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手持长枪,一手扶着马背,一跃而上——这种技能我已经练习了不止千百次。我骑着战马,心中说不出的感慨。我曾是秦人,后又辗转于起义军与秦军之间,待秦灭后,我又先后效力于汉军和楚军。我举目无亲,毫无归宿感,唯有胯下之战马与我相伴。
想当初刘邦攻占彭城,大肆烧杀yín掠,项羽急于齐地回兵并突袭彭城,打得刘邦五十万大军只剩十万不到。刘邦有幸得脱,而萧何则征关中军直发荥阳接应。由于兵力锐减,韩信于荥阳集训新兵及残余兵力,我们几人遂被选入骑兵。虽如此,但刘邦大势去矣,天下诸侯多有背之之心。魏王彭越兵还西魏,翟王董翳、塞王司马欣背汉归楚,魏王豹归楚,郑昌复归降,殷王司马卬战死,连荥阳守将之一王武将军也带兵连夜背汉归楚......
然汉军人才济济,在经历如此劫难之后,竟然还能东山再起、野心勃勃:随何说英布叛楚,韩信水淹废丘灭章邯、京索之役连胜楚军,刘邦立太子刘盈,韩信平定内乱......
想着便徒增伤感,算了,我一个士兵这番徒劳伤神,无甚意义!
我抽出挂在身旁的马鞭,扬鞭催马。战马嘶鸣一声,狂奔向前。我通过控制缰绳来控制马的方向,可惜仍是不尽善。当时在汉营中,灌婴将军曾对我们说过骑马的最高境界乃人马一体,甚至无需缰绳,仅用身体的偏移、骑手的视线转移便可轻松控马。我叹了口气,此种境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达到。
我一手勒住奔跑的战马,一手扶着马背,一跃而下。我擦了擦汗,解下系在身旁的马粮,捧了一小把,以奖励我的战马。我抚着它,看着这匹黄鬃马,它好像也在看着我。我现在举目无亲,孤独飘零,唯有你时刻陪伴了。你也和我一样的多磨多难吗?我不知你之前的命运如何,但成了我的战马后,定会和我一样苦。乱世之前,你的生活是何种模样?我全然不知,或许,哪天我命丧黄泉,你会继续成为别人的战马吧。
它低下头,喘了口粗气,挪动了几步。天异常之热,我们的装备也不轻,但训练是寒暑无阻。战友们都在加紧训练,看来我们也要继续了。
我让战马拼命地奔跑,同时我双手挥舞着长枪,使身体在奔走如飞的战马上保持平稳。骑兵的cāo控难度与步兵简直不可同rì而语!骑于战马之上,会觉使不上力气,瞄不准方向,尤其在战马疾驰之时。我心中甚急,马上面临大战,如何能再这样下去!我踩住马镫,大喊一声,使出全身力气——可仍觉力不从心。
战马仍在奔跑,我这次试图用身体的偏移来改变它的方向,可是并未期待太多。突然,它竟扭转了行进方向!我没有准备,险些落马。只听长枪与地面一阵摩擦,我顺势将长枪抵在地面,夹紧马腹,让身体回到平稳。好一匹战马!
两三个时辰已经过去。练习完御马之后,便是练习弓枪转换。
我把长枪挂在马鞍旁的钩环上,卸下挂在马旁的弓。先是空shè,练习向各个方向shè箭,然后复将弓挂与马旁,取枪击刺。弓箭和长枪之间的快速转换也是骑兵的一项技能,只是这一技能并非常人可以驾驭。我曾见过两军武将对战之时,一方撤退,然趁人不备回头shè箭。此举虽为众人所鄙,但危难之时却有救命之用!
我从背后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箭,搭于弓之上,并将身体坐稳,否则战马可能会因我的动作而如上次那般急转。我将弓端稳,将目光锁定,奋力向目标草垛shè去——力道仍是不尽如人意,但至少方向偏斜得不多。
我想象着实战之时的各种状况及应对措施,可训练总还是不能尽皆囊括。真正有经验的骑兵,难道不是一次次战场拼杀与挣扎在生死边缘而练就的吗?
我多希望有朝一rì可以达到“人马一体”,还有,在奔跑的战马之间换骑——那简直是我、还有所有骑兵的奢望。
不久前的荥阳一战,由于彭越的助势与游击,我们楚军辗转奔波于荥阳于梁地之间,虽最终战胜彭越并拔取荥阳,但我们的后援粮草被断,损失惨重。明rì我们便要随项王攻打刘邦所在的成皋,这一战,或许将决定楚汉之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