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云海市。
陆正南确认王笑没有缅甸回来,并且十有**已经死在了那一晚的恶战之中,终于如愿以偿,并且立刻吩咐龙河山带人去“救”出陆美姬、张小媚和狐步男。
其实,那天他们几个被人抓住之后,在一起关了起来,然后又分开押上车,蒙上眼睛拉走了。只不过,梅琪确确实实被拉出了云海,甚至通过关系直接拉到了缅甸,可陆美姬三人则只是绕着云海转了几圈,最后也是被关在了云海交外一处特别隐蔽的地点,并且让看守他们的人伪装成缅甸人,造成他们已经被关押在缅甸的假象。
当那天王笑在缅甸救出梅琪和刘英卓之后,这边立刻又把陆美姬笔人的眼睛蒙上,押到车上又走走停停地绕着云海跑了两天,然后再关到另一处隐蔽地方,这样也为他们之后被龙叔带人在云海救出风景设下了可以理解的理由,说成他们是被人从外地又拉回云海时救下的。
这天早晨,龙河山按照陆正南的吩咐,带着五六个人赶到关押地点,把陆美姬等人救出来了。
“龙叔?怎么是你?”陆美姬疑惑地问道。
“你们失踪之后,我和王笑一直都在寻找你们的下落……”
龙河山当着张小媚和狐步男的面没敢直接提陆正南,何况陆美姬也跟陆正南有隔阂,而且就算不提,陆美姬肯定也清楚这次是她的亲爹救的她们。
“王笑呢?梅琪呢?”陆美姬张望了一下,眼睛渐渐地适应了明媚的阳光。没那么刺眼了。便打断了龙河山的话。急切地问道。
“梅琪已经被王笑给救出来了,现在已经回到梅语镇。”龙河山没敢说起王笑。
“王笑救的梅琪?那王笑呢?”陆美姬看到龙河有意没提王笑,而且神色有些不对,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紧张地追问道。
“王笑在缅甸救梅琪和他的另一个朋友时……可能……也有可能他还活着……”
龙河山没敢说王笑可能已经死于战火中,改用了另一种相对稍微显得有些委婉的说法。
“什么叫有可能?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王笑到底出什么事儿啦?”陆美姬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把拉住龙河山问个不停。
张小媚听到王知可能已经死了,也忍不住抽泣起来。眼泪扑簌扑簌地就下来了。
狐步男也低下了头,伤心不已,不停地在心里默默祈祷王笑一定要平安无事儿。
龙河山没有说话。
陆美姬终于失控了,拿拳头对龙河山又打又拽,失声痛哭道:“为什么你们没有跟着王笑缅甸?为什么你们不挡着他?为什么要让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为什么……”
龙河山也伤感地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梅语镇。
在湖畔一颗光溜溜的大石上坐了一夜,喝了一夜闷酒的黄一枪,望着那从群山之中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感伤满怀。
他举瓶喝尽最后一滴酒,把瓶子随手往背后一抛。满是沧桑的双眼忽然一眨,双行老泪便无声落下。
他身后。梅琪闷闷不乐地光着脚丫子,轻轻地走过来,当走到黄一枪身后两米多米处那三个白酒瓶子的时候,她稍微停了一下,拿脚丫子分别拨弄了一下那三个瓶子,然后走到黄一枪身旁,跟他并排坐在那颗硕大的巨石上,默默地抬头望着那轮已经露了大半个脸的红日。
柔和而又微微朦胧的晨光洒在这两人脸上,浅浅地泛着微弱的光晕,而在这淡薄的光晕里,都有两行闪亮而又耀眼的反光,从眼帘之下,至双颊之下。
“一枪叔,你说,金海叔会不会怪我?如果我没有上了奸人的当,如果我不是那么贪玩,金海叔也不会死在异国他乡……”
良久,梅琪深呼吸了一口气,望着那轮已经完全从群山掩映下挣脱出来的朝阳,轻声说道。
“我和你金海叔年轻的时候,做过的错事太多太多了,随便说出来一件,都比你这次犯的错要严重得多。为此,我们俩个也各自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甚至都差点儿害死自己,如果不是当年你爹把我们两个从死人堆儿里救出来,我们这辈子可以说没有任何亮点可言,甚至可以说全都是失败的人生。是你爹救了我们,给了我们生后生的精彩,这些年跟着你爹,大鱼大肉地没少吃,多好的酒店我们也都沾光住过,多好的车我们也都坐过,甚至连当年想都不敢想的漂亮姑娘,我们也都勾当过。前几年我们俩经常在喝酒喝到尽兴时,都说这辈子活到现在,已经知足了,死而无憾。而且,我跟你金海叔都没结婚,没有妻儿老小,也没打算再成家,老板在哪儿,我们的家就在哪儿,老板的家人,那就是我们的家人,所以,我和你金海叔一直都把你当亲闺女看待,疼你、爱你还唯恐不够,哪会儿怨你?”
黄一枪说到这里,抹了一把眼泪,破涕为笑,扭头看了一眼泪眼汪汪的梅琪,接着说道:“别以为我坐在这里喝了一夜的酒是怀念你金海叔,我也不是因为他死了伤心,我流泪,那是因为我知道他死得值,他死得壮烈,他为了救自己的家人而死,这是对他和我这样的人最高的褒奖和荣耀,所以我这是忌妒他,我忌妒他有这么好的运气,我更恨我自己为什么要跟他抢着开那辆机车,让我失去了一个可以跟这个世界轰轰烈烈告别的机会。我和你金海叔啊,不止一次的讨论过我们以后会怎么告别这个世界,我们最害怕我就是被疼痛折磨而死,最担心的就是无疾而终苟活到吃喝拉撒都要床上才会毫无尊严地死去,而我们最期望的就是为在身体尚佳的时候。能为我们的恩人而死。所以。我是真心忌妒他。真的……”
黄一枪说到这里,笑了一声,却比哭还难看。
“一枪叔……”梅琪忍不住失色痛哭起来。
黄一枪没有去安慰她,只是望了她一眼,然后又望向朝阳,挂着泪眼笑道:“何金海,你看到了吧?琪琪担心你,牵挂你。在你一边没有我和琪琪保护你,没有梅老板照着你,你小子可能机灵点儿,别他妈的跟你前半生那样傻乎乎地干些傻事儿。”
梅琪哭了一会儿,释放了一下心里的压抑,情绪渐渐不定下来。
“一枪叔,你说,王笑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会不会……”梅琪哽咽得没敢再往下说去。
黄一枪知道梅琪的性子,别看她在那晚逃跑的时候还冲着满天的火光毒舌王笑。其实她心里是担心王笑。
可是,已经两天了。梅禹山派了不少人前去那个镇子上打探,都没有王笑的任何消息,甚至得知那天死在火箭弹炮轰之下的人有好几个,已经扒出五六具尸体,其中两具都是支离破碎的残肢和断骨,根本就不知道死者是谁,甚至都不能辨认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而且,经过他们的打探,唐西禾虽然在那一晚没有死,但是也没有抓到王笑。而王笑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十之**已经死了。
不管怎么说,无论是梅琪还是老禹山,甚至都黄一枪自己都觉得也欠下王笑很大一个恩情,所以提起王笑,他心里更难过。
毕竟,在此之前,王笑几乎跟他们没有任何瓜葛。
“琪琪,有些人,不一定是我们认识的熟人,却有可能是我们生命中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王笑对于我们,就是这样。我跟他没什么交情,那一晚甚至只是我们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是在他赶去那里救你之前,我和你金海叔还大言不惭地把那他给揍一顿,结果人家一个人把我们两个人给弄得毫无还手之力。他是个很特别的年轻人,如果没有发生意外,我相信他将来肯定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可是……唉……其实,这一夜的酒,有一多半都是为这个小兄弟而喝的。我和金海,那是多年的兄弟,假如换成是我死在那里,我也会觉得能让你和他活着离开那里,是非常庆幸和值得的一件事。但是王笑不一样,我们从来没有称兄道弟过,尝到都没有怎么正儿八经地聊过天,没有交过心,可是那晚他要不是阻挡着我们,把我们强行推上了另一辆车,估计今天坐在这里喝酒看日出的,就只有何金海一人了。当时我也只是惊奇于王笑老弟怎么有这么神奇的直觉,也没多想,毕竟当时那种情况,也容不得我多想。可是我这一夜坐在这里,望着满天的繁星,我就想,这世间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王笑把我们硬推上另一辆车肯定也不会只是简单的巧合,我相信王笑是个好人,好人自有天佑,老天怎么可能忍让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好人死在那里?”
黄一枪说着,扭头看了一眼泪水涟涟地梅琪,给他鼓励道:“我相信,王笑身上一定还会发生我们无法想象的奇迹,我相信他还活着,他一定像那样武侠小说中的大侠一样,身负重伤被村野民夫或者陶艺高手所救,总有一天等他伤势痊愈,一定还会活生生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甚至是比之前更为强大。琪琪,让我们一起为他加油,耐心等待这个奇迹发生吧!”
梅琪哽咽无语,只是使劲儿地点着头。
梅家的大宅院里,梅禹山已经在书房里接了很多的慰问电话,等他挂下最后一通的时候,累得缓缓靠着椅背闭目叹息。
这些慰问电话里,几分真假,几分虚伪,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他也不是傻子,对于陆正南做的那些手脚,就算王笑没有让黄一枪给他带话,他也能猜得七八分,所以他那天在山上跟王笑见面的时候,才没有过于自负一把元凶咬定就是唐西禾。
他知道唐西禾是个笑面虎,别看以前对他和陆正南多么的谦卑恭顺,可是骨子里的阴险毒辣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所以他对于陆正南重用唐西禾,一直都有些耿耿于怀。可是,他还是低估了唐西禾的毒辣,他本想着,就算陆正南有意要挑拨他和唐西禾,但是他只要为了琪琪拉下老脸向唐西禾报个软,唐西禾还不至于会撕破脸皮对琪琪下手,可现实却是,他在电话里像孙子一样救唐西禾,可唐西禾却一点儿也不领情。
梅禹山这会儿除了感叹这人生难测,更是感叹人生无常。
他低估了唐西禾的阴险毒辣,更加低估了王笑的仗义和善良,觉得自己太对不住这个年轻后生了,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好生补偿一下,可惜王笑至今下落不明,很有可能已经死于炮火之下,凶多吉少,所以纵使梅琪已经平安无事,他仍然难以释怀。
七个结拜苦笑,一个公然翻脸,一个背地里使绊子落井下石,另外四个,不是袖手旁观,就是幸灾乐祸,而一个素昧平生的年轻后生,却为了救人不敌千里奔波,冒着生命危险远赴异国他乡,这一鲜明对比,更让梅禹山对王笑的这个结局痛心疾首,后悔没有早点儿信任他,没有早点儿放手一捕给他的孤军深入加派人手保驾护航。
可惜,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再次响起。
梅禹山无精打采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看到是陆正南打来的,犹豫了一下,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这才接通了电话。
“南哥,早上好啊!”梅禹山疲惫地装出一副兴奋地模样,对着电话说道。
“早上好!琪琪现在还好吧?”
“好着呢,这会儿估计已经在湖边散步了。”梅禹笑道,心里却在腹诽陆正南人面兽心。
“那就好,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王笑的那几个朋友,还有琪琪的那个同学,都已经找到了,龙河山已经带人把他们安全地救出来了,让琪琪放心。”
“真的?太好了!谢谢南哥!”梅禹山感激地道。
梅禹山挂了陆正南的电话,脸立刻又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