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的葬礼如期举行,在林涛和王德志的联系下,小区一部分居民前来帮忙。阿婆虽然活着的时候没感受太多亲人之间的感情,但近邻的关系相处得都很不错,这也是很多人主动自发前来吊唁的原因。
殡仪馆一侧的专用灵堂里,阿婆面带慈祥微笑的遗像摆在zhōng yāng,一进门就能看得到。整体布置很简单,林涛独自一人站在最前方,对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还礼。
灵堂气氛并不显得压抑,没有哭天抹泪,只有人们发自内心的缅怀。
林涛没想到阿婆的人缘这么好。
一个小时左右,基本上就没人再来了,灵堂里还有很多人没有离去,因为林涛还没有致悼词。
其实这也是林涛故意为之,悼词如果没有人听,那就念得没有意义,他不确定究竟会有多少人参加阿婆的葬礼。
看到还有数十人留下来,林涛轻轻嗓子,站到众人面前,朗声道:“今天是nǎinǎi的葬礼,非常感谢大家起早前来,谢谢!”林涛鞠了一躬。
接下来,他又讲了一些所知道的阿婆生平事迹,整个致悼词的过程也没超过5分钟,简短、简洁、简单。
致完悼词,林涛对着众人再次三鞠躬致谢。
然而,这时外面却变得乱起来。
一个悲痛yù绝地哭腔远远地传了进来:“妈呀,你怎么走的这么突然啊,连最后一眼都没让女儿见到啊!”
灵堂内的众人自觉地分向两边,对阿婆稍稍了解一点的人则退得更远,他们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今天想要看到的。
周广韵在女儿的搀扶下快速走进来,刚迈过门槛,她的腿一软,竟然直接跪在地上,连带着女儿也不得不跪下来。
“妈啊,你走的好急啊,女儿都没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女儿有愧啊!”
周广韵泪流满面,竟然在众人注视下一点一点跪着来到遗像前。
“妈……”她拖着长长的尾声哭了起来。
“姥姥……”
周广韵的女儿也跟着哭起来。
“妈,儿子不孝!”
周广才此时正定定地站在灵堂入口,眼圈通红,满脸悲伤,用力抿着嘴,喉头一上一下的滚动,看起来情绪非常激动,又不得不尽力压抑。
“nǎinǎi!”
周广才的儿子快步走上前,噗通一声跪下来,竟然也粗着嗓子哭了起来。
林涛一直冷眼看着,竟然来闹灵堂,这招还真是够烂的。
周广韵可劲的哭,不过她的演技倒是很不错,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可林涛距离她很近,从她的眼神之中根本看不出来半点悲痛,甚至还有些许不耐。
林涛不说话,王德志不说话,邻居也不说话,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六人。
周广才面对母亲遗像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稳定一下情绪,才沉声对林涛说道:“林涛,感谢你为母亲做了这么多,我们很愧疚啊,没有尽到一个子女应尽的义务!”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是发自肺腑的内疚。
林涛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周广才微微一皱眉,这跟他心里预想的结果有些不同,自己都这么说了,对方好歹也有点反应,怎么连一句话客气话都不说。
“你知道愧疚就是好,相信nǎinǎi的在天之灵也会安息了!”就在周广才想要继续说话的时候,林涛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呃……”
周广才差点没噎死,这也太不客气了,给人感觉好像是长辈在教训小辈一样。
在众目睽睽之下,周广才有点下不来台。可他还必须要继续演下去,计划也要继续进行。
“是,相信母亲可以安息了!”周广才重重一点头,“林涛,我代表母亲感谢你!现在这里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办好母亲的葬礼。”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林涛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仅仅是一丝,却让周广才感到很刺眼!
留下来的邻居也都感觉周广才有些过分了,人家忙前忙后的,他竟然到这就要把所有功劳都接过去。
“交给你?”林涛又恢复到面无表情,淡然问道。
“对,交给我吧!”
“不行,我怕会做噩梦!”
周广才一怔,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说完,他真的很想抽自己一嘴巴,这种话茬怎么能接,用屁股想接下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我怕nǎinǎi晚上会找我,怪我没有尽心尽力办好她的葬礼,怪我让你这个不孝子孙接手葬礼,怪我不懂她的心意,怪我有始无终!”
果不其然,林涛接下来就没什么好话。
“你,你怎么这么说话!”
“我怎么了?”林涛反问道,“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知道,所为何来更是心知肚明!演戏可以,但这里不适合,你可以去剧院可以去戏班,就是不能在nǎinǎi的葬礼上演!nǎinǎi这一辈子已经很受伤了,你们忍心让nǎinǎi这最后一程都走得不安心吗?”
林涛一句比一句狠,句句都像是刀子一样扎在六人心上,或者说最主要的嘲讽对象是周广才兄妹。
周广韵一听就受不了了,登时就从地上跳起来,伸手指着林涛高声骂道:“你闭嘴,我们才是妈的亲生子女,你算是个屁?让你cāo持葬礼的前半段,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还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林涛眼神一冷,“问我想干什么,倒不如问问你想干什么!”他丝毫不给周广韵说话的机会,“我问你,阿婆生病入院的时候你在哪里?阿婆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在哪里?阿婆需要输血的时候你在哪里?偏偏这个时候跳出来装模作样的哭丧,你当所有人眼睛都是瞎的,看不出你们是为了争财产来的吗?”
周广才愣住了,周广韵也愣住了,他们怎么多没想到,林涛竟然会主动提起财产的事情,按照计划不是应该他们先指责才对吗?
“怎么,nǎinǎi把所有财产都留给我,你们很心疼吧,你们很难受吧,你们很不忿吧?可话又说回来,怎么不想想,你们和nǎinǎi才是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她为什么不把财产给你们?”
林涛的话一出口,围观的邻居也不淡定了,他们这才知道,阿婆竟然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怪不得几年都不露一面的周广才兄妹会哭得这么伤心,原来都是钱闹的。
林涛提前把事抖出来,惹来的不是邻居的嫉妒,反倒是让周广才兄妹成为了众矢之的,邻居虽然没说话,可他们的眼神已经表露了心意,说鄙视都是轻的。
“你……你还有脸提财产?”周广韵跳脚大骂,“你当初照顾我妈,为的就不是财产?你敢摸着胸口说,你为的不是财产?”
林涛微笑着摸着胸口,坦然地说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可以告诉你,当初照顾nǎinǎi为的就不是钱!别说是我,你问问这些老邻居,大家都知道nǎinǎi对我很好,谁又认为nǎinǎi很有钱?”
周广韵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她发现母亲的这些邻居都是一脸不屑,而这不屑的对象当然是自己,没有人肯同情自己,也没有人帮忙说话。
“这不对,当初设计的场景不是这样的!”周广韵在心里哀嚎。
“你……你霸占了nǎinǎi的财产!”周广才的儿子被林涛掐过脖子,竟然还有勇气说话。
“我霸占?”林涛冷哼道,“简直是笑话,你说话不经大脑,脖子上顶着的是屁股?”
他这话一出口,邻居全都笑了,周广才儿子却闹了个大红脸,“你你你”的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话。
“林涛,今天是母亲的葬礼,你不要胡闹!”周广才竟然以长辈的口吻教训起来。
“拜托,你竟然有脸说这种话?你可是省高院的领导,连亲生母亲都不管,现在又来抢财产,不顾亲情是为无情,设计对付我这个一直照顾你母亲到临终的人是为无义,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怎么有资格当官,老百姓又怎么能相信你会‘为人民服务’?”
林涛每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从一开始就占据了道德制高点,从而让周广才无从反驳,也让他所有设计全都落空。
“你……你借着姥姥的葬礼敛财,这是不义之财,你拿了能睡得着觉吗?”
周广韵的女儿突然跳出来指责。
林涛又笑了,看来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敛财?”林涛哈哈大笑,那笑声仿佛是响亮的耳光,一下一下打在她脸上。“你去问问,我收过一分钱吗?nǎinǎi后事都是我cāo办的,一切都花的是我自己的钱!”
他抬手一指周广韵,眼神陡然变得凌厉,高声呵斥道:“反倒是应该问你,nǎinǎi需要住重症监护室的时候,你明明就在手术室门口,竟然连住院费都不肯拿,还是王所垫付的,你摸摸心口,良心上过得去吗?”
“哗……”
邻居根本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内情,全都议论起来。
“哎呀,谁家要是生了这样的女儿,可是倒老霉了!”
“可不是,赶紧回家好好教育你家孩子,可千万不能这样!”
“丧良心啊,哎……可怜阿婆人这么好,竟然生出这么两个没人xìng的东西!”
……
周广才兄妹顿时陷入被动,口水淹不死人,却能羞死人。
周广才没想到林涛如此牙尖嘴利,当年自己也是律师出身,竟然被驳得一句话都将不出来。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次是失算了,没想到对方也准备如此充分,完全站在道德方面质问指责,事实就是如此,也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但说到底他究竟是个领导,大风大浪也见得多了,最先调整好情绪,对林涛说道:“我知道你很生气,你跟母亲关系好,见我们都没到场,自然会感觉气氛,这些都能理解。可毕竟我们才是母亲的亲生子女,财产理应由我们继承才对。”
“你可是搞法律的,nǎinǎi留下遗嘱,里面说明了财产都赠跟我!”林涛眯着眼睛问道,“你是有继承权,可nǎinǎi把财产都送给我了,她名下什么都没有,你还继承什么?”
他一招手,旁白等候多时的律师立刻送上遗嘱的影印副本。
林涛轻轻一抖,将影印副本展现给所有人面前,朗声道:“大家可以看看,这是nǎinǎi遗嘱的全部内容,我到底有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