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都,洛阳。
千金公主府上,洛阳有一公主,国号千金。
这位千金公主却是一个花甲老太,她倒算是宗室之中较为安逸的一名成员。
原因无他,这位老太太与当朝天后走的极近,不知是因为就住在“隔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喜欢溜门子,宫里宫外常见到她的身影。
可是这一日,千金公主府上一处偏堂中,这位老公主却面色复杂的盯着手中一封信读了又读。
这封信上字数简短,只有区区两行,可是却让这老太太大有魂飞魄散之感。
只见上面写道:“神皇欲倾李家之社稷,移国祚于武氏。”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武曌有国号圣母神皇,说的是她要打翻李家江山,移作她武家。
敢写这样的信的人自然不是李贞,便是李元嘉,可毫无疑问这封简短的信确实极有煽动力,这样一来,只要接到这封信,启开看了,甭管反还是没反,都要绑在一起了。
“这...”老太太面现难色,一时间脸色是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将那封信找了个隐秘的地方暂时藏了起来。
......
与此同时,一封封相同的信件传递到了各地诸王手中。
唐高祖之女,常乐公主府上,也收到了相同的一封信件。
这位常乐公主与洛阳千金公主大有不同,接到这封信后竟然这样说道:“老仗许之公兄进,不许退之。若李氏诸王有男儿胆气,此事早应有之。”
这常乐公主倒是个暴脾气。一接到这封信便激动不已,她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简而言之便是回应李元嘉,让他许进不许退,又感叹若是这些个李家诸王若是男人的话,早就该反了。
.....
这隐秘的信件一封封送出,诸如江都王,淮安王等等李家诸王皆收到了相同的信件。
一时间各地诸王阴云笼罩,李元嘉终于做出了最后的煽动。
可是这样一封类似恐吓般的动员行动,真能收到奇效吗?
这一点恐怕李元嘉也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做最后一搏。
众所周知天后要在年底召集诸王齐汇洛阳。本来这些个李家王公就觉得高度紧张,被他这么一说,更觉得像真的一样。
......
韩王,李元嘉府上。
“都送到了吧?”
李元嘉背负双手立在一亭台之上,身后一名年轻人束手而立。
年轻人闻言点头道:“送出去了。”
“贞王府上?”
“也在遣送。”年轻人闻言立即回应,可以看出他似乎有些紧张,这年轻人名为李蔼,是韩王李元嘉的侄子。
此人与李元嘉血缘极近,属于这场策划中的核心人物之一。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知晓。
他也曾放过“只要诸王响应,必定攻无不克”的狠话,可是事到临头,韩王决定七日后便要立即起兵时。他竟然又恐惧起来。
他虽然恐惧,面上却不敢显露,如今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怕就怕。李元嘉反了,其他人不反。万一失败,强悍如武则天,会将自己剥皮呢,还是抽筋呢?
一时间他是越想越怕,我们知道一个堡垒最容易在内部被攻破,这个李蔼,竟然还没起兵,便想到了武则天的可怕。
只见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着李元嘉的话,直到李元嘉转身离去,他这才默默不语的也回到了自己府上。
可是回到府上的李蔼,脑中还是挥之不去武曌美丽却又毒辣的身影,那是一个如神一般的女人,其实他害怕也正常,就如杀人无数的程务挺,面对让他痛失好友的武曌也不敢起一点心思一样。
如日中天的武曌,容不得任何人一丝一毫的反抗!
李蔼失魂落魄的望着自己一家老小,良久后,突然心中一定。
“现在还不晚,现在还不晚。”
李蔼竟突然起身说道:“来人,备车。”
下人闻言慌忙将车备好,李蔼踌躇片刻,终究一咬牙上了车,只见他帖耳对车把式说道:“去长安。”
........
长安,大明宫。
“郎君所写恰和臣等心意,臣等也只能为其润色一二。”
“此时有劳诸位爱卿了。”
朦胧中唐冠闻听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突然察觉后脑软绵,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枕在武曌腿上,慌忙站起身来。
而殿中竟然不止他与武曌,还有三四名中年人拱手而立,对于唐冠在此间酣睡熟视无睹。
“醒了?”
“微臣...微臣..”唐冠闻言喉头一顿,他刚才绞尽心计之下竟然脱力睡在了这里,好在武曌似乎没有什么怒气。
“诸位爱卿,先退下吧。”
“臣等告退。”那几人闻言躬身告退,全程看都没有看唐冠一眼,作为此时武曌最得力的秘书班子,北门学士可不仅仅是为了拿来中和老牌贵族的权威,而是他们比起其他外臣确实更懂武曌的心。
唐冠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不由望了一眼殿外光亮,随即暗舒一口气,看这样子顶多也就一个时辰。
“病郎,朕知道你的心意了,既然累了,那朕就再容你胡闹一段时间。”
唐冠闻言心中一凛,她这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是要炒自己鱿鱼,还是说她真是在心疼自己。
好在武曌下一句话让唐冠心中大石落地,可又瞬间提起心来。
“你喜欢上官家的那个小妮子是吧?”
唐冠闻言默不作声,束手而立,武曌见状摇头一笑。
“朕已经着人消了她的奴籍,君无戏言,朕屡次三番为你破例,你美了吧。”
此话一出,唐冠如同打了鸡血,兴奋的望向武曌,他成功了,虽然武曌语气不冷不淡,但他知道她心软了。
“美。”唐冠点头傻笑。
“呵,臭小子,下去吧。”武曌见状不再看他,而是反手将一列卷宗拿过,她总是那么忙,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日理万机,也是我们曾说过的享受权力的付出。
这也是一场真真假假假亦真,假假真真真亦假的游戏,唐冠静静望着武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朝一日他羽翼丰满,会不会真的和她扯破脸皮。
她似乎对自己真的很好,而且说实话,事到如今唐冠早就没了什么皇袍加身的渴望,那不过是一身衣服,穿上它,便做不了自己,不穿它,可有时候有人却会逼你强行穿上。
“哎,我若是穿越的时间再早点就好了。”唐冠伫立良久,心中竟然发出这样一声感叹,不得不说那个神经粗大的唐冠又回来了,只不过在经历了那么多打击后,他的粗大却不再是轻狂。
毫无疑问上官婉儿诠释了人之初,性本善的真理,此时此刻的武曌,当然不是彼时彼刻的武曌。
或许,她也有过像上官婉儿一般情不知所以起,一往而情深的岁月,也有过飞蛾扑火,此时想来无疑可笑的青春。
时过境迁,她变成了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人能够改变,唐冠终于磨掉了她第一层心理防线。
一时间,唐冠竟然呆在原地想的有些发痴起来,他在幻想之前的她是什么样子,而武曌也察觉了唐冠竟然迟迟不肯离去,不由抬头道:“还有什么事吗?”
“哦,臣何时回来?”唐冠沉吟中,下意识的胡乱说了一句,却引来武曌嗤笑:“去病啊,你以为朕真要养你这个闲人?”
唐冠闻言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刚才自己的说的那句话,心中一个踉跄,竟然哑口无言起来,自己刚才所问确实没什么技术含量。
“弘文馆,十二日后开阁,你这翰林撰修,既不修史,也不入册,大伙说的富贵闲人就是你了吧。”
“嘿嘿。”唐冠闻言干笑一声,确实职官做到他这份上已经和散官没什么不同了。
随即唐冠在心中暗暗自语道:“十二日?也罢,这趟浑水老子不躺了,哎,也不知道婉儿醒来会怎么样。”
“朕乏了,下去吧。”
“微臣告退。”唐冠闻言这才转身离去,这趟水浑的深不见底,明堂,弘文馆,还有将反欲反的宗室一伙,这些都不打紧,火烧眉毛的还是唐冠的私生活,他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上官婉儿。
当唐冠走出殿外时,广场已经空无一人,料来是在唐冠昏睡之际,武曌将该处理大的都处理完了,倒是平白错失了与北门一脉的接触机会。
唐冠回首望了一眼殿后,原地踏步走那么长时间,她终究还是信了,就连唐冠自己也信了,他的话没有错,谁都想过上衣食无忧,无人欺压的日子,可是在这场乌托邦式的文字游戏中,武曌忽略了那不过是唐冠的梦想。
当即唐冠认准一个方向,起步走去,武曌既然放了自己十几日的假,那就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处理一下自己与上官婉儿的关系,毕竟“攘外必要先安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