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十六月圆之夜,寂夜风清,明月高悬,亮澄澄的挥洒在目光所及之处。
子时的清荷镇,很少还有人挑灯,千家万户早已熄灯安歇。
当然,也有例外。
“噹!噹噹!”低沉中又有点清脆的梆子声响起“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一如既往的朗声喊着,时不时地转头四处瞧瞧。眼看快走完最后一条街就能歇息了,心中不免多出了一股子倦意,连着两个哈切,双眼变得朦胧起来。
就在这时,模糊中突然看到一个黑sè的身影从街头闪了过去。走惯了夜路的更夫,早就习以为常,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小声嘟囔道“不知道哪家的酒鬼,这么夜了才从酒窖子里爬出来。”
这才刚说完,又是一个身影从街角拐了过来,月光下虽看不出相貌,但是那身躯往边上那么一站,竟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悠然散发而出。更夫心中不由大赞,看着那人影步履稳健,昂首阔步地向自己走来,不由清了清嗓子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大叔,请问这可是清荷镇!”那身影拦在更夫身前,抱拳问道。与身上散发的霸气相比,此时竟有一种让人心静的感觉。
“此地确实是清荷镇!”更夫不由扬起头想要看清眼前人的面貌,可是谁想这人的半边脸上竟然罩着一层银sè的面具,尽管如此那双jīng烁的眸子在月光的映衬下,竟然shè出一股奇异的光芒,震人心神。
看到这,更夫心头一动,原本抬起的头此时不由低了下来,就连直起的腰板也无意识的软了下来。
“那可是有个叫鲁达的贵人?”那汉子又问。
“这……鲁达这名字,小人没听说过。不过却是有个鲁员外,听闻他向来喜欢结交大侠这般的武林奇士,想来应该就是您想要找的人了!”更夫连忙应承道。“沿着这条街直走,第二个岔路口东拐,再直走百步就能看到鲁员外家的大门了。很好认的!”
“嗯!”银面汉子点了点头,“告辞!”
“大侠慢走!”更夫忙道,待那人走远后才深深呼了口气,心道“好一柄阔剑,估摸着起码有上百斤重吧!不得了啊!”想着摇了摇头,继续向街口走去。
刚走到街口,就听一阵杂乱的步伐声从背后响起,模糊听到“快走,快走!”的人语声。只是,这声音来得快,消失的也快,从更夫听到声音,脑中思考声音来源,再到转头向后看去的这短短的几个眨眼的工夫,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捕捉的痕迹。
“真是活见鬼了!”更夫百思不得其解,闭上眼用梆子轻轻敲了敲脑袋“也许是太累了,产生幻听了吧!”
就在他睁眼的瞬间,突然见一个黑影向自己扑来,心中一惊,赶忙向后退去,谁知行动跟不上思维,双腿竟然没有反应,于是就这么硬生生地摔在了地上。
“咯咯咯!小黑你看你把伯伯吓的!”一声娇笑后,一名少女的身影从屋檐下的黑暗中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一只黑漆漆的猫,一双碧绿而又妖异的瞳孔让人心悸。
“喵!”黑猫叫了一声。
很平常的一声猫叫,可是传到更夫的耳中却变了样。更夫只觉得那叫声像婴儿的啼哭,撕心裂肺的那种,四周的气氛也变得相当的诡异,气温骤降,浑身发冷,鸡皮疙瘩更是突了起来。
“嘻嘻!伯伯没事吧!”那少女笑道,接着弯下腰来想要将更夫搀扶起来。
“没事,没事!”更夫此时的景象吓得心惊胆战,哪里还敢再靠近这个少女。于是自己强撑起身子,拒绝了少女的好意。
“喵!”似乎是愤怒,似乎是威胁,总之更夫此时听在耳中格外刺耳,jīng神也开始变得恍惚起来,眼前的景象慢慢模糊,待得看的真切后,才发现一个小女孩儿站在自己的面前。
“伯伯,这里是不是有个鲁员外人啊!”头上扎着羊角辫,身穿破烂小棉袄,长得很可爱小姑娘,仰着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更夫“我爹娘都死了,哥哥也不要我了。就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着,我都好几天没有饭吃了,呜呜呜……好饿啊!”
“丫头别哭,那你为什么要来找鲁员外呢!”更夫见状,怜意大盛,哄道。
“淼淼听别人说鲁员外人很好,很多穷人都被他救济过,所以淼淼就来找他了!”小姑娘抽泣着说。
“可怜的孩子。”更夫摸着淼淼的脑袋安抚道“这样吧,今天太晚了,你先跟伯伯回家,明天再领你去鲁员外家好吗?”
“伯伯家有吃的吗?”淼淼好奇问道。
“有!包淼淼吃个够!”更夫心叹一声,笑道“还有个小姐姐能和淼淼一起玩呢!”
“真的吗?”淼淼睁大眼睛问道。
“真的!”更夫肯定道。
“太好了!淼淼没有了哥哥,却又有个小姐姐!嘻嘻!”小姑娘欢喜地拍着双手就要跟更夫一起走去。
“走稳点,别摔着!”更夫心中感慨,不忘叮嘱,恍恍惚惚间跟着女孩儿向前走去。
“小师妹,你在干什么!”一声厉喝在更夫的耳边乍起,如chūn雷一般,隆隆直响。接着更夫只觉眼前的淼淼小姑娘慢慢消失,出现在眼中的只是模模糊糊的两个身影和一轮皎洁的月,而此时自己竟然躺在街上,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口干舌燥。
“我这是怎么了!”更夫心惊,看着两个模糊的身影,心中终于涌出一股难言的恐惧“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害我!”更夫声音颤抖,低声问道,只是不说还罢,这一说话,更夫竟然听到的是自己再说猫叫声。
“这……这……”一时间,更夫脑中一片空白。
“嘻嘻,小黑乖。”只听那少女说道,接着又委屈道“师兄我错了,可是小黑有时候都不听我的话!”
“狡辩!”男子怒声道,“若不是师父交代,我恨不得一掌将这畜生拍成肉酱。”
“喵!”
“小黑才不是畜生!不许师兄这么说他!”少女委屈声中又透出一丝怒意。
“哼!早知就不应该带你出来,这一路走来,到底害了多少xìng命,你自己心里有数!”男子似乎不想纠缠此事,说罢不再理会少女。俯下身,将一个小瓶中的晶亮液体倒在了更夫的口中。
起身不悦道“走吧!”
“哼!”少女不服的冷哼一声,乖乖地跟在男子的身后向街尾走去。
就留下更夫一人还直挺挺地躺在原地。
“老天爷啊,他给我喝的什么!不会是毒药吧!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更夫睁大双眼,望着夜空,心中尖叫着。
可是,老天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有没有作孽,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如此静静了躺了有半柱香的工夫,两个身影一蹦一跳的来到了更夫的身边。
“咦!”稚嫩的声音问道,“李伯伯,你怎么躺在这里睡觉呀!地上不凉吗?”
更夫李老四在听到脚步声时就已睁开双眼,此时见到两张小花脸出现在面前,心中一喜。
“原来是小雨和婷婷啊!”更夫哪能告诉两个孩子自己活见鬼了,忙道“能不能帮伯伯一个忙啊!”
“伯伯要婷婷做什么呢?”穿着一身碎格破衣服,穿着一双脚趾头外露破棉鞋的小姑娘问道。
“去大伯家把大妈叫过来。”更夫心中燃起了希望,至少不用在这地上躺太久了。
“嗯!”小婷婷点头应道,结果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对另外一个伙伴说:“小雨,你干吗躺在李伯伯旁边啊!”
“轩哥哥太可怜了!”小雨思维跳脱,突然冒出来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嗯!是呀!”婷婷应道。
“对对,快点去找慧姐姐。”小雨赶忙蹿了起来,接着认真对李老四说道,“地上太凉了,大伯,别在地上躺太久啊。容易得风湿呢!我们虽然很穷,睡不了暖炕,可是也来没在地上睡过,慧姐姐说这样对身体不好。今天这么一试还真没有睡草垛舒服!”
“好了小雨,不要再说了。赶紧去找慧姐姐吧!”婷婷拉着还要继续说下去的小雨往街尾走去。
“大伯,以后出门多带个褥子,想睡觉的时候可以铺在身子下面!”小雨临走还不忘再留下一句忠言。
听着渐远的步伐声,更夫此时已是泪流满面,心道“你以为我愿意在这躺着啊!天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至于这么惩罚我吗!”
不过更夫也没太惨,寅时过后自家老婆发现丈夫尚未回家,于是出去召唤,一路寻来,这才发现了躺在路中的李老四。但一人之力终究有限,只得找街坊帮忙。
回到家中的李老四,静养了七八天才可下地走动,半个多月恢复健康。但是之后夜里,时常在梦中惊醒,总是梦到睡在自己身边的就是那只黑sè的妖猫。天长rì久,终于忍受不了,jīng神崩溃,流落他乡,成个了疯子,逢人便说“献上尔等的头来!”
离开李老四的小雨和婷婷二人没过多久就来到了鲁府的门外。
“小雨,万一慧姐姐已经进了鲁员外家里怎么办呀!”和小雨手拉手的婷婷,看着灯火通明的鲁府,担心地问道。
“不怕,慧姐姐功夫那么高不会被他们发现的。”小雨心里也没底,但是身为男子汉该做什么,虽然他年纪很小但是却很清楚。
“万一呢!”婷婷又道。
“嗯……”小雨犹豫了一会儿,笑道“不是说鲁员外是个大善人吗!就算被他们发现了,应该也不会难为姐姐嘛!”
“可是姐姐是去偷……”刚说出偷字的婷婷不由收口,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才敢继续说道“小雨你说鲁员外家会有那个什么三昧定神花吗?”
“应该有吧!那个老道不是说了吗?”小雨想了想“而且慧姐姐那么相信他,应该没有假才对。”
“嗯!”婷婷听此,不再多想,点了点头。
“不过……”小雨似乎想到了什么。
“什么?”婷婷奇道。
“咱俩该怎么做才能找到慧姐姐啊!”小雨挠了挠头。
“嗯……”
两个伙伴儿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傻了眼。
鲁府门外有两个护院,此时站在门口,看着眼前两个窃窃私语的小乞丐。
其中一个护院白rì里和老婆吵了一架,心情不是太好,这会儿又见两个乞丐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模样,心头的不爽更是一触即发,怒声斥道“赶紧走开,赶紧走开。要不打你啊!”
婷婷和小雨见此,不由被吓得退后了几步。
就在这时,只听院内传来一阵糟乱声,接着“抓贼,抓贼”的叫喊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慧姐姐!”婷婷不由叫了一声,接着看到那个凶他们的护院目光闪烁的向自己冲了过来,接着被他抱起,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婷婷!”小雨忙伸手去拽,可是他那小身板怎么抵得过壮汉。
“还愣什么!他们出现的时机这么巧,肯定和那个贼有关系!快把那个小的也抓起来!”抱着婷婷的护院对旁边愣神的另一个人喝道。
小雨一听,心中吓了一跳,连忙向后跳了几跳,躲过了伸来的那双巨臂。又看了一眼已经泪流满面的婷婷,不甘地喊道“婷婷别怕,我回去找轩哥哥!一定会把你们救出来的!”
说罢,头也不回飞速朝着远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