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刚露出鱼肚白,刘小兴在睡梦中被阵阵急促的敲门声惊起,迷迷瞪瞪打开房门,两个大盖帽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地说:“我们是刑jǐng队的,就昨晚的群殴事件,需要你和我们走一趟。开 心 文 学 ”
刘小兴一怔,旋即道:“稍等下。”转身进屋,对惊醒的刘狗说一声,叮嘱一声让刘狗先回去,不要告诉老村长在城里打架的事情,自己尽快赶回。
顾益斌守在刑jǐng队审讯室中,面无表情地抽着淮江烟,顾小涵和另外一名小公安坐在一旁,纸笔铺开,静等事件当事人。
昨晚九点多钟顾益斌接到派出所电话,顿时神思九转,即便拿不下孙有道,给他上点眼药还是很乐意的。堂堂公安局副局长带人和小混混群殴,令顾益斌感到不屑,也就是乡下来的土豹子才能干出这事。
刘小兴被带到审讯室时,顾益斌纹丝不动,顾小涵却是脸sè一变,下意识地说:“不是他!”
众人莫名其妙,刘小兴却明白了,想来顾小涵要找的当事人是刘狗,这丫头被自己刺了一次,定是记恨上自己了,也知道从自己的嘴里掏不出东西。
顾益斌旋即也明白了过来,再回去带刘狗已是拉不下颜面,狠狠地瞪视一眼,带着刘小兴进来的大盖帽诧异地说:“就是他啊!我看这家伙年龄小就带来了。”
顾益斌不愿再做纠缠,吩咐道:“你们做笔录。”说完起身离去,看也不看众人一眼。
机械式的问话,机械式的回答,笔录不到一个小时时间做完,小公安试图诱导刘小兴证明是孙有道先动的手,刘小兴丝毫不为所动,坚持认定小混混最先出手。
骆马县县城总共不过四万多人,昨天发生的县长老爹出殡、人贩子被捕、大盖帽和混混群殴,一条比一条具有轰动xìng,很快流传开来。
孙有道八点钟赶到公安局,熟人的关切、同事的冷眼议论,他丝毫不以为然,刚踏入办公室,助理小王悄悄告诉他,刘小兴正在刑jǐng队审讯室里。孙有道冷笑一声,让小王守在那里,只要刘小兴一出来就带到办公室。
孙有道坐到椅子上,点起一支大铁桥,思忖片刻抓起电话,拨通县委办公室,“喂,找赵主任,我孙有道……赵二,今个忙不忙,晚上出来聚聚?”
县委办公室主任名叫赵健,整个骆马县敢称呼他小名“赵二”的,也只有孙有道一人,因为他是孙有道从小玩到大的姑舅老表。
电话里赵健没好气地说:“又来找我给你擦屁股了?”
孙有道哈哈一笑:“好你个赵二,就这样说你老表的?小心我下次不去看老姑让你急!”
话筒里传来爽朗的笑声,“你啊你,就知道给我玩孬熊,知道了,就算你不打电话来我也在给你想办法。”赵健压低声音说,“等下我给老书记递给条子,宣扬功绩,不谈过错,你有数就行。”
“那就看老表的了!晚上去小南门?”
“拉倒吧!准备拉我去干架?你现在不是小公安,是堂堂副局长,怎么这点分寸都拿捏不好?算了,不说了,有事忙!”
对方撂下电话,孙有道嘴角弯起一道弧度。
刘小兴和小王回到办公室,孙有道正和朱保中在商谈,显然是在制订攻守同盟,孙有道和刘小兴寒暄数句,让刘小兴在县城逛逛,中午在招待所等候,派人送他回去,刘小兴还待推辞,一个大盖帽从门外伸过头来:“朱保中,周局叫你!”
看向瞬间消失的脑袋,刘小兴恨恨地骂道:“没教养的东西!”
朱保中笑道:“他是周局长的助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眼高于顶就是他的做派。没想到今早上全局都知道了。”
小王说:“骆马屁大点地方,有啥稀奇的?”
刘小兴赞叹:“看来王助理的屁股真大啊!”
出了公安局,刘小兴骑着朱保中的自行车直奔新华书店。八十年代的新华书店中,最多的是武侠小说,金古梁三大家占据书店半壁江山,再就是言情小说,人文教科社经类图书显得十分冷清。
刘小兴直奔社经类图书区,两名营业员坐在柜台前自顾自磕瓜子聊天,看也不看刘小兴一眼。看着满眼的图书,刘小兴不时翻翻这本,看看那本,摆在显眼位置的有松下幸之助、希尔顿等人的成功学、写信不求人、取名不求人、畅销杂志等等,唯有《读者文摘》上半年合订本吸引到他的眼球。
《读者文摘》即后世的《读者》杂志,相对于其他杂志期刊,《读者文摘》算是“出格”的一本,这也是小县城中唯一能够提供最前沿思想信息的来源。
刘小兴正翻着杂志,一名营业员凑上前来,这位中年大妈顶着一张不敢恭维的麻子脸冷冰冰地说:“杂志只能买,不能随便翻,弄脏了下次卖给谁?”
次奥,狗眼看人低!刘小兴正要发怒,边上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似有些耳熟:“这本杂志我要了。”
一张如同玉琢的手掌伸到面前,刘小兴抬眼看去,不正是前些天和顾小涵一起到瓜洼去的美女么!
燕卿依旧穿着红sè外套,笑吟吟地看到刘小兴的正脸时方感惊讶:“是你啊!”
刘小兴对她没有好感,将杂志捧在怀里径直走到柜台前:“结账!”
“喂!等一下!”
燕卿快步追过来,“这是最后一本,让给我好吗?”
怎么这个借口蛮耳熟的?刘小兴不做理睬,付完帐便拍屁股走人,燕卿跺跺脚,恨恨地在他身后扬起小拳头。
回到招待所,躺在床上翻看杂志,朱保中扛着一个大包裹走进来,表情说不出的郁闷,招呼道:“兄弟,等下我跟你一起去兴庙乡。”
刘小兴翻身起床,打量一眼诧异地说:“怎么了?”
朱保中放下包袱,叹息一声,“没什么,我调到你们那里工作了。”
“哦?”刘小兴笑道,“那敢情好,咱们可以经常聚聚,对了,你过去做什么?以你的水平该不会是去做所长吧!”
“毛——还所长呢,是副指导员。”
“副指导员?也不错嘛,大小是个领导。”
朱保中苦笑一声:“兴庙是个小乡,派出所在编的只有四个民jǐng,一个所长、一个副所长、一个指导员,你说我去领导谁?”
刘小兴顿时结舌,昨天中午朱保中立了功,今天顾益斌就迫不及待地将朱保中从县局赶出去,兴庙属于偏远乡镇,进一趟县城很不容易,摆明了要拆散朱保中和顾小涵这对鸳鸯。刘小兴只得宽慰说:“没事,机会还是有的。”
朱保中一头栽到床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孙局等下有些东西要给你,等他来了咱们就走。”
刘小兴看着憋屈的朱保中,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暗骂顾益斌真不是东西。
孙有道送给刘小兴一辆半新的二八大杠和几套衣物,刘小兴也没有朱保中的调动是局长的安排,他也无可奈何,只得宽慰几句,当然,隐约的意思里包含着东山再起的味道。
刘小兴与朱保中骑着自行车出城,朱保中情绪不高,刘小兴一直逗他说话,谈了一些以往在jǐng校的事情,一个半小时后,两人在兴庙街头分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