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等隐秘之言,众人顿时大吃一惊。
孙克俭急道:“师兄四十年前便遭重伤?为何从来不提?”
严静流苦笑摇头。
侯亭诧异问道:“莫不是重伤严大宗之人的身份很敏感?”
“不是敏感,而是我完全无法猜透动手之人的身份……”严静流的一句话令众人再次吃了一惊,“而且对方偷袭我的地点十分隐秘,天下间能知晓我去那里的人不过两三个。正因为如此,在一段时间内,我无法信任身旁任何人,更不敢联系克俭师弟……直到数月前,我的耕堂来了两位客人,方才解开我心中疑惑多年的心结……”
什么人?
众人不由得齐齐坐直了身体。
严静流拍了拍手,明堂一侧的暗门打开,一个脸色苍白、放佛重伤未愈的青年在一位妙龄少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
两个人一现身,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叶清玄更是呼地一声冲了过去,一把按住两人的肩膀,激动道:“齐兄,灵儿……你们没事,太好了。”
这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正是麒麟和沈灵儿。
当年沈江平夫妇被以黎道天为首的白道群豪围杀,两个女儿一个被孔雀所救,另一个碰巧在外,被麒麟带走,俱都幸免于难。
沈灵儿一直不知所踪,想不到竟是隐藏在了严静流这里,而一直可以得见的沈楚儿,却是在最近再次失踪,一得一失之间,竟是令叶清玄暗呼命运的捉弄。
“叶子哥哥。”沈灵儿娇呼一声,扑入叶清玄怀中,如同孩童时一般,放肆的失声痛哭。
见到齐濡林现身,众人面面相觑之际,也终于明白了严静流醒悟来自于何处了。
失去沈灵儿的搀扶,齐濡林身躯酥软,微笑着缓缓坐下。
耕堂之内,尽皆软榻,但齐濡林的状态依然让众人惊奇。
看起来,严静流浑然没有个行将就木的模样,反倒是齐濡林,放佛随时都有可能背过气去。
叶清玄轻声安抚了沈灵儿几句,虽然灵儿连连追问,但他也没有说出沈楚儿再次失踪的消息,这个时候,不是再添愁思的好时机。
“齐兄,你这是……”叶清玄缓步上前,轻轻搭在他的经脉之上。
齐濡林笑了笑,道:“带着灵儿逃遁的那段时间,遇到了宿敌,被打了一掌,想不到竟引发了‘三阴绝脉’的旧疾,若非院长以浩然正气压制,只怕我也活不到再见叶兄的一天。”
叶清玄叹息一声,说道:“是鬼宗的阴九幽吧?这一记【鬼火阴风掌】正好印在大椎穴,压制了‘九阳真气’的运行,同时催发了‘三阴绝脉’……”
叶清玄一时陷入沉默,一旁的沈灵儿突然急切道:“叶子哥哥,你不是有逆天医术吗?请救救齐大哥,他是为了救我才挡了那鬼影一掌的。”
齐濡林笑道:“无妨。在下凭生罪孽深重,又早因叶兄的救治而多活了数年,若不是叶兄,只怕几年前我就已经阴气爆发,经脉寸断而亡了。”
叶清玄看了齐濡林目光清澈的双眼,心中微微一叹,道:“齐兄放心,这一次,我会将【九阳神功】全套功法,绝不藏私地传授给你,足可以斩断‘三阴绝脉’的一切祸患。”
齐濡林神色一怔,紧握叶清玄之手,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叶子哥哥,你果然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沈灵儿欢呼雀跃。
叶清玄又问道:“这么说,你的身份……”
齐濡林道:“已向院长尽诉。”
叶清玄点了点头,赞道:“我与齐兄相逢于水火之中,想不到最后竟殊途同归,成了朋友。”
齐濡林笑道:“我自小在学院长大,深受圣人教诲,从小内心深处便有两个思想在不停地打架,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初时迷茫,后来在江湖的厮杀中,逐渐有了自己的判断……呵呵,说起来,叶兄对我的影响也是极大的……”
“哦?是吗?”叶清玄笑问。
齐濡林郑重点了点头,缓缓道:“初遇叶兄,只觉得你是个没有理想、没有野心,整天浑浑噩噩,混吃等死的庸人……”
“他是啊!”封清岩插言道:“到现在都是……”
众人齐声大笑。
叶清玄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毫不争辩。
齐濡林跟着笑了笑,却是摇头道:“但通过与叶兄数次交手,我才发现,叶兄实在是天下第一至情至性之人,也是我见过最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人。在你眼里,甚至可以不为我的魔门出身而轻视和敌视,你是我凭生见过的人中,最没有门户之见、身份高低之见的人。”
叶清玄哈哈一笑,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道:“第一次被人如此夸奖,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齐濡林道:“我绝非刻意恭维,而是有感而发。”
“我觉得叶小子也活得潇洒,活得明白。”孙坤笑道。
侯亭道:“对于恶人,不诿过,对于好人,不偏袒,就事论事,公正不阿。叶老弟确是至人。”
面对四周一片赞誉之声,叶清玄难得尴尬一笑,缓缓道:“其实,我所做的,不过求一个开心罢了。人生在世,短短经年,到头来,不是看你做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留下了什么……而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扪心自问,能说一句,此生不后悔!如此而已!”
“好一个‘不后悔’!”严静流长舒一口气,老怀大慰一般地赞道:“值此‘三个字’,却道尽了人生真意。”
孙克俭叹道:“人世万事,若都以这个‘不后悔’来衡量,都以对不对得起自己的人生来比较,不知有多少过不去的难题,迈不过的坎坷,都可以坦然视之。那些让人要死要活的事情,最后看来,都不过是哂然一笑罢了。”
众人值此,不由得一片唏嘘之声。
这时,封清岩突然插言道:“既然此事有了齐兄,那魔门在儒林学院内的隐藏势力,是不是就可以连根拔起了?”
严静流和齐濡林同时叹了一声。
“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