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白痴!撞到老子了!」
突突突……卡卡卡……
「谁叫你这路倒屍,哪不安生躺哪儿?偏生摊在这里!好狗不挡路!」
卡卡卡……突突突……
「你这两个王八蛋吵够了没有?死了人没有?还没死就给我滚回去干活!」
突突卡卡、突突卡卡……
机器声、谩骂声、吆喝声、搬运重物声,以及不时出现,专门问候娘亲和祖母的声音,此起彼落,在山谷里荡漾。无弹出广告小说
这里是某城市偏远的一角,在群山深处,一座被人遗忘了的小渔村。这里本来应该杳无人烟、荒凉凄清、yīn风阵阵才是。
可是此时此刻,却充满了刚阳猛烈的气息。整条村子,工地处处。放眼所见,都是些混身臭汗、样。
一帮臭男人聚在一处,干的又是开山劈石的工作;碰碰磕磕,吵吵骂骂,在所难免。然而,虽然口里不乾不净,开口闭口都是人家的女xìng亲戚,但这些人毕竟心思单纯,骂完便算,照样是夥伴。谁也不会较真,要找上门去和对方妈妈干那档子事。
在众多工友中,有一个是比较特别的。其他人的都是中年人。毕竟现今一辈,年青人多数读过书,谁肯干这苦力活儿?只有这人却很年青,十仈jiǔ岁,肤sè黝黑,皮光肉滑。他也不多话,只默默地干着活儿。
他这一队,是要负责将挡路的山岩石头之类的打碎搬开。这是最吃力的工作,也是薪水最多的工作。
管工来到工地处察看,在牌板上勾勾剔剔,纪录进程;另外他也特别张望,最後留意到年青人,高声召唤:
「黑妹,先别干了!rì本鬼子找你!」
「哦!」年青人放下机器,拍了拍身上尘土,来到管工身前。
「总监他找我有事吗?」
「我怎麽知道?怕是想念你吧?」管工笑道:「黑妹哥成了老板娘,别忘了我韩福!」
「去你的!」黑妹脱下安全帽,抹了抹脸,啐道:「老子堂堂男子汉,不走後门!」
管工韩福见他虽然晒得黑不溜湫,倒也眉清目秀,带着女儿家相。难怪同伴笑话他,叫他黑妹。
「快去吧!待会就开饭了。」韩福提醒::「饭堂七婶说,今天有好料。你可别迟了。」
「知道了。」
「有功者,留饭不留餸呀;无功者,饭餸不留唷~~~~」
韩福转身走开,高声哼唱着。
「可恶!该死的小rì本。」黑妹暗骂:「要是没赶上午饭,看我不cāo死你?」
※※※※※※※※※
这村子虽然荒凉偏远,少人居住,却非全无人口。这儿坐山抱海,暑假时节,有不少年青人来这里嬉水弄cháo;秋高气爽时,亦有人来此登高野营。更有一种人,全年不分寒暑,一身行头,背负气瓶,来这里潜水探海。好事之徒称此种人为「夜叉」,盖拳法中有一招谓「夜叉探海」是也。
这些人们偶尔会来这村子,出村入海,全靠一条青石铺成的小山路。这山路贯穿全村,下达海滩岩礁,上接村外的大马路,是村子的生命线。
在村口外一块空地,有座铺子;寻常rì子,只有个老妇看店,卖些散货,rì用饮食之类。这数月来,来了这麽一大帮工人,吃喝拉撒睡,少不得赚它头两样。於是就倚着铺子後面,用水喉管、旧帆布,撑开老大一片凉棚;把村子荒废学校里头的书桌搬了出来,两头搁着,放上块门板,就是现成的大饭桌,好赚这帮活宝的生意。
按照这城市的法律,这铺子可犯了饮食安全的规例的。原本这荒山野岭,谁也不会较真。可是工程公司CYLINDER是国际大企业,不想犯这官非。倒是联营的村长放话,说是他私人形式请客,包了众工友的火食,解决了这吃饭皇帝大的问题。
只是工友们以为,伙食是现成福利,理所当然的。谁也没有为请客的村长山呼一声「万岁」。村长大量,倒也不以为然。
眼下三十多个牯牛般健壮的工人,就在凉棚下面,敲盆打碗的,叫嚷着肚子饿。
「老板娘,你说今天有好料?」
「开饭!开饭!开饭!」
「肚子饿死啦!」
「老板娘说的好料?不会是用她自己来做“女体盛”吧?」
「我cāo!」一人口中茶水狂喷……
「只有你才吃得下……」、「闭上你这鸟嘴!」、「“女体盛”是什麽?」
这帮家伙倒有一把年纪了,肚子空空时,一下子成了娃娃孩儿,嘴上也不懂修德。
「来啦!来啦!就这一时三刻,饿得死你们吗?」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妈,从铺子里走将出来。她粗手大脚,腰板直挺。两手推着一只双层小型木头车,上面放了两只洗脸用的大面盘,里头满满的装了大白米饭,下面则是四只方型的大铁盘,里面全是蔬菜。
车子一出,顿时凉棚下饭气蒸腾,菜香四溢。
众工人们饿极,又熟不拘礼,自不必让老大妈来侍候;你来我往,手脚俐落,已分置好碗筷、盛饭搬菜。
「你们哪个王八蛋,说什麽“女体盛”?欺负我老太婆没看过新闻吗?」
「没有没有!没有人说女体盛!」
「真的没有!七婶!我发誓,说这话的人烂舌根、烂卵蛋、烂肚肠!」
「你这贼厮鸟在咒人?」另一人道。显然此人是始作俑者。
「算了算了!」老大妈七婶道:「女体盛算什麽?老太婆年轻时,满汉全席也做过!下次就做个女体盛给你们开开眼界。」
话音刚落,全场不少人激喷茶水。更有一人口中一甜,喷出血来,之後身子前仆,一动也不动了。
看来,七婶根本不知道「女体盛」是什麽南北。
正在众人扰攘间,铺子里走出一个村汉。这人又是推着一辆木头车,上面放着个大方格子烤架,架下放着个三个大炭火盘。洪洪烈火,烧得正旺;脂油下滴,吱吱连声。
众人一见架上所烤之物,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看得出,那是一只硕大无朋的野猪,虽已斩成碎件,但依然堆得满架子都是。
「嘿!原来前几天叫我们夜里别外出,就是为了要料理这家伙?」
「早点告诉我们嘛,让我们也帮忙一下。」
「算了吧,你们去只有越帮越忙。」七婶说道:「这山头虽然有野猪山鹿,但只有这一只为害村子。村长说不要声张,可别惊动外面,就和高长官两人上山,花了三天,悄悄地打死这畜生。」
「难怪前几天我夜里听到枪声醒来,还以为是错觉呢。」管工韩福道。
「不是我老太婆夸口,这种野味的肉得花功夫处理,否则羶臊不中吃。」老大妈道:「年轻时我呀,就靠这一对手,在外头大饭店里打工,学得一身本领。不然我那老头儿死了,凭什麽本事养大两个儿子?只可怕我那老头子看不见了。」
七婶说着,突然悲中从来,以手擦眼。
那推着火炉的村汉,见到七婶流泪,突然走前,拿出手帕,默不作声,替她抹泪。
「唉,七婶,你次次都提这个,我也能背出来啦。你两个儿子都四十多岁了,孙子也有了。也不必留在乡下,赶快到城里找第二chūn啦。」一个缺了只门牙的工友道。
「明仔乖,肉熟了,分给大家吃。」七婶拍了拍那村汉脑袋。
众工友开始分食野猪肉。
「不是我造作,动不动就流泪。」七婶对那缺牙工友道:「寡母带孩子的辛酸,你又怎体会到?」
「是崩牙狗嘴贱,七婶别理他。」管工韩福口中嚼着肉,含糊道:「其实我想问很久了。你大儿子到外面城里,做了大老板,为什麽不接你出去享清福?是因为他吗?」暗暗指了指那村汉。
「我有手有脚,干麽跑出去烦我儿子?」七婶道:「外面房子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托村长的福,这里有水有电,风凉水冷。迟一点你们建好了路,就和外面一样的方便。我又何必跑出去受罪?」
「说到底,都是怕小儿子在外面吃亏吧?」崩牙狗道。
「去去去!我大儿子做生意,小儿子到英国留学做医生了!」七婶忙道:「他呀,不是我儿子。」
韩福和崩牙狗道:「他不是你儿子?」
「他……应该算是村长的堂兄。」七婶有点吞吞吐吐的,却不忘撇清:「他叫阿明。小时候在家里玩火,差点将整个村子烧成白地。连他父母在内,死了好几个人。他自己也成了这样子。」
韩福道:「原来如此。我来这里吃饭,见他老是不吱声,除了干活就不睬人。样子又不像外面见到的蒙古症病人,还以为他看不起我们粗人呢。」
「你开玩笑了。医生说他脑子吓坏了。村子里说他是罪魁祸首,没人肯收留他,只有山上佛寺住持,留在寺里,好心照顾。」七婶道:「工程一开始,老和尚也得道上西天了。我就让他在这里帮忙。」
「我记得我记得!」崩牙狗抢着道:「那天呀,又是jǐng察,又是直升机的。我还以为工程犯了皇法呢。原来是死了个老和尚。」
「如此他也真够命苦的。」韩福道:「那为什麽不让到外面的福利院去住呢?」
「嗯,本来应该丧身火海的,能够无忧无虑地多活三十几年,他也赚到了。」七婶眼泛泪光,道:「以前看过部电影,讲的就是这种傻子。城市里容不得他们啊。这里有山有水,又没有人欺负他,何必要出去?」
正谈话间,一个修长的身影在山路出现,正是刚刚被「rì本鬼子」召去的黑妹。他人未到,已闻到香味,急忙跑来,挥手大叫道:「喂!留点给我。」
「呵呵,我还以为你吃rì本大根吃饱了。」崩牙狗嘲笑。
「少讲两句。」韩福道:「大姑娘害羞哪。」
黑妹脸皮通红,坐到韩福身旁,骂道:「靠!我就知道你们狗嘴不出象牙。他只是交带我几句话罢了。」
这时,阿明端了一双筷,一满碗饭,放到黑妹面前。他面带傻笑,指了指那架子上的猪肉,道:「好吃。快吃。」
韩福道:「哈,这厮虽然在这铺子帮忙,却是细皮白肉,一双手妞儿似的。」
「你有所不知。照顾他的大师呀,很有学问的。近朱者赤,就算是傻子,也熏陶成博士了!」
「不知道七婶你会不会把他熏陶成大厨师……」
崩牙狗原本还在说笑,黑妹正在据案大嚼,其余的不是吃饱了瞎吹就是还在扒饭。突然,所有人都停止了,目光都落在山路上。
一个美貌女子,俏生生的站在路上。黑衣黑裙,白肤胜雪。云鬓及肩,唇若红玫。虽然山路崎岖,脚上穿的却是对高跟鞋。真不知她是如何走到这里的。
「女体盛的材料?」
不知道是哪个人嘴里蹦出这麽一句。
「好!」
有分教:扯衣捶胸拦路吼,吼声直冲干云宵。究竟此女下场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