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赵昱死后的第六日,也即白马义从在下邳城出发的四日后。
“想不到此番渡江,竟如此有趣!”
在广陵郡江都县的西面,一支数十人的队伍正杀散了另一伙人,遍地横尸,一俊朗少年屹立其中,虽然布衣素服但姿态豪迈,一副阳光笑脸。
可是躺在他周围的尸体,均死在他手中的屠刀。
少年一边跟身边年纪比他长五六岁的人说话,一边擦干刀上的血,并还于鞘中,然而眼神中总流露着意犹未尽。
“伯符,赵昱被杀一事不假,咱们该先回曲阿与子衡率众前来,以策万全!”
“太费时日了,既然赵昱死了,广陵必定大乱,我实在担心。”
“但局势并不明朗……”
“伯海哥,你也看到了!笮融手下就是一些在徐州过惯了安稳日子,只会欺善怕恶的孬种,我以为……就我们便足以将其打垮。”
伯符,这是孙策的字,孙策是袁术当初所养的一头江东猛虎孙坚的长子,年方十七竟从黄祖手上抢回了父亲的尸首,故此要拿下如今无主的广陵,在他看来也不是难事。
可是孙策不是袁术喜爱的一头小老虎吗?如何突然出现在江都附近。
闲话不多说,那孙策走进江都县里去。
这数十人行至不远便遥望到笮融的另一支人马正对江都进行抢掠,孙策果敢向人堆冲杀过去。
再说说这伯海吧!
伯海其名曰孙河,是孙坚的族子,孙策的族兄,小的时候就随从孙坚四方征战,自从孙坚死后,他便一直与孙策结伴。
孙河随孙坚打仗时,常为前驱杀敌,英勇无惧,此时他快步越过了孙策,冲到最前,环首刀几下抽_送便放倒数人,这反而让孙策较劲起来,杀意大盛,又抢前接战。
笮融这支队伍原本是开开心心来抢掠的,却忽然被袭击,而且对方十分强势,战不到一会儿,均害怕了孙策和孙河的强横,便逃入县里边躲边逃,却还是被孙策穷追猛打,最后连兵器都扔了,只顾着逃逸。
“伯符别追了,只是前驱小兵,那边还有一波人马呢!”
厮杀之间,孙河却比孙策冷静,发现在江都东北方向又有敌军出现,见孙策杀红了眼,要追赶穷寇,于是制止。
“我方人少,不如巷战。”
听了孙河的建议,孙策也点头应允,随后在县里东北角一处潜伏起来。
眼看着这波敌人渐渐靠近江都,人影也越来越清晰,孙策脸上的表情自然越来越兴奋,可眼前突然的一幕让,孙策大感扫兴。
他看见一支的数十人,且清一色白马的骑兵急速从东边汹涌而至,一下次将靠近江都的敌人冲了一个溃散,随后又前前后后杀出了几支人数相当的骑兵,却不是纯白马部队,当中混杂了一些黑色棕色或红色的杂色马匹。
几支骑兵联合起来,不断围堵这些被冲溃了的散兵,最后这些散兵都被迫使伏地乞降,更被俘虏并监押带走。
所有的骑兵最后居然选择了离开,并没有走进江都。
“厉害!但也太可惜!”孙策目睹一切后,概叹起来。
“这应该就是公孙瓒麾下的白马义从!”孙河阅历比孙策多,自然猜到这一流骑兵战法的就是闻名北方的白马义从。
“白马义从!哼!他运气真好……”孙策眼神充满羡慕,沉吟道。
“既然徐州的人马在对付笮融,张先生应该并无大碍,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伯海,既然都来了,哪有不拜访先生之理,而且……我希望能会一会这个公孙瓒!”
“什么?”孙河闻言大惊。
但孙河也清楚,孙策这族弟一向行事就是如此疯狂。
“公孙瓒可是一个像父亲般厉害的大将,我也很想瞧瞧自己,如今能有父亲的几分厉害!”
“伯符,若公孙瓒对你起了杀心,可不会像陶谦那般手下留情的!”孙河担忧地劝说道。
孙河如此说,就得提到到两年多以前的事情。
自从孙坚死后,孙策虽归了袁术,但也以葬父守孝为由,带着孙坚的尸首回到了故乡曲阿,而孙策后来又迁往离曲阿不远的江都居住。
而孙策少年逗留老家之时,经常在江淮一带寻访名士,后来到了江都,他四周拜访的故事更是为人广传。
因为孙策从小就明白,须有能人异士的帮助才能报得复仇以及成就大业。
正是为此,以致当时是徐州刺史的陶谦十分忌惮孙策,一度逼得孙策只身离开了江都,后来得吕范吕子衡的帮助才将母亲从江都带回老家。
陶谦和孙坚也算老相识,故此对孙策这小子也没有用太过极端的手段,但公孙瓒跟孙坚孙策毫无瓜葛,孙河可不认为这个新的徐州准主人会就此放过孙策。
而孙河答应过婶婶照顾好孙策
“谁不留情还说不准!不过,还是得先探望张先生!”孙策决定了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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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顾名思义,临江而建,靠近宽阔的大江,天水一方,风景无限。
此时正有一对小鳄在岸上茂密的高草丛中亲昵着,却被两个英烈之士路过打扰,转瞬就猛窜入岸边洼地,使得空旷岸野的乱草间,不断唦唦作响。
那两个英烈之士经过小鳄出没地方,前方不远处的河岸旁,有一个简陋却带着淡淡优雅的荫棚小舍,小舍外不仅有一架牛车,还拴着一匹枣红骏马。
那两个英烈之士其实就是孙策与孙河,看来孙策要找的张先生应该就在这里,但张先生似乎还正接待贵客,所以孙策只是轻轻挪近,他没敢打扰,而是听着。
“嗯!笮融虽行无义,但弱民总畏服强豪,以将军区区兵马不过是螳臂挡车。”
“我的确毫无办法,但陶公嘱咐我可以前来向先生问计,故此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陶恭祖还记得我张子纲,真是感激万分,可是我也不过一介乡间布衣,见识浅薄,只怕有负所托。”
“智者只有高低之分,并无贵贱之别,张先生乃不世奇士,若能相助免除百姓疾苦,实天下之大幸,我恳请先生费心!”
“笮融手上的三郡资货虽多,但其部众马少,将军轻兵冒险,万一意外,这贪利之害可遗祸不小啊!何必舍徐北四国郡之根本,而逐偏于南地的广陵?值得吗?”
“资货之物其实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笮融拐走的那男女万人,他们离开了家,无所归依,却无奈被恶魔使唤,岂不是人间悲剧。”
“将军能视人命为重,子纲敬佩,可……观将军气息不甚好,何必要强逞这英雄!”
“非我要逞英雄,实际上……不瞒张先生,那男女万人中,有一个僧人,还有一个女人!我不得不救!”
“女人是你的妻妾爱人?”
“僧人是我的旧友,女人非我妻妾,而是我义子亲母,我义子才刚牙牙学语,怎忍其母子分离?至于爱人……天子爱万民,孰不为爱人?”
“好,好,天子以万民为爱!将军以此为喻,必有不臣之心呀!”
这言辞十分犀利,出言之人绝不会是张子纲,而是在外一直窃听的孙策。
而此时于棚舍内与张子纲对话,正是白楚峰。
白楚峰不仅早一步抵达了广陵,并来到江都,更比孙策还早一步会见了张子纲,然而就让迟来的孙策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张子纲,名张纮,广陵本土人士,这趟南下广陵,白楚峰其实还带着一份陶谦的手札,这也是会在此出现的原因。
白楚峰是绝不能料到孙策竟然会在这里突然出现,当然,他此刻其实也不知道此人就是“小霸王”孙策。
荫棚小舍内的谈话被打断了,白楚峰最愕然,但张纮未见孙策其人,却已很淡然回应:“伯符又来了!”
“先生我又来了,学生给你请安!”
孙策到了张纮面前行了拜礼,随孙策之后,孙河也出现人前。
白楚峰看着孙河的雄健,有看看孙策的英姿,于是问道张纮:“先生,这位可是孙坚孙文台之子,孙策孙伯符?”
张纮微微点头。
“我想你大概就是公孙瓒?”孙策语带挑衅。
“大概就是吧!”白楚峰这模棱两可话,却让孙策觉得更像在针锋相对,心里并不愉快。
“我还以为猜错了!”孙策回首瞧了瞧外面被拴着的枣红骏马说道。
白楚峰没有在意,只是轻轻笑过。
但孙策开门见山地追问道:“将军此行可是要请张先生出仕?”
“我也如此希望,伯符不介意吧!”
“若有张先生辅助,何愁大业不成,但也请将军回去再等两年吧!”
白楚峰骤觉眼前这个孙策出言不善,只是张纮随后就解释是因为母亲离世,正于服丧期间,不愿接受任何征召。
但这也不紧要,至于孙策的挑衅其实也不重要,白楚峰不愿意与孙策此时暗里较劲,于是就将话都摊出来:“孙伯符,我知你日后一定会努力让自己成为像你父亲孙文台那样的英雄,所以你会视我为劲敌也不足为奇,但那都是将来的事。而我这次前来,请张先生相助,只是求解徐州百姓免于眼前的劫难,也免我的亲友于劫难。”
孙策是没想过对方会如此挑明事情,本想好的话语不得不为之一滞,却又佩服对方的坦率且直接。
而张纮听罢,还是摇头,说道:“将军此次所带兵马精而不多,尽管无惧笮融,但也无力扭转乾坤!”
“先生长居广陵,必能号召乡间勇士一同抗敌,再加上先生的奇谋妙策,我有信心!”
“我一向深居简出,拒朝廷及地方大员于门外,毫无名声,而且广陵地处偏安,百姓闲逸,不习战事,即使召得的乡勇也难担当大任,而且强弱悬殊,即使是多高明的计策,也未必能起死回生。此事成败一身,不可轻率。”
“可是广陵县之后,江都必难独善其身!先生想个办法,本将军必全力配合。”
白楚峰并非出言恐吓,在孙策过来的时候,已经有笮融的分队将手伸向江都,那孙策也深知经过刚才一轮厮杀以及白马义从的阻击,在广陵县的笮融相信很快就会亲临江都了。
“张先生,学生随身有数十江东子弟,骁勇善战,刚才还与笮融手下打了一回,对方不外如是。而且从前我在江都住过一些日子,也认识一些壮士,我想可以召集过来,助一臂之力!”
孙策的自荐,不仅白楚峰,连张纮及孙河都突感诧异,但目前形势,这也是好事。
张纮看着某人及孙策,思虑不久,豁然过来,便吩咐:
“伯符,伯海,你二人马上寻找江都县令,召集江都所有百姓到县衙等候,另替我备好笔墨。更请将军驱义从前往县西的东陵亭隐蔽,随后我就让伯海给你送去军策!”
张纮此话一出,白楚峰是不作任何质疑,马上动身离开。
孙策二人也打算离开,却发现张纮还悠哉地在小舍里,便疑惑问张纮究竟,张纮却慢悠悠说:“你们去吧!待我先好好想想,怎么写这篇檄文。”
此刻,就在远处的大江上,竟然有数条西游回栖息地的巨鲟,相继从水中轻轻跃起,激得浪里万千水花,然而转瞬又被江水的浩瀚所吞没,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