家具,你所有的花费应该不超过二百三十万。鉴于你今天就得和家人搬走,我可以多给你七十万的补偿,凑个整数,三百万元。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开开心心地接受我的条件立刻卖房,要被哭爹喊娘的跪下来求着我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