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存昌连退迹清晰,有“格物致知”四字,周遭则饰以花鸟虫鱼的纹痕,栩栩如生。
观众席中有那些有见识的,顿时便一个个惊诧了起来,这把戒尺在西河县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偌大的勒马庄,几乎有八成是靠这把戒尺打下来的,当下,许多的观众看邓九皋的眼神便古怪了起来,谁也不会想到,这把戒尺的主人,竟落魄成了区区一个外院管事。此次若不是自己的义子危在旦夕,他恐怕还不会将这把戒尺亮出来。
对着擂台不远处的小展台上,那些人也是纷纷露出了玩味的神sè,县令严宗光的面sè则是十分的复杂,似是有缅怀,又像有伤怀,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终于还是亮出了训诂尺吗?我还以为这一生都无法再看到了。”
邓九皋不理会周遭其他人的复杂目光,身形连闪,飘飘忽忽仿佛一片在狂风中起舞的落叶一般,轨迹恍惚妖异,难寻出任何规律,那轻盈飘逸的姿态,简直有如仙姿渺渺,绝不可能是一个江湖高手能够做到的,哪怕是一流高手的巅峰,内息圆融到了极致,开始准备构筑丹田气海,也绝不可能仅凭着一口内息就支撑着自身的重量在空中漂移,这样的姿态,苏默曾在雷洛与严宗光的身上看到过,可他们二人都是修为不俗的炼气士。
邓九皋飘上一号擂台,那悬浮在空中的训诂尺上顿时气息更盛,搅动得周遭虚空风声呼呼,声势浩大。邓九皋先是走到了苏默的身边,渡了一缕内息到他的体内,想要暂时稳住他的伤势,但这缕内息一接触到苏默体内的诸多伤患,立刻就让邓九皋一阵心疼,如此严重的伤势,简直已到了濒死的状态,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硬挺下来的。
想到这里,邓九皋的怒气更甚,目光灼灼的盯着杨存昌,厉声喝道:“你想要杀我儿,是吗?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般的肆意妄为。”
嗖!话音还未落定,训诂尺便急速朝着杨存昌shè去,并越变越大,到了杨存昌身前之时,三尺长的训诂尺已是变得有如门板大小,呼喇喇就朝着杨存昌兜头砸下。
杨存昌面sè大变,身形朝后飞退,同时将手中的符篆一捏,嘴上急速念道:“火神临尘,灼尽不平。”符篆上顿时赤芒大燥,凌空爆出一团足足有三尺方圆的一个火球,带着炽热的高温,便朝门板状的训诂尺撞去。
啪的一声,看似强盛无比的火球像是一个气泡一般,被训诂尺拍得四分五裂,那才出来片刻便灼烧得周遭空气都隐隐传来炙热感的火焰,炙烤在训诂尺上面,竟然连痕迹都没有留下半点,训诂尺向下压迫的姿势毫不停留,强硬到了极致。
杨存昌赶紧又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符篆,这张符篆较之那张火神符篆的纹路还要复杂数倍,几乎每一寸地方都被刻满了龙蛇一般的纹路,杨存昌将他捏在手中,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肉痛的神sè,口中急念道:“玄罡护体,归附我身。”
那枚符篆上顿时爆出一团强悍的真气,凝练得有如实质一般,化作一片匹练,唰的一声便盘绕在了杨存昌的身周,形成了一圈薄薄的真气罩子。
“一张玄罡符篆,就想拦住训诂尺吗?简直异想天开。”邓九皋的不屑的道。
门板状的训诂尺覆压下来,遮蔽住了眼前所有的一切,杨存昌的眼中,除了轰然压下的训诂尺,便再也没有其他了。啪的一声,训诂尺拍在了真气罩子上,原本成竖立着的椭圆形的真气罩子,立刻就在重压下变成了横躺着的椭圆形,杨存昌在椭圆里的存在空间受到压缩,无奈之下,他倒也机jǐng,改战力为卧倒,顺着椭圆的形状改变了自己的姿势。
这反应虽然堪称迅捷,但他身为致远堂武院最杰出的讲师之一,在武院最盛大的月评大比之上,面对着万千观众如此的狼狈不堪,可谓已经是声名尽失了。但邓九皋显然没打算就此结束,训诂尺上传来的压力越来越重,将那真气罩压迫得咯吱作响,形状也是越来越扁平,似是随时都要破裂一般。
杨存昌不敢再逞强,横躺在真气罩中,告饶道:“虎痴前辈,看在我那二叔与您的交情份上,便饶了我这一次吧。”
他知道邓九皋虽是心狠手辣,但却最是重情重义,他二叔杨仲雄虽然与他之间并无什么亲情,但怎么说也是他二叔,若是杨仲雄还在世,或许邓九皋会拿下他交给杨仲雄处理,但现在杨仲雄已经不在世了,勒马庄由杨存志掌管,说起来,杨存志也是邓九皋的晚辈,邓九皋总不能拿下了他去交给杨存志处置。
而不能交给杨存志处理,邓九皋又要顾惜与杨仲雄之间的情谊,自然也就只能将他放了。很显然,杨存昌耍弄了个小小的心机,这心机或许不甚高明,但对邓九皋来说,却是戳在了死穴。更何况杨伯方还在展台之上坐着,也不可能真正坐视邓九皋杀了自己的儿子。
邓九皋重重的哼了一声,并没有立刻住手,但训诂尺上传来的气息,也没有那般咄咄逼人了,虽然仍是威压重重,却已是多出了许多温和。啪的一声,训诂尺重重的砸在了真气罩子上,真气罩应声破碎,门板一样的训诂尺径直拍在了杨存昌的面门之上,顿时将他面门拍得通红肿胀了一片,有如猪头一般,再也无法看到一丝为人师表的风仪了。
噗通!坚持看到这里,苏默已是知道邓九皋不可能杀杨存昌了,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了擂台上,人事不省了。若他是邓九皋的话,无论如何,他都会杀了杨存昌,绝不会给敌人留下一丝一毫的可能,这就是他苏默。可邓九皋却不会,若非万不得已,他绝不会真的杀了故人之子,这就是邓九皋。
苏默昏厥倒地,邓九皋也便没功夫再与杨存昌计较什么了,蹲身一把将苏默抱起,收回训诂尺,迈步便向文院岐黄部的方向奔去。苏默受创颇重,若是再有什么拖延的话,恐怕还当真会有一些危险。
三号擂台的观众席中,袁碧怜收起了眼中的震惊,他实在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勒马庄外院管事,竟然会是西河县鼎鼎大名的虎痴,看着邓九皋抱着苏默往文院的方向离去,她也顾不上再想其他,起身就想追上去。
但坐在旁边的杨淇畔却适时的出手将她拉住了,提醒道:“碧莲妹妹,你最好还是弄清楚今rì你们袁家家宴的重要xìng,袁伯父既然连我这个小角sè都递了请帖,你不会真的以为他是在特意的邀请我吧。”
袁碧怜冷哼一声,甩脱了杨淇畔的手,虽然很想去看一看苏默,但终究还是重新坐了下来,她明白杨淇畔的意思,今rì这家宴虽然号称是家宴,但恐怕却是邀请各界名流在袁家聚会,他若是真的不顾一切在这个时候去看苏默,耽搁了家宴的话,那袁家肯定会大大的丢脸,这只会引起袁家对苏默的不满,对她与苏默之间的事情,是极为不利的。
袁碧怜看向chūn兰,道:“你快些去岐黄部,告诉老师们要用最好的药材,一定要替我照看我苏公子。”
chūn兰点点头,也不赘言,径直离开了。